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海洋島陰雲

經過三天航行,由馬福塔與沈志祥分任正副二將的清朝滿漢兵馬,乘坐原東江鎮的六十二艘船隻,在清晨時分,順利地到達了海洋島。

船隊快到海洋島時,主將馬福塔手持千里鏡,一臉貪婪之色地向海洋島眺望。

他看到,這海洋島上,沿海之處,已開闢了片片格子狀的鹽田,而島內平整之地上,則已多開闢了農田,上面種滿了正在灌漿的冬小麥,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青青一片。

在海洋島那陡峭的最高峰,石巖山峰頂上,已建成一座外表呈灰色的方形城堡,依稀可見有軍兵在城牆上往復巡邏,這裡應是李嘯軍的主堡和兵營所在地了。

而最爲顯眼,亦最吸引目光的,便是在海洋島太平灣的一側,李嘯軍在這裡建了一座巨大的船廠,在寬闊平整的船塢上,正有大批工人,正在組裝幾艘龍骨已然成型的艦船。

“操!李嘯這廝,將這原本荒僻壤的海洋島,倒是建設得不錯嘛。”主將馬福塔放下千里鏡,心中滿是嫉羨。

“哼,狗入的李嘯,等老子上了島,卻要殺你個措手不及!讓你辛苦建成的島嶼,成爲我大清口中的一塊肥肉。”馬福塔一臉獰笑地心下發狠。

原本以爲這將是一場完美偷襲的馬福塔沒想到,他的船隊離海洋島約有四五里之時,那島上,便是淒厲的海螺號聲大起,原本在船廠、鹽田、田地中忙碌的工人與農夫,紛紛扔了手中的工具,然後掉頭向石巖山上的城堡狂奔逃去。

“操,還是讓明人給發現了!”馬福塔從千里鏡,看到海洋島海岸上一處高高崗樓上,那些不停猛吹海螺揮動旗幟的哨兵,心下十分惱火。

不過,他在心中,卻感覺十分奇怪。

現在他所乘的,是明朝東江鎮的船隻,打的也是明軍的旗號,按說,這些李嘯部軍兵應該毫無防備纔是,怎麼他們一見到自已的船隊到來,就知道要趕緊逃跑呢?

滿心疑慮的馬福塔,隨即喚來副將沈志祥來詢問。

“馬福塔主子,想必是因爲,我東江鎮每次派出船隊往海洋島送貨時,均未有這般大規模,那守島主將,忽見有這般大船隊過來,必然心疑,方令全體軍民,撤往山頂城堡吧。”

沈志祥想了想,把這個他認爲最合適的理由,向馬福塔稟報。

勁厲的海風,將沈志祥腦後新結的小辮,吹得一擺一晃,配上他諂笑的表情,有如一名小丑。

馬福塔鄙夷地瞥了他了一眼,然後長嘆一聲,恨恨道:“他孃的,這個守島的主將,真是個比狐狸還要多疑的傢伙,李嘯選用此人,便還是頗有眼光的嘛。”

沈志祥趕緊在一旁插問了一句:“主子,那李嘯軍既已發現我軍蹤跡,避聚堡內,那我軍下一步,該做什麼打算?”

馬福塔臉現猙獰之色,他咬牙道:“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既然他們龜縮入城堡之內,我軍直攻上島去,把這海洋島,徹底地燒殺搶掠一遍!”

“得令!”

不多時,清軍在太平灣內拋錨停船,然後紛紛下得船來,開始了殘酷的擄掠燒殺行動。

李嘯的船廠,被清軍放火燒成一片白地,那幾艘正在修造的船隻,也被一把火燒成了灰燼。另外,全部的鹽田,磚廠、水泥廠之類,皆被清軍徹底搗毀,只剩廢墟一片。而田地中正在灌漿的未成熟冬小麥,皆被清軍一把火燒光,原本青綠滿目一片生機的田野,頓是焦八烏黑死氣沉沉,處處濃煙滾滾,空氣中滿是刺鼻的焦糊味。

此時,率衆據守在石巖山峰頂上,那陡峭險峻的鎮海堡上的守島主將靳統武,以及一衆軍民百姓,看到清軍對自已辛苦勞動纔有的這般成果,卻如此毫無人性的徹底破壞,每個人心頭,無不是怒火熊熊。

見到自已辛苦建成的船廠,和那幾艘快要組裝完畢的船隻,都被清軍徹底搗毀,燒成一片廢墟,海洋島造船廠廠長林大壯,以及一衆船廠工人,無不痛惜得眼淚汪汪。

而農夫們在看到自已再過上個把月就可收成的冬小麥,就這樣被一火燒光,不少人都開始失聲痛哭。

“操他娘!狗入的韃子,竟敢假扮明軍來我海洋島燒殺搶掠,老子遲早要你們血債血償!”靳統武咬牙切齒地發狠道。

一衆清軍將海洋島破壞殆盡後,馬福塔等人,臉上卻沒有多少喜色。

因爲,雖然已將全島糟蹋了個遍,但收穫卻是甚少。

馬福塔恨恨地想到,島上的金銀財寶之類,定是全部藏在了那石巖山頂上的城堡上,看來,不把城堡奪了下來,不把守島的李嘯部衆全部消滅,自已這趟興師動衆的前來,可真是沒甚收穫了。

在把海洋島上全部建築掃掠完畢後,馬福塔沈志祥二人,率軍來到石巖山腳下。

當他們看到那明軍建於石巖山頂的鎮海堡,竟是如此險峻難登,不由得皆倒吸了口涼氣。

原來,這石巖山,竟是一座極爲陡峭的青石山脈,巖壁陡如刀切,只有一條盤腸上道直上山頂,山頂已削成平地,上建一座周長2裡的險峻城堡。

馬福塔注意到,在羊腸小道的近山頂處,有一道長達近十米的天然裂縫,上有一座吊橋與建於山頂的鎮海堡相連,現在堡中的明軍,已將吊橋收起,自已想從小道直攻而入的話,卻是絕無可能了。

馬福塔在心內喀蹬了一下,他知道,明軍據守着如此險峻的城堡,自已想要一舉攻克的話,卻是根本辦不到。

馬福塔決定,首先對這些守島軍民進行勸降。

如能讓這幫傢伙自動投降,免卻一場刀兵廝殺和艱難的攻城戰,當是最好之結果。

馬福塔與沈志祥稍一商議,便決定,由沈志祥與一名喊慣了投降話語的漢人通事一起,帶上一衆護衛,去到那上山小道的盡頭,向鎮海堡喊話勸降。

“堡內明軍主將,請上城樓答話!”

隨着漢人通事的大聲喊叫,一名身着精鐵甲,繫着鮮紅披風的將領來到城頭,他向着漢人通事怒目而視,大聲喝道:“爾等韃虜,侵入我海洋島,毀我工廠田地,我恨不能盡殺爾等!現在復有何屁話,要來對本將說!”

漢人通事裝模作樣輕咳兩聲,臉上擠出笑容:“兩軍交戰,財物器具損傷在所難免,還請問貴將,尊姓大名?”

“哼,你這背棄祖宗賣國求榮的王八蛋,張大你的狗耳朵聽好了,本將坐不改名,立不改姓,赤鳳營副總長靳統武是也!”

“哦,原來是靳將軍。”那漢人通事臉上劃過一絲冷笑,隨即大喝道:“堡內的明國軍民們,你等聽好了,我大清一律厚待降人,只要爾等出堡投降,我向各位保證,一人不殺,一物不搶,軍兵將領皆可得厚賜升賞。若執迷不悟,我大清破城之後,必將盡殺堡內軍民,雞犬不留,爾等可就悔之晚矣!”

漢人通事向城中這番大聲喝喊,回答他的,卻是一片沉默。

這時一旁的沈志祥,輕嘆一聲,也大聲喊道:“明軍兄弟們,某家是原東江鎮副總兵沈志祥,看在你我兩家曾皆是明軍的份上。請靳將軍與各位將士,聽本將一言,現在海洋島上,已爲我大清牢牢佔據,爾等軍兵稀少,困守孤堡,豈得長久?若城破之後,玉石俱焚,爾等死於刀兵之下,豈不冤枉?還請靳將軍與衆將士認清形勢,不要徒作困獸之舉,以全軍民百姓之性命。若各位願意投降,沈某可以保證,各位軍兵將士定會各有升賞,至於主將靳將軍,我大清更是絕對會加以重用。”

讓沈志祥沒想到的是,他這句話剛一說完,城頭靳統武那暴怒的喝罵,立刻如雷般響起。

“呸!沈志祥,你這背叛大明投韃求榮之輩,還敢前來勸降!我軍盡是忠義之輩,豈是你這樣豬狗不如的漢奸所能說動!沈志祥,你身爲東江鎮副總兵,不思爲國效力,戰死疆場,反而爲了利祿權位,率軍投韃,屈膝投降,實實無恥至極!哼,以本將來看,爾必是爲了向清虜獻上投名狀,以爲晉身之階,纔來賺我海洋島吧。呸,你這不羞恥爲何物的東西,虧我家李都督信重於你,與你通商貿易,互稱兄弟。卻沒想到,李都督一片赤誠之心,竟是餵了一條全無半點良心,翻臉不認人的漢奸白眼狼!沈志祥,爾等廢話休說,有本事,只管攻上我鎮海堡來,老子和全軍將士,定與你們血戰到底!”

沈志祥被靳統武罵得一臉羞紅,他緊緊地咬着牙,不再吭聲。

一旁的漢人通事憤怒了,他大吼道:“靳統武!你少賣弄嘴皮,等我大清軍兵破了此堡,定要將你千刀萬剮,以爲懲戒!”

靳統武聽了他這般說話,也不答話,而是隨手取出弓矢,搭箭上弦,嗖地一箭射去,那漢人通事所立位置,雖在射程之外,但靳統武射得頗爲狠準,箭矢竟擦着漢人通事的肩膀飛掠而過,肩上衣物都被箭頭擦破了,把這廝嚇得哇哇怪叫,連忙掉頭向山下逃去。

沈志祥眼神複雜地凝視着城頭一臉憤怒到扭曲的靳統武,心中輕嘆一聲,亦帶着護衛們掉頭下山而去。

“什麼!狗入的明軍竟敢不降?!”

得到回報的主將馬福塔,一臉怒不可遏。

“主子,這幫明軍又橫又硬,那一箭射得真狠哪,奴才差點就回不來了啊。其實,他們哪裡是在射奴才,分明是在射大人的臉啊。”漢人通事一臉委屈地向馬福塔哭訴。

“閉嘴!”

馬福塔兇狠地向漢人通事吼了一句,那傢伙嚇得立刻噤口不言。

“沈總兵,你且說,現在這股明軍憑堡固守,我軍如何才能攻下?”馬福塔仰望在石巖山頂的城堡,恨恨地向沈志祥問了句。

沈志祥想了下,便回道:“主子,欲攻下此堡,在下以爲,不過二計可用。”

“講!”

“這一計,便是圍困此堡,令堡內糧盡,明軍自會崩潰。若用此計,我軍不需減損兵力,便可以坐觀其敗。”沈志祥頓了下,猶豫道:“其缺點麼,便是耗時綿長,遷延時日,只恐上面各位官長不敷耐心,加以問責。”

“那第二計呢?”

“這二計麼,便是修造大型諸如攻城塔、攻城梯攻城器具,使我軍可以從山腳直攻堡牆,若如此,則需先耗時建好攻城器具,再與守城明軍經過一番血戰,方可克敵。如此一來,我軍軍兵損失在所難免,堡內錢財器物亦會多有損壞,好處是耗時不多,可爲速勝之計。”

“那就取你第二計,我大清軍兵,戰力鋒銳,與那些只敢躲在城池後面的明軍相比,以一敵十怕亦不在話下,何需這般苦耗。”馬福塔頓了頓,兩撇粗濃的鬍鬚一揚,便向沈志祥下令道:“可盡伐此島樹木,以爲修造攻城器具之用。若本島材木不夠,可從遼東裝運大木過來,務必要儘快攻下此島,向大清,向豫親王,獻捷報功!”

“是,在下遵命!”

接下來的時日,島上的空地上,一片繁忙,數千清軍以及從遼東運來的工匠們,在海洋島上日夜忙碌,加緊修造攻城器仗。

而靳統武等人,除了憑堡固守外,亦無他法。

駐守赤鳳城的赤鳳衛營長田威,這段時間以來,得到的壞消息,可謂一件接一件。

先是金日觀楚繼功二將,前來稟報皮島失守,東江鎮總兵沈世奎戰死,副總兵沈志祥率部投清,現在又是因爲前往海洋島送給養的船隻,被圍困海洋島的原東江鎮水師船隻驅離,前來稟報他海洋島被困的消息。

田威遙望東北海面盡頭的海洋島方向,嗟然長嘆。

由於水師缺乏,赤鳳衛營長田威,縱然心急如焚,卻根本無法派出援軍。

無計可施的田威,只能寄希望于海洋島上那一千軍兵,能憑險固守成功了。

在經過了近二十天的精心準備後,修建了大批攻城梯與攻城塔的清軍,於當日清晨,開始向鎮海堡大舉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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