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張華急吼吼的樣子,孔有德沒好氣的說道“急什麼,這次徐統領弄到了七艘船,我們這邊又俘獲一艘,沒什麼損失的情況下就拿到了八條船,可以說是賺大了!”
“那我們現在就這麼回去嗎?”
扭頭看了看三裡開外的海盜船隊,孔有德自信地說到“當然,繼續按照原計劃反抗!”
“如果敵人就此返回,我們就可以回去重新整備了!徐統領俘獲了七艘船,咱們又俘獲了一艘,現在我們手頭已經有了十四條船。
“水師編制一千一百多人,三艘蓋倫船也才用了一半,剩餘的這些船一艘八十人足夠了,就算還有些缺口,從炮兵營臨時調遣一些過來,充當臨時炮手也行!”
“這樣一來,只需要一天,最多兩天的時間,咱們就能夠全部戰船裝備起來,到時候都不需要玩什麼陰謀詭計,直接跟海盜正面開戰就是!我就不信打不過這些海盜!”
“如果海盜不知好歹的繼續追過來,那就更簡單了!”說着,孔有德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
“還是大人思慮周全,屬下這就去安排!”
說着,張華就下去安排這些事情了,首先便是儘快的將俘獲的福船清理一遍,那些屍體和傷員還是很礙事的。
片刻功夫,戰士們就把戰船簡單的清理了一下,重傷員和屍體都是老規矩,直接扔到海里,輕傷的海盜簡單包紮一下,就和被俘虜的海盜關押在一起。
至於跳海逃生的那些海盜,大部分都在這段時間被戰士們用火銃擊斃了,其餘的有些遊遠了,也就懶得管了,不必在乎這些海盜的死活。
“起航,回威海衛!”隨着張華一聲令下,‘靖海號’開始緩緩動了起來。
然後就帶着這艘剛剛俘獲的三號福船,跟大部隊匯合,浩浩蕩蕩的朝着威海衛前進。
這一次行動截止目前爲止,可以說是相當的成功,雖然海盜們還有一半的船,但是對孔有德的威脅已經大大降低了,肅清這些海盜只是時間問題,隨後就可以對陸地上的倭寇展開進攻了。
孔有德現在心情非常好,而後方的郭懷一,此刻卻是一臉的愕然。
這件事情發生的太過迅速,以至於他都沒有反應過來,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剛剛他們一直以很慢的速度吊在後面,也接收到了前方通過令旗傳回來的消息,知道這片海域卻是存在暗礁,不過數量不多,而且分散的也比較稀疏,沿着他們剛纔的路線行動萬無一失。
本來郭懷一已經打算按照袁野的航線加速前進,結果卻突然傳來一連串的炮響,緊接着有一條看不太清楚的船靠近,一些人就順勢跳到了袁野的船上,一陣不算激烈的槍聲過後,一切又歸於平靜。
郭懷一還以爲自己眼花了,直到那艘三號福船上的海盜旗被降下,然後一面看不太清楚新旗子被升了上去,他才發現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居然丟了一條船,而且還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這麼三兩下,又被敵人搶走了一條船,至於船上的那些弟兄,恐怕已經是凶多吉少了。
雖然這艘船隻是三號福船,是整個船隊裡面最小的船,但就這麼白白的丟了,就這麼簡單的被敵人給拖走了,他能不痛心嗎?
郭懷一現在的心情很不好,進攻登州的計劃,還是他跟劉香提起來的,後來劉香召集包括他在內的幾個心腹商量了半天,覺得此舉可行,才決定出兵,讓郭懷一來擔任這個主帥。
從一開始就不太順利,結果到了現在,局勢卻變得這麼糟糕。
“頭兒,咱們現在要追過去嗎?”
一個手下有些不確定的問道,現在天色已經越來越暗了,究竟是追上去,還是返航,總的拿個主意,一直漂泊在海面總不是個事兒。
從內心來講,郭懷一此刻也是相當糾結的,他更傾向於追上去,但是島嶼西邊究竟是個什麼情況,暫時還不清楚,如果繼續按照原來的航線過去,說不得又會重蹈覆轍。
但如果不追,這些被搶走的船,就必定會被孔有德的人帶回威海衛甚至登州,然後加以整編,再訓練一些水手出來,就沒有那麼容易對付了。
正在糾結的時候,那艘被海島遮擋的敵軍戰船,總算是露出了身形。
“蓋倫船!”
儘管見過世面,但郭懷一還是有些驚訝,他萬萬沒有想到,敵軍居然有蓋倫船,怪不得剛纔的火力那麼兇猛,既然是蓋倫船,那這一切就可以解釋了。
驚訝過後,便是憂慮,同時他也鎮定下來了,開始思考到底該怎麼辦。
對於這艘船的來歷,郭懷一已經猜想到了,從英格蘭人或者紅毛夷人那裡買的可能性不大,那就只可能是孔有德自己建造的,畢竟徐文儀逃到了登州。
這一次他們北上攻打登州,其中一個目的就是抓獲徐文儀,儘管徐文儀已經在廣東到南直隸一帶混了兩年多,但他們一直都沒有對這個人重視起來,直到去年年底,他們才注意到這個人,知道他有大用處。
其實他們並不是要殺掉徐文儀,而是想抓到他送給紅毛夷,這人他們肯定用得上,以此來討好他們,好讓他們能夠賣一兩艘大號蓋倫船給他們,這樣一來,他們跟鄭芝龍作戰的時候,就沒有那麼被動了。
結果付出了很大的力氣,一路追擊到登州,還是被他跑掉了,被孔有德給救了。
現在看來,徐文儀已經得到了孔有德重用,而且還利用他的才能,成功的建造出了一艘蓋倫船。
僅僅是一艘蓋倫船,還不至於讓徐文儀這麼緊張,和普通的海盜只看到蠅頭小利不同,郭懷一被劉香重用主要還是在計謀方方面,他看的更加長遠,他能夠看到更加長遠的利弊得失。
否則也不會制定這一次計劃,儘管有抓獲徐文儀的目的,但他們所要謀求的,則是更加長遠的利益,相比之下,抓獲徐文儀就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孔有德他們從自己手裡搶過去了八艘船,加上朱大長和朱大勇叛逃的時候帶去的四艘船,還有這一艘蓋倫船,一共十三條戰船。
假以時日,讓他們訓練出足夠的水手,把這些戰船利用起來,那麼攻陷登州城的計劃,就會徹底失敗。
這只是短期的壞處,如果他們不能攻下登州城,那麼一定會樹立起另外一個強大的敵人,就是這個孔有德。
這一次他們給孔有德帶來了不少麻煩,等到他們緩過氣來,必然會回過頭來找他們的麻煩。
然而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脫離了他們計劃,徐文儀既然能夠給孔有德建造一艘蓋倫船,那麼以登州的人力物力財力,再建造十艘而是搜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只要有徐文儀在,孔有德想弄出一支龐大戰船,並不是什麼難題。
現在在大明的東南沿海,他們已經被鄭芝龍蓋過一頭,活動範圍一再被壓縮,現在福建到大員(臺灣島)中間的海域,已經完全成了鄭芝龍的地盤。
現在他們能在鄭芝龍的打壓下堅持住,一部分是鄭芝龍的實力還沒有達到碾壓級別,另一部分則是他們背後的紅毛夷,他們也跟鄭芝龍是敵人,於是就對郭懷一和劉香他們進行幫扶,共同對抗鄭芝龍
等到孔有德的艦隊成型,如果想要報仇,聯合鄭芝龍對他們進行絞殺,那麼在大明周圍的海域,將再也沒有他們的立身之地。
想到這裡,郭懷一很果斷的下達了命令“傳令下去,從南側繞過這一片海域,繼續全速追擊!”
“這一次只要能夠消滅敵人,到時候拿下登州城,三日不封刀!”
到現在爲止,郭懷一已經沒有退路了,不說別的,劉香這麼信任他,這麼重大的任務都交給他全權負責,而且還一次性的給了他二十六條船。
結果最後計劃失敗不說,還損失慘重,就這麼回去,劉香肯定饒不了他。
追上去,將敵人扼殺在搖籃之中,就是他唯一的機會,否則的話將會後患無窮。
“可是,頭兒,現在天馬上就要黑了,咱們還要繼續追嗎?這黑燈瞎火的,萬一遇到什麼情況可就不好了!”一個心腹說道。
“那我問你,敵人通過偷襲,搶走了咱們七八條船,單從數量上和咱們差距不大,爲什麼不敢跟我們在這裡大戰一場,反而一個勁的要逃跑?”
“他們沒有足夠的人手啊,他們從咱們這偷搶了這些船,但也只能把船開走,根本沒法作戰,知道打不過咱們唄!”
郭懷一沒好氣的說道“那你問這些廢話幹嘛?現在敵人人手不足,你打算等到他們回到老巢,補充人手之後再跟他們打?”
就這樣,郭懷一帶領着剩餘的十一條船,繞過海驢島周圍這一片有暗礁的海域,繼續朝着孔有德的艦隊追擊。
沒過多久,天色就徹底黑了下來,現在還是月初,頭頂的月亮還只是彎彎的一條,根本不足以照亮這片還,所以就必須要點上燈籠,免得和其他的船撞上。
由於海盜船隊饒了一個大圈,所以就很自然的被天策軍水師給落下了,雙方的距離拉開到了七八里,但還好還在實現範圍內,他們並沒有跟丟目標。
前方的孔有德,看到後面緊追不捨的海盜船隊,不由得笑出了聲,這些海盜還真是耿直啊,真的是想什麼來什麼。
如果讓郭懷一知道孔有德的想法,必定會暴跳如雷,他們現在這麼做,完全是迫不得已,如果有選擇,他也不想在晚上開戰。
雙方的追擊行動仍在持續,不過天策軍的戰船速度明顯要慢了一些。
這個速度慢下來,並非是孔有德故意下令,而是水師的戰士們沒有夜間航行的經驗,對於風向的把控並不是很靈活,速度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
而海盜們經驗則更爲豐富一些,而且有郭懷一許諾的好處,一個個的鉚足了勁,爭取更快的追上前方的敵軍船隊。
差不多半個時辰過後,一個心腹突然說道“頭兒快看,前面又是一座島!“
順着心腹指的位置看去,果然發現了一座島嶼,郭懷一不由得警惕了起來,袁野那艘船被敵人俘獲的經過還歷歷在目,他自然的擔心會再次遇到同樣的情況。
不過他的擔憂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有手下想起來了,這座島嶼敵人根本沒辦法設伏。
這座島嶼他們之前曾路過兩次,對於這裡的情況還是有些瞭解的,這座島嶼名字叫做‘雞鳴島’,因其形狀像一隻雄雞而得名。
與之前那座‘海驢島’最大的不同就是,這座島嶼周圍沒有暗礁存在,他們路過的時候早就已經探明瞭,而且距離陸地更近,只有不到三裡。
之前那座海驢島距離陸地足足有十二三裡,並非是船隊的必經之處,當時郭懷一也是太過心急,沒有仔細思慮其中的問題,還以爲是敵人慌不擇路,逃跑那裡去的。
而這個雞鳴島,則是敵船回去的必經之路,從這裡走也說得通,他們本來速度就慢,如果還繞路那就更慢了。
更重要的一點,旁邊的陸地上一里多就有一座城,就是成山衛前千戶所城,早就已經被倭軍給拿下了,從陸地上對於兩三裡外的島嶼瞭如指掌,如果天策軍真的在這裡有什麼埋伏,他們肯定會獲知消息
基於這些情況,郭懷一認爲敵人只是正常的通過,自己只是有些多疑罷了。
於是果斷的下令繼續追擊,按照目前的速度,最多隻要半個時辰,他們就能夠追上逃跑的敵船,到手的勝利可不能讓他飛了。
於是,海盜們再次行動起來,本就速度很快的船隊,速度又提升了一截,跟天策軍船隊的距離拉進到了不足兩裡。
船頭的火炮,也紛紛開始射擊,試圖對前方的敵船造成干擾,降低敵船的速度。
就這樣,海盜船隊尾隨天策軍戰船的步伐,也進入了雞鳴島和陸地之間的海域,雙方的距離還在進一步拉近當中,郭懷一的臉上,也漸漸顯露出了笑容。
然而,這個笑容並沒有持續多久,取而代之的是疑惑,隨後便是一臉的驚恐。
只見前方的敵船,紛紛開始掉頭,就像是知道跑不掉了,要跟他們決一死戰一樣。
如果不是雞鳴島的西側,再次出現一艘蓋倫船,郭懷一可能會繼續這麼認爲下去。
然而,這艘蓋倫船的出現,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知道,自己又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