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已經沒有了目標,但火銃兵和槍騎兵們,都沒有停止攻擊,而是繼續對着城頭開火,並不是爲了殺傷敵人,而是讓他們感到恐懼,同時爲爆破手提供掩護。
有這麼大的聲響,爆破手靠近城牆他們也很難發現,只要他們靠近到城門的位置,然後將炸藥包安放好,防護力最弱的城門,必然會被炸開。
不過他們並不打算入城,現在黑燈瞎火的,進去跟倭寇打巷戰可沒什麼好處,到時候倭寇勢必會在城門後面設防,他們直接攻擊後面的倭寇即可。
孔有德在後面安逸的觀戰,心情非常的愉悅,這樣的戰鬥實在是太爽了,大的敵人毫無還手之力,這就是火力優勢啊。
不光是他,那些被張揚組織起來的,原本隸屬於成山衛的衛所軍,看到這樣的情況,也是非常的解氣,這些兇狠的倭寇,遇到天策軍完全沒有還手之力,他們投靠天策軍是對的。
作爲山東半島的最東端,成山衛距離倭寇的老巢日本最近,是倭患最爲嚴重的地區之一,尤其是嘉靖年間,雖不說天天有倭寇來,但倭患最嚴重的時候,幾乎每個月都有倭寇試圖登陸,上岸洗劫。
作爲海防衛所,他們的主要任務,其實就是防備這些倭寇,所以這些倭寇就必須由他們來對付。
也就最近這三十年,幾乎沒怎麼見到倭寇了,但他們的父輩父輩,大多都跟倭寇作戰過,而且還有不少人喪命在倭寇手中,現在倭寇又來搶佔他們的家園,他們如何能不憤怒。
然而他們實力有限,倭寇的實力他們都很清楚,他們根本打不過倭寇,就算是憤怒也沒用。
現在天策軍能壓着倭寇打,也就意味着,他們的安全了有了保障,以後不用再擔心倭寇襲擾了,而且還分給他們土地,至於天策軍是不是反賊的問題,他們根本就不擔心。
天策軍連這麼兇狠的倭寇都能擊敗,聽說前不久在招遠,孔將軍親率不到萬人的大軍,一戰擊潰朝廷的四萬兵馬,逃回去的只有萬餘人,這樣的實力,朝廷來多少兵馬都不怕。
漸漸地,他們原本對天策軍還有那麼一丟丟的牴觸情緒,現在已經完全不見了,更多的是信任和依賴。
“轟隆……”
突然,一聲巨大的轟鳴傳來,好像是什麼東西炸掉了一般,這些衛所軍都被嚇了一跳,但孔有德還是氣定神閒的在那觀望,他們也不由得放心下來。
這一聲巨響,其實是東城門被炸藥包炸開了,雖然戰鬥用的炸藥包裝藥量只有十斤,但他們攜帶的數量可不少,楚中天直接下令,一次性塞了二十個進去,威力依舊可觀。
城門是整面城牆最爲脆弱的地方,不光是城門被炸開了,連同上面的城樓也一起塌下來了,少數躲藏在城樓裡面的倭寇,都被生生的活埋了,就算沒死也離死不遠了。
原本躲在城牆後面的倭寇,也被這一場爆破所波及到,活下來的也慌忙的逃開了。
“轟隆……”
眨眼之間,從從門的方向又是一陣轟鳴聲傳來。
從城內看去,只看到一陣耀眼的火光,然後一大片煙霧升騰而起。
組成城牆的時候,也在巨大的爆炸之下,被撕成碎塊,從天空飄落下來,相比於東門的爆炸,這一次來的更爲猛烈。
負責南門的是毛承福會下的一把把總,當初招遠之戰的時候,他可是見識過那些地雷對敵人的殺傷力,所以這一次,他可不是隻用了二十個炸藥包,而是整整五十個。
威力更加的巨大,同時城牆上的倭寇人數也更多,所以夾雜着更多的屍體,甚至有些屍體直接被炸飛上天,成了碎塊落下來。
此刻,倭寇的主將鬆島水也意識到情況不對勁了,雖然沒有親眼目睹這些爆炸,但這麼巨大的動靜,也只有火藥能夠弄出來。
他經歷過一次火藥爆炸事故,當時一個裝火藥的桶發生爆炸,周圍的十幾號人全部都死掉了,但那次爆炸的動靜沒跟着兩次完全不能比,那一次的火藥桶裡面才二十來斤的火藥,這裡兩次爆炸,起碼得兩三百斤的火藥纔有這麼強的效果。
很顯然,東門和南門都已經被敵人炸開了,而且防守兩處城門的士兵,此刻多半也已經凶多吉少了,敵人打進來是遲早的事情。
而且還有更爲嚴重的情況,既然敵人能在東門和南門這麼做,會不會也在西門這麼做呢?
現在敵人的火炮依舊在肆虐,而且還有那些準頭極高的火銃手,基本上露頭就死,剛剛上去的那個武器,不到五個呼吸就沒了動靜,只能是被敵人打死了。
現在城頭已經成爲了禁區,上去只有死的份,敵人要是把火藥堆到西門,他們也根本沒有任何能力阻擋。
沒過多久,就有南門的士兵,步履蹣跚的走了過來,一身的塵土,而且不少人身上都有傷口,猶如行屍走肉一般,眼神空洞,對他們的話語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在四處遊蕩。
很顯然,他們已經被剛纔的爆炸弄蒙了,在西門都能聽到那麼大的爆炸聲,爆炸點附近的士兵,收到的影響只會更大。
“大人,咱們要衝進去嗎?”楚中天身邊的一個戰士問道。
楚中天擺擺手道“不急,將軍大人說了,炸開城門之後,再打上兩炷香的時間在進城!你們都給我仔細盯着點,可別讓敵人跑出來了!”
孔有德這麼安排,就是給倭寇撤退的時間,相信再過一會,徐文儀率領的水師,就出現在倭寇的視野中,他們遭受了不小的損失,城門又被破壞,必然不會想着死守。
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爲了避免出現大的傷亡,倭寇在城內肯定準備了很多防禦措施,這是任何一個合格將領都需要考慮到的問題,尤其是敵人力量強大的時候。
這黑燈瞎火的,天策軍想要行動,就必須點着火把或者燈籠前進,而敵人則埋伏在黑暗之中,對進城的戰士進行殺傷,這對天策軍是很不利的。
對於孔有德來說,這些經歷過大戰的老兵,都是他的寶貝,他可不願意出現不必要的傷亡,反正勝利就在眼前,能少一點傷亡是一點。
興許是看到天策軍不進城,這些倭寇也稍微安心了一些,但依舊死守在城門的廢墟後面,阻擊敵人的進攻。
然而天策軍不進城,不代表這他們不攻擊,火銃兵不斷地朝着城牆的缺口處射擊,也敵人在哪,反正打進去就對了,萬一運氣幹掉一兩個,豈不美哉。
“大人,海盜船回來了!正準備靠岸!”就在局面越來越糟糕的時候,一個倭寇來到鬆島水面前彙報。
聽到這個消息,鬆島水和毛利小五郎的心情是一樣的,瞬間轉悲爲喜,知道他們有生路了。
然而,並不像毛利小五郎那樣直接帶人出城,鬆島水是一個更爲謹慎的人,而且他所獲取的情報,比毛利小五郎要多一些,對於眼前的清空也有些不確定。
郭懷一他們全體出動,去圍殲進入港口偷襲的天策軍水師他也知道,而且海驢島到成山衛的距離不到二十里,他們雖然沒看到交戰過程,但也知道那一片還遇上發生了一場海戰。
至於戰鬥結果,他並不知道,因爲沒人來告訴他,只能通過自己的分析得出結論。
天策軍陸軍的實力他是知道的,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收復了前千戶所城,他派去的七八百人兵馬損失殆盡,而且這兩天來,他們有陸陸續續把周圍的城池全部拿下,沒有一個人活着跑回來,可以說是全滅。
既然天策軍的陸軍如此強大,那麼水師也應該弱不到哪去,萬一這事天策軍的水師,他們豈不是自投羅網?所以不需要確認這些戰船的身份才行。
旋即,他下令讓人去馬藍灣,確認這些海盜的身份,要是敵人水師的戰船,他們貿然靠上去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只能是自投羅網的結局,城內他們還有些掩體,城外就沒有任何遮蔽物了,沒辦法抵擋敵人的火炮。
很快,一隊五個倭軍士兵來到了馬藍灣的碼頭,準備確認這些戰船的身份。
“毛利大人!小人拜見毛利大人!”剛剛抵達船頭,一行人就連忙跪了下來。
他們看到,毛利小五郎正端坐在船頭,身邊幾個侍衛持刀而立,而毛利小五郎本人則是一臉嚴肅的盯着他們。
這個時候,一個毛利小五郎的侍衛走上前來,用日本話說道“毛利大人有令,敵軍實力強大,我軍暫時撤退至險島,以圖後事!傳令鬆島水,讓其率全部兵馬來港口集合,乘船撤退!”
“小人遵命!”幾個倭寇聽到這個命令,連忙答道。
既然是毛利大人親自來了,肯定沒什麼問題,應答之後就連忙回城去了。
這個毛利小五郎是真的,他的那個侍衛也是真的,只不過前者已經是一具屍體,後者的背後頂着至少三把槍,只能按照徐文儀的意思說。
這其實是徐文儀想出來的法子,雖然是故技重施,但現在的情況和在靖海衛的情況略有不同,因爲現在是晚上,打上海盜旗倭寇也看不見,他們必定會靠上來確認身份。
而徐文儀就把毛利小五郎的屍體利用起來,用架子支撐起來,裝作端坐城頭的樣子,然後從倭寇俘虜中,找了幾個毛利小五郎的侍衛,假裝他們還在護衛毛利小五郎的樣子。
城內的倭寇靠近後,就讓這些侍衛按照徐文儀交代的說,誘引倭寇出城,這些倭寇俘虜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老老實實照辦,他們既然沒有在毛利小五郎死後剖腹自殺,自然是想活下來。
現在的情況,就算是他們相幫城內的同伴,也沒有任何效果,就算他們不出城,也依舊是失敗的下場,爲了自己能夠獲得更好,還是老老實實照辦吧。
而傳到命令這種事情,用不着主將親自開口,毛利小五郎不能說話也沒關係。
貨真價實的主將和侍衛,根本沒有任何疑點,被鬆島水派出來的倭寇,就怎麼被騙了過去。
很快,這幾個倭寇安然回到程中,將毛利小五郎的意思說了出來。
既然他們的主將和侍衛在船上,而且那些船確實是海盜船,主將也下令讓他們乘船撤離,他自然沒有任何猶豫。
於是馬上收攏兵馬,然後朝着北城門的方向挺近,不到半刻鐘的時間,他就聚攏了大部分能夠召集的兵馬,然後從北門出城去了。
隨着倭寇的陸續出城,消息也被送到孔有德這邊,他很果斷的下令,全體入城。
這個時候,城內的倭寇應該已經沒多少了,之前靖海衛的時候,由於張東和早早的入城,搞得倭寇想撤退的時候,都沒辦法收攏全部的人馬,最後還是打了一輪巷戰。
這一次,他們沒有進城,倭寇就算已經安排好了,也能從容的將人馬聚攏起來,就算有些許殘敵,應該也對天策軍構不成什麼威脅了。
天策軍入城之後,果然沒有遇到什麼抵抗,倭寇基本上都已經撤出去了,就能沒能車走的,那也是受傷的,或者被之前的爆破炸懵逼了的,也就不存在什麼戰鬥力。
“轟轟轟……”
當天策軍朝着北門進發的時候,一連串的轟鳴聲響起。
很顯然,是水師戰船開火炮。
沒多久,孔有德也來到了北城樓上,用望遠鏡觀看着城外壯觀的一幕。
馬藍灣距離北城牆只有兩裡左右,通過望遠鏡看的還是蠻清楚的,只見海面上的水師戰船,不斷地閃爍着亮光,緊接着便是巨大的轟鳴聲傳來。
每一片散彈的落下,必定會收割一片倭寇的生命,此時這近千倭寇,已經被消滅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在火把的照耀下,他們是顯得那麼的茫然,那麼的無措,根本弄不懂爲什麼會這樣。
尤其是鬆島水,和毛利小五郎一樣,他到現在還沒有死,幸運的奪過了每一輪炮擊,然而他眼中的疑惑,比當初毛利小五郎還要大。
他能看到船頭上,毛利小五郎正端坐在那裡,目視前方,雙眼沒有任何感情,彷彿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
鬆島水並沒有逃跑,而是繼續前進,他想上船去,向毛利小五郎問清楚,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然而,他的好運到頭了,一發散彈擊中了他的胸口,他無助的倒了下去,身體傳來劇痛,眼皮也越來越沉重。
就在他眼睛快閉上的時候,卻發現,毛利小五郎也倒了下去,鬆島水驚駭的發現,毛利小五郎的後腦勺和背部,居然有兩個大洞。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但這一切都已經與他無關了。
鬆島水的死,不代表倭寇們的災難結束,站船上的火炮仍在就肆掠,底層的我軍士兵在不斷地逃跑,他們是四散而逃,很快就跑出了散彈的射程。
炮擊停止了,但這些倭寇依舊逃脫不了死亡或者被俘的命令,西側和東側的天策軍堵住了他們的去路,北門又被關閉了,他們無路可逃,在這樣的情況下,投降成了唯一可行的選擇。
看着倭寇不斷地投降,孔有德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最後大聲的笑了起來。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更加完美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