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分別從兩側飛速衝擊而來的玄虎重騎和飛鷂子,馬守承臉色驟然變得慘白。
“立刻將騎兵分成兩部,一定要截住他們!”
馬守承用一種驚恐得變了聲調的喊聲,對自已的一名親隨將領白貴,急急下令。
現在全部流寇步兵,已投入前面的廝殺之中,馬守承只能依靠手下這一千五百名親隨騎兵,來擋住兩面夾擊的李嘯軍騎兵了。
白貴大聲應諾,遂與馬守承分率七百多名騎兵,分別向左右兩翼的李嘯軍騎兵,對衝而去。
馬守承對衝的是飛鷂子,而白貴對衝的,則是玄虎重騎。
騎兵對衝,生死一瞬間,勝負一剎那,在這樣極具男兒熱血的較量中,每名騎兵都能感覺到,在向對面同樣高速衝來的騎兵衝擊時,自已全身的肌肉與血脈,似乎皆賁張到了極點。
夕陽西沉,風勁如刀,衰草茫茫的曠野上,兩軍騎兵馬蹄隆隆,相互對衝。
飛馳的馬蹄,如戰鼓敲響大地,飄揚的鬃毛,似旗幟風中翻飛。同樣擺成楔形陣狀的兩軍騎兵,皆身繃如弓,槍指刀橫,快馬助力,血氣相拼,轉瞬之間,便疾衝到了一起!
刀劍與盔甲碰撞的叮噹聲,騎槍折斷的喀嚓聲,刀槍刺入人體與馬匹的沉悶噗哧聲,死傷騎兵的慘叫聲,立刻雜亂而綿密地交疊在一起。
從天上看去,有如一根黑色巨大箭頭般,人馬俱着精良重甲的玄虎重騎,將對面裝備明顯不如自已的流寇騎兵戰陣,頂得深深地縮回其陣中,而玄虎重騎的楔尖,卻依然完整犀利,狠狠扎透了整個流寇騎兵戰陣。
馬守承親信部將白貴,被一名玄虎重騎兵的一柄騎槍,從腹部深深捅入,大半個槍身都從他身後透出。
白貴張了張嘴,發出嗬嗬兩聲怪叫,便一頭朝地下摔下。
至少有四百多名流寇騎兵,在玄虎重騎這凌厲的對衝中,非死即傷。
餘下的流寇騎兵,立刻崩潰,紛紛四散逃去。
此時,離玄虎重騎約半里開外處,流寇統軍大將馬守承,率領流寇騎兵,與一衆飛鷂子戰成一團。
馬守承所率的七百名多名騎兵,與對衝而來的飛鷂子,因爲雙方裝備都差不多,騎兵戰技亦差相彷彿,故這次對衝,雙方皆損失了一百多名騎兵,便膠着混戰成一團。
只是與飛鷂子死戰的馬守承,忽然臉色大變。
他聽到,從自已的背面後,傳來了沉重的隆隆馬蹄聲。
聽慣了自家騎兵蹄聲的馬守承知道,這樣沉重如悶鼓般的蹄聲,絕對不是自家騎兵,那麼,來的只能是明軍騎兵。
看來,白貴他們,已經潰滅了。。。。。。
“全軍速速後撤!退回南陽城外!”
馬守承縱聲大吼,率先拔轉馬頭,便急磕馬肚,準備逃回南陽城外的老回回部營地中去。
沒什麼事情,還能比自家保命要緊。那些還剩七千多人,正與明軍步兵死戰的流寇步兵,只能就此捨棄了。
至於老回回馬守應,要來事後追究自已那敗軍失將的責任,馬守承現在卻是再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主將要逃,原本就在苦苦支撐的五百多名騎兵,立刻再無半分鬥志,紛紛拔馬轉身欲逃。
在這樣紛亂擁擠的環境中,馬守承焦慮地發現,想要迅速逃跑,卻是非常不易,他吼叫着讓前進的流寇騎兵快點讓開。
在前面好不容易出現一條窄窄的通路之時,馬守承正欲縱馬急馳而去,他胯下的坐騎卻發現一聲淒厲的悲鳴,搖晃了幾下,便摔在地上。
原來,見得流寇爲了逃命而出現混亂,飛鷂子們抓住機會衝了上來,一名飛鷂子手中狠狠刺出的騎槍,一下子就扎透了馬守承坐騎的後腿,痛楚不堪的坐騎,立刻連帶着來不及脫身的馬守承一齊摔倒於地。
被沉重的馬匹壓在身下的馬守承,能清楚聽到自已的腿骨發出嘎嘣的斷裂聲,他大叫一聲,便痛昏了過去。
見得主將馬守承,被坐騎壓在身下,死活不知,殘餘的五百多名騎兵驚恐萬狀,他們卻也顧不得搭救自家主將,紛紛向着南陽城方向,拼力逃去。
飛鷂子們緊隨其後,有如附骨之蛆,一路追殺逃路的流寇騎兵。
躺在地上昏迷過去的馬守承,他的腦袋被一名飛鷂子騎兵的坐騎,有如踩西瓜一般踩爆,粉紅色腦漿四處飛濺。
飛鷂子輕騎們追殺了二里多遠,方收隊返回,他們總兵又斬殺了三百多名逃跑的流寇騎兵。
見得流寇騎兵已然潰散且正被自家的飛鷂子們一路追殺之時,玄虎重騎與護衛騎隊,立即掉頭北去,朝已是達到了崩潰邊緣的流寇步兵們,猛衝而去。
這些重騎兵的凌厲一衝,讓失了大將,體力已近耗竭,僅僅是因爲宗教信念,才猶在苦苦支撐的流寇步兵們,終於徹底崩潰了。
他們之中,邊緣部分的流寇步兵四散逃跑,而位於中央位置的流寇們,則紛紛扔掉刀劍跪地請降。
李嘯及時下達了接收投降禁止殺戮的命令,好不容易纔遏制住了殺紅了眼的李嘯軍步兵那濃重的殺意,讓近五千名投降的流寇步兵,暫時保住了性命。
而逃跑的一千多名流寇步兵,則被騎兵們來回掃蕩追擊,幾乎無人逃脫,全部被追上殺掉。
至此,這次老回回部的阻擊戰,以李嘯與祖大樂部的聯軍大獲全勝而告終。
“萬勝!”
“萬勝!”
“殺流寇,上天庭!”
“殺流寇,得功名!”
。。。。。。
經歷了這場殘酷激烈的血戰,獲勝的李嘯軍軍兵,喜笑顏開,大聲喝喊口號,抒發獲勝的喜悅。
“全軍將士聽令,除留下傷兵看守俘虜外,不得打掃戰場,立刻趕往南陽城,乘勝追擊老回回部!”
此時的李嘯,雖然心下十分喜悅,卻沒有太多心情在這裡慶祝勝利,他待追擊的飛鷂子匆匆趕回後,便迅速下令。
兵貴神速,時間就是勝機,此刻不乘勝追擊,復待何時!
不過,李嘯亦留了下監撫司的一衆官員,讓他們等後面的輔兵與祖大樂部步兵到達後,再來打掃戰場,同時統計傷亡情況,與戰場打掃記錄。
聽了李嘯的安排,被李嘯軍卓越戰績驚得目瞪口呆的牛標等人,頓是喜不自勝,人人臉上,竟都有一種大功告成般的得色。
鐵流滾滾,人馬蕭蕭,經歷了這場大戰,人馬皆甚是疲累的李嘯軍,卻都能鼓起心氣,快速行往,遠處在如血夕陽的映照下,只有一個模糊影子的南陽城。
“馬大帥,馬大帥,大事不好,我軍敗了啊!”
一拔僥倖逃脫飛鷂子追殺,狼狽逃回南陽城外老回回中軍大帳的流寇騎兵,帶着哭腔,向正鐵青着臉從帳中走出來的老回回馬守應高喊道。
“到底怎麼敗的!我哥守承和超兒,怎麼都沒回來?!”
老回回厲聲喝問,那幾名騎兵面面相覷了一番,便撲通跪地。
“大帥,小的該死,小的無能,這股來援明軍,着實精銳強悍,實爲我軍全未遇過之勁敵!我軍以近倍之衆,殊死拼殺,竟不能敵,乃至全軍皆潰,馬大將與少主,皆,皆歿於陣中了!”
一名騎兵帶着哭腔顫顫地說完,老回回身形一晃,雙眼一翻,險些栽倒於地。
“堂兄!”
一旁一名年輕流寇將領,將險些昏厥的老回回一把扶住。
這名將領,則是軍中地位僅次於馬守承與馬超,頗受老回回信任的堂弟馬守仁。
在狠掐人中後,老回回悠悠醒轉,他臉上的神情,彷彿突然憔悴了十年。
“堂兄,現在我軍精銳以滅,卻是該當如何?”馬守仁一臉驚惶,顫聲問道。
老回回此時,反而平靜下來,多年的戰鬥生涯,早已讓他心硬如鐵。喪失愛好與兄長的巨大悲痛,雖然給了他巨大的打擊,不過老回回清醒過來後,便知道,現在局勢如此危急的情況下,絕不是可以放縱感傷之時。
他環視了一圈衆人,眼中一道冷光閃過,便對馬守仁低聲說道:“帳外人多嘴雜,你先扶我入帳說話。”
軍帳中,老回回與堂弟馬守仁兩人關門密議。
在老回回將自已的計劃,對馬守仁簡略說明。
老回回的計劃是,全軍擺開戰勢,作出與來援明軍決一死戰之態,然後,便趁天色昏黑兩軍膠着之際,把步兵當成棄子扔掉,家屬與輜重也皆不要。只由老回回和馬守仁等一衆親將,帶着全體騎兵,趁着夜晚徑直南逃,直入湖廣而去。
聽了老回回兇狠決厲的計劃後,馬守仁大驚失色。
“堂兄,這如何使得!這些步兵與家屬,有不少皆是我軍成兵起來,就在營中的老人,如今,卻如何可將他們這般捨棄!“
“哼,你以爲,拋棄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與家屬,大帥我就不心痛,不難過嗎!只是於今之計,除了將他們當棄子丟車保帥外,我等復能何爲!”老回回低聲喝道,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堂兄,以我看來,局勢不至於此。要不,我等迅速退兵,前往鎮平縣,那裡有蠍子塊的二萬多兵馬,我等與其合兵一處,當可以與明軍一戰!”馬守仁不心甘,還想再盡力勸下老回回。
老回回長嘆一口氣,臉上的痛苦之色愈見明顯,他低低地說道:“退,怎麼退,你說得倒是輕巧!我估計來援明軍,怕已是全力向我軍快速行來。我軍想逃過他們的追擊,談何容易!”
老回回頓了頓,又臉現悽楚地說道:“我軍現在精銳已失,就算最終數千人逃回鎮平縣城中,那來援明軍也會尾追而至。以我看來,那蠍子塊色厲內荏,手下軍兵渙散驕縱,當不是這股精銳明軍之對手。弄不好,我軍只會與他們那些漢人兵馬一道,在鎮平縣城中,被明軍徹底消滅。若如此,當爲二度受辱也。”
馬守仁眼中閃着淚光,他喉頭哽咽着,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只是一把着自已的臉孔,低聲啜泣起來。
“好了,不要作此兒女之態了!速去按我計策行事,不然,明軍一至,我等就是想走,亦不可脫身了。”老回回斂起臉孔,冷冷說道。
“得令。。。。。。”
在李嘯率領全軍,趕到南陽城外時,夕陽早已盡沒,天色漸漸變得昏黑,而遠處的南陽城頭,則亦開始紛紛點起火把。
見得明軍援兵,打敗了前去阻擊的流寇,一路疾行到南陽城北門外一里遠處時,在城頭的總兵李卑,副將劉肇基,遊擊羅岱等人,皆喜不自勝。
“沒想到啊,朝廷竟然派來了這般能戰之精銳軍兵,實實讓李某開了眼界,卻不知是何處兵馬?”李卑捋須讚歎。
“是啊,前後不過一個時辰,流寇的上萬的阻擊大軍,竟然全滅!只有二百多騎逃回,這般卓越戰績,實實令人刮目。”劉肇基亦是不斷點頭。
“李總兵,現在援兵已至,我軍當可突出城去,與其裡內外合,將城外剩餘的老回回部流寇,一舉消滅!”遊擊羅岱一臉興奮之色地急急插言。
李卑此時,已是信心滿滿之狀,這樣跟着打順仗撈出實惠的事情,若不答應,那豈不是愚傻透頂!
“傳本將軍令,待來援官軍,與流寇交手後,我全城將士,從北門突出,與其前後夾擊,定要將老回回部,一網打盡!”
李卑說完,下意識地挺直腰桿,他的嘴角處,揚起一個冷酷而得意的微笑。
.。。。。。。
夜幕低垂,星光閃爍,南陽城外,急行趕來的李嘯軍,與老回回餘部,迅速戰成了一團。
只不過,接下來的戰事,完全出乎了李嘯的想象。
他原本以爲,接下來,進退失據的敵軍,會殊死一搏,卻沒想到,僅僅是在剛剛與李嘯軍步兵糾纏絞殺在一起之際,後面押陣的將領與騎兵,竟悄悄地掉頭開溜。
其實,李嘯更不會想到的是,在後面指揮戰鬥的,並不是老回回馬守應,而是他的堂弟馬守仁。
因爲老奸巨滑又絕情無義的老回回馬守應,早已率先領着其盤下的三千騎兵,趁着夜幕掩護,悄悄逃走。
現在,馬守仁在指揮着剩餘的步兵與李嘯軍戰成一團之際,率着另外的一千餘名騎兵,掉頭逃去。
很快,失去了主將指揮的六千多名流寇步兵,被李嘯軍騎兵,幾個來回的背衝,立即宣告崩潰。
只有數百流寇趁着夜色成功逃走,還有近千名流寇被追擊的李嘯軍騎兵斬殺,餘下的四千多人,全部投降。
至此,老回回全軍近三萬人全部潰滅,除了五千多名騎兵趁夜倉皇南逃外,其餘的流寇軍兵,不是被殺,就是被俘。
淡淡星光下,倉皇南逃的老回回與馬守仁,在南陽西南方的臥龍崗,集齊手下騎兵後,復徑直南下,直朝湖廣襄陽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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