整個過程差不多說了兩炷香時間,中間並沒有人打斷,孔有德不發話,也沒人敢打斷他,總的來說,整個案情和郝壬的妻子曹英說的差不多,只是細節上有些出入,畢竟郝壬是親身經歷。
隨後,跟此案有關的目擊證人,治安隊員也都出來作證,一番詢問過後,基本上與郝壬的供述一致,區別也只有細節上的。
然後郝壬救治的大夫,講解了郝壬身上的傷口深淺,範圍有多大,並且由給張天龍驗屍的仵作確認,這些傷都不算輕傷,而且都是朝着致命的位置砍得,目的就是爲了要郝壬的命。
而張天龍雖然被砍了七刀,但主要死因還是第一刀,這一刀多半是郝壬驚恐加憤怒至極,用盡全力劈砍下來的一刀,張天龍就是被這一刀劃開了肚子,流血過多而死,其餘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傷口。
基本案情都清楚了,和第一次審理的時候基本沒什麼區別,有些出入也僅僅是多了一些細節。
但現在樑百石卻犯難了,這案子該怎麼判呢?按照他的意思,還是和第一次一樣,應該斬首示衆的,而且有法可依的,但顯然這不是孔有德想看的結果。
《大明律》關於殺人的方面有明確規定:凡謀殺人造意者斬,從而不加功者絞,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殺訖乃坐,若傷而不死造意者絞,從而不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加功者杖一百徒三年;若謀而已行未曾傷人者杖一百徒三年,爲從者各杖一百,但同謀者皆坐,其造意者身雖不行仍爲首論,從者不行減行者一等;若因而得財者,同強盜,不分首從論皆斬殺。
通俗點說就是,凡是殺人,首犯斬首示衆,從犯立功的話杖責一百,關押三年,沒立功的從犯絞死;如果殺人行動終止,也要受到懲罰,被害人受傷的情況下,首犯絞死,從犯立沒功者杖責一百,流放三千里,立功的杖責一百關押三年。
如果已經行動,但沒有傷人,首犯杖責一百關押三年,從犯杖責一百,但如果沒有實施行動只要謀劃了一樣受到處罰,就算首犯沒有參與行動仍然按照首犯論罪,不過從犯可以罪減一等。
若是有通過殺人而獲取錢財的情況,按照強盜罪論處,不論首犯從犯,一律斬首示衆。
可以看出來,大明律法在殺人方面是相當嚴格的,其實每個封建朝代都是一樣,殺人都是絕對的重罪,不像後世,有些故意殺人的,坐了十幾年牢就出來了。
這不是因爲古代統治者有什麼人權方面的考慮,而且爲了自身的利益着想,一個朝廷的人口數量,關乎着稅收的多寡,而想要有足夠的稅收,那就必須得有足夠的人口才行。
而民間的殺人行爲,恰恰與統治階級希望人口增多的想法背道而馳,那麼這方面的行爲就必須嚴厲禁止,禁止百姓互相殺傷,從而減少人口,導致稅收減少。
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這方面的法律極爲嚴苛,哪怕只是把人弄傷沒弄死,對首犯也是處以絞刑,雖然比斬首低一級,但依舊是個死,也就是保留了全屍罷了,從而起到最大限度的震懾作用。
所以,就算有殺人的想法,謀劃和行動之前就得考慮清楚,自己的下場是什麼,是不是值得這麼做。你進,只是單純的謀劃,被揭發了一樣是要受到懲罰的。
樑百石現在很是糾結,孔有德既然介入這個案子,肯定事先了解過這個案子,而且對這個案子的判決不滿,纔會要求重審的,但現在又不知道孔有德想要什麼結果,搞得他有些爲難。
孔有德一直盯着他,也沒說話,搞得他是越來越急躁,如果因此導致惹怒孔有德,自己這好不容易獲得的知縣之位,恐怕就要丟了,孔有德能給自己這個官職,自然也能拿下去,全憑他一句話而已。
實在想不到好方法,他只得用一個最爲無奈的方法,推,把判決權推出去,儘管會降低孔有德對自己的評價,但可以規避風險不是。
推給秦致遠自然是最好的辦法,秦致遠經驗比他豐富,而且對孔有德更加熟悉,想必能夠處理好,於是扭頭對秦致遠說道“此案身爲複雜,下官能力不夠,不足以做出最爲正確的判決,剛好秦知府也在,還望秦知府攝理此案!”
聽到樑百石這話,秦致遠欣慰的看了他一眼,孺子可教也,當初自己用它果然沒走眼,知道自己搞不定,還知道尋求幫助,而不是硬着頭皮蠻幹,最後連累自己。
秦致遠說道“既然樑知縣求助本官,本官作爲上級,自當時親力親爲,畢竟這也是本官的子民啊!”
隨後兩人互換位置,秦致遠坐到了主審官的位置,一拍驚堂木,大喝一聲“此案已經調查清楚,人證物證確鑿,罪犯也親自供述了殺人經過,依照《大明律》第十九卷,第九條之規定:凡鬥毆殺人者,不問手足他物金刃並絞;弱同謀共毆人因爲致死者,以致命傷爲重下手者絞,元謀者杖一百流放三千里,餘人各杖一百!”
孔有德一聽就不樂意了,這要是按照鬥毆殺人論處,搞出致命傷的要絞死,那郝壬豈不是妥妥的要死了,畢竟就他一個人下手,致命傷不是他的是誰的?
換句話說,也就是從斬首,變成了絞刑,本質上一樣是個死啊,他來着可不是這個目的。
秦致遠清了清嗓子,正準備說出判決的時候,卻發現孔有德起身,向後堂走去,而且表情明顯不悅。
他趕忙連忙停住,說了句“本官有些口渴了,先去喝杯茶水再來判決!”,便不顧衆人奇怪的眼神,也起身去了後堂。
“老秦啊,你覺得這郝壬該死嗎?”看着秦致遠跟來,孔有德冷冷的問道。
秦致遠頓時打了一個寒顫,不明白孔有德爲何會因爲這個郝壬大動肝火,但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了,當前任務,是要搞明白孔有德想要的結果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