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北路大軍之外,皇太極還安排了南路大軍,由耿仲明的漢紅旗,以及杜度的鑲黃旗爲主力,輔以部分漢藍旗和正白旗的兵馬,以杜度爲主帥,繞過鬆山堡,從王山,鞍子山方向攻向杏山堡。
這支大軍的總兵力接近三萬人,但騎兵數量卻不是很多,主要都是步兵,當然,這些步兵中火器的比例相當之高,不但有大量的火銃兵,火炮的數量也不再少數,專門用來對付天策軍在杏山堡南側構築起來的防禦工事,以及鞍子山,王山等幾個防禦據點。
如此一來,兩路大軍一南一北,只要有一路攻破天策軍側翼防線,就能威脅到正在進攻長嶺山的天策軍,即使不能將其殲滅,也至少讓其攻擊長嶺山的計劃失敗,重創其兵馬。
而天策軍這邊,炮兵所有準備都已就緒,所有炮位都以蓄勢待發,只待一聲令下,便可將上百枚炮彈傾瀉到敵人頭頂。
“試射開始!”
作爲二營長的沈泉大聲喊道,隨後親自來到一門雲飛炮前,手持火把,點燃了引線。
“轟!”
隨着轟鳴聲響起,炮口噴突出一股白色的硝煙,而硝煙前面,一發近五斤重的開花彈,呼嘯着飛出炮膛,朝長嶺上的韃子防線飛去。
這一聲炮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同樣,也包括第一道防線的韃子。
韃子的一道防線,就安排在長嶺上腳下,作爲抵擋天策軍的前沿陣地,不但挖掘了大量的壕溝,在前面還用石塊壘起來了七八尺高的石牆,但石牆後面卻比比外面搞出許多,韃子和朝鮮兵可以將上半身探出來,向外射箭。
這些朝鮮兵眼看着炮彈飛向自己的位置,慌忙的從石牆上扯下來,有些乾脆跳進後面的壕溝之中,以免被炮彈砸中。
而牛錄章京色達力卻不爲所動,他從未與天策軍交過手,所以對天策軍並沒有什麼畏懼之心,明軍的火炮他又不是沒見過,無非就是聲勢浩大,但想打中人,卻沒那麼容易。
色達力對那些膽小的朝鮮兵不屑一顧,這些朝鮮兵,一部分是原先就歸順的僕從軍,其餘的,則是今年下半年,新歸降的朝鮮兵。
今年五月,天策軍在朝鮮擊敗李倧麾下的親金派,扶持原先被廢掉的光海君李琿繼位,而李琿也很有當一條好狗的覺悟,雖然前期爲了政局穩定,沒怎麼清洗殘存的親金派,但隨着天策軍在日本戰場連連告捷,李琿也就能放開手腳來幹了。
於是,那些參與政變,廢黜李琿,同時又和金鎏,金自點等人傾向於臣服後金的文臣武將,便一一受到清洗,朝堂完全被沈器遠,金尚憲等親明派大臣掌控。
但李琿的清洗自然不可能同時發動,一些遠在咸鏡道,黃海道,平安道的親金派將領,感覺到危險來臨之時,直接就拉着軍隊,投靠了皇太極,希望以此來保住他們的榮華富貴。
此外,當初金鎏帶着殘兵北逃之時,天策軍的部分兵馬以及被李琿掌握的軍隊前去追殺,最後雖然成功活捉金鎏等人,但畢竟是在朝鮮地界,還是讓少量親金派大臣給跑了,其中就有刑曹書判沈命世,右參贊李元等人。
後金境內的朝鮮軍隊,林林總總的加起來有差不多兩萬多人,沈命世也曾向皇太極奏請,想要以這部分兵馬,成立朝鮮四旗,但皇太極沒有同意,繼續讓他們成爲類似僕役的存在。
所以,這些朝鮮兵自然也讓人瞧不起,色達力作爲一名普通旗丁,依靠戰功當上牛錄章京,自然對這些懦弱之人瞧不上。
但他笑着笑着,卻發現這些朝鮮兵一場驚恐的看着天空,當他回過頭來,赫然發現,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正朝着他飛過,在視野中迅速擴大。
身形矯健的色達力,本能的低下了高昂的頭顱,在這一瞬間,由沈泉親手發射出來的炮彈,擦着他的金錢鼠尾辮廢了過去。
然而,色達力還沒來得及慶幸,一陣巨響從身邊傳來,爆炸所產生的氣浪,直接把色達力掀翻在地。
索性這一發炮彈落點離他有一丈多,並沒有將他當場殺死。
然而,當他好不容易掙扎着爬起來,晃了晃暈眩的腦袋,重新擡起頭來,卻驚恐的發現,還有數量更多炮彈,正在朝自己飛過來。
沈泉一發就命中韃子防線,大大的鼓舞了炮營的士氣,隨即各炮位火力全開,於是就有了色達力看到的這一幕。
天策軍的炮擊持續不斷,對於第一道防線的金軍來說,絕對是一種痛苦的體驗。
耳邊不斷地傳來尖嘯聲,一波又一波的炮彈飛過來,根本分不清敵方的炮彈究竟是落在身前,還是身後,亦或是前後左右都有,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躲避動作。
如果是對付一般的明軍,躲在石頭壘砌而成的胸牆後面,只要不露頭,基本上不會受到什麼致命傷害,但面對天策軍的炮擊就不一樣了。
天策軍不但使用的有實心炮彈,還有大量的開花彈,雖然現在的開花彈也沒難以炸開石牆,但一旦落到石牆後面,可就是一副慘烈的景象了。
若是實心炮彈,無非就是繼續往前滾,對石牆下面的人沒啥影響,但開花彈爆炸開來,其殺傷範圍是一大片,即使沒被弄死,巨大的響聲也讓人耳朵受不了。
炮火併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即使是性能優越的雲飛炮,也是需要時間來冷卻,所以在呼嘯了將近兩炷香的時間後,炮火聲才終於平息下來。
待到硝煙散盡,這一輪的炮擊效果也能看到,放眼望去,被炮火蹂躪的地方,已經有不少石牆出現坍塌,則趁着天策軍停火的時機,韃子旗丁們驅使着包衣和朝鮮兵們上前修補缺口,把屍體集中起來,同時將還沒死的傷員擡到第二道防線後面去救治。
這些包衣和朝鮮兵都提心吊膽,非常害怕天策軍回突然開火,但後面的旗丁虎視眈眈,他們又不敢有任何怠慢。
但幾乎所有人都是有機會就瞄向西南方,看看敵軍的動靜,以防敵人的炮火再度響起。
就這麼提心吊膽的忙活了好一陣子,他們才終於放鬆了一些,然而就在此時,巨大的轟鳴聲再度傳來,同時還有那刺耳的尖嘯聲。
炮彈如期而至,這一次炮營的戰士們還特別玩了個小心眼,故意把開花彈的引線剪短了一丟丟,這樣一來,這些開花彈還沒有落地的時候,就會在空中爆炸開來,造成更大範圍的殺傷,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
這一輪打擊來的太過突然,不但是這些包衣和朝鮮人,連那些旗丁有很多都沒來得及躲藏到石牆後面,凌空爆炸的開花彈,將敵人一片一片的掀翻,直接讓這些修補缺口的包衣和朝鮮兵損失慘重。
隨着雲飛炮的炮彈精準的落到第一道防線之上,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團亂麻,到處都是瘋狂逃竄的人,尤其是那些朝鮮兵,已經完全亂了陣腳。
他們本身就是一羣不能回家的叛徒,在後金的地位僅僅比那些包衣奴高一些罷了,這個時候更沒有爲後金赴死的覺悟,純粹是爲了混口飯吃罷了,自然不願意爲後金拼死賣命。
所以,無論旗丁還是直屬軍官怎麼呵斥,都無法阻止他們他們的逃竄,連帶着這些旗丁和軍官也被帶的逃跑起來,但後面第二道防線卻死死的擋住他們的去路,根本不給他們撤退的機會,用冷冰冰的刀劍逼着他們回去防守。
此時,天策軍的火炮依舊在悠閒的開火,炮彈不斷地在第一道防線上,而長嶺山上,代善則一臉憤怒的看着這一切。
望着山下的己方的兵馬損失慘重,代善頗爲不善的看着王子登“王子登,孔賊的火炮正在肆虐,我大金的勇士正在遭受攻擊,你的炮兵是不是也該活動活動了?”
祖澤潤也陰陽怪氣的附和道“我聽說,當年孔賊率領叛軍攻至登州城下,卻始終攻不進城門,還是孔賊派遣使者入城,說服耿額真,最後和王甲喇一起打開城門,放孔賊入城,才讓孔賊坐大的,現在王甲喇怕是念及舊情,不願意開火吧!”
祖澤潤歸順之前是關寧軍派系的,而王子登是跟着耿仲明來的,也就是東江鎮派系的,兩個軍鎮的矛盾一點都不小,所以哪怕都歸順了韃子,雙方還經常爆發口舌之爭。
當然,祖澤潤也是有目的的,這些大口徑的紅衣大炮,他早就眼饞不已,可惜鑄炮的工匠和精銳的炮手都在耿仲明軍中,皇太極把大炮都優先給了漢紅旗,他漢黃旗只分到一些佛郎機,紅衣大炮只有區區兩門,所以他一直在想方設法的排擠漢紅旗的人,爭取把他們的大炮弄到手裡。
對於這樣的陰陽怪氣,王子登早就習慣了,不過要說他跟天策軍藕斷絲連,那倒說不上,當時登州城內看起來一團和氣,但實際上還是分三個派系的,他是耿仲明一系的,跟孔有德只能算是盟友的關係,跟天策軍更算不得一體。
之所以到現在都沒開炮,反倒是因爲他對後金的忠心,既來之則安之,既然投靠了大金,那就爲大金效死,搏出一個富貴來。
聽着祖澤潤等人的戲謔,王子登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向代善解釋道“貝勒爺,不是奴才不想開火,而是現在開炮,
“貝勒爺,我看着王子登就是跟孔賊藕斷絲連,不願向孔賊兵馬開炮。繼續讓孔賊這麼打下去,賊軍必然氣勢更盛,我軍士氣上就被壓過一頭,一旦孔賊步軍衝上來,我軍怕是難以抵擋啊。”
代善雖然很想此刻還擊,但作爲戰場老將的他,自然明白王子登所說的沒錯,此時開炮,只能是白白浪費彈藥罷了。
“王子登說的沒錯,此時還未到開炮之時,等到賊軍進入第一道防線前一里之時再開炮,重創敵軍。”
祖澤潤還有些不甘心的說道“可是,貝勒爺,若是讓賊軍繼續這麼大,第一道防線恐怕支撐不了多久啊!”
代善淡定的說道“無妨,就算是第一道防線被摧毀了,後面還有更多防線,完全能把賊軍耗死在這長嶺山,如果他們一直這麼炮擊下去,還能消耗他們的彈藥,到時候對我軍更爲有利!”
嘴上是這麼說,代善還是下令,調兩個牛錄前往第一道防線,穩住陣線,不讓那些被嚇破膽的朝鮮兵和包衣們四處亂跑,擾亂軍心。
這一輪炮擊,差不多也是持續了兩炷香的時間,相比於第一輪炮擊,效果更爲顯著。
連續兩輪,加起來差不多半個時辰的炮擊,效果還是相當顯著地,尤其是第二輪攻擊的出其不意,直接讓那些暴露在炮火下面的韃子損失慘重。
天策軍陣地後方,程希孔正在評估這兩次炮擊的效果,作爲攻山總指揮的他,需要以此來判斷,是否還需要進行下一輪炮擊。
當看到韃子已經被炸怕了,即使停止炮擊,他們也沒有再出來修補缺口,是時候發動進攻了。
緊接着,程希孔宣佈,總攻開始。
隨着一陣陣激昂的號角聲響起,休息了大半個時辰的戰士們,重新開始動了起來。
攻上兵馬一共八個營,兩個炮營提供前期火力打擊,以及攻擊開始後的火力支援,對敵軍炮火的壓制任務,而六個步兵營,全部投入進攻,根本不留任何預備隊。
爲了降低韃子火炮帶來的傷亡,這次攻山部隊並未採用傳統的陣列,而是採用了類似後世散兵線一樣的隊形,不過也有所不同,每一名戰士前後左右的間隔都在兩丈左右,但依舊保持着相對整齊的陣型,無非就是把原來的陣型擴大了一些罷了。
而如此一來,就是的六個步兵營沒辦法全部展開,只能前三後三的配置。
不過即使如此,攻擊強度也是足夠的,此外他們還攜帶了大量的器械,比如偏廂車,可以攜帶步營自己的佛郎機,一窩蜂等等,對於後方炮營沒法打擊到的近處目標,自己就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