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時辰後,李嘯設宴款待祖婉兒一行人,然後送其返回。
“以後若有空,我常來看你。”祖婉兒依依不捨,那雙直視李嘯的美麗而澄澈的雙眸,彷彿能看穿人的內心。
“李嘯隨時恭候婉兒到來。”李嘯一臉微笑,朗聲回道。
將祖婉兒一行人送離不歸墩後,李嘯目視着他們消失在遙遠的官道上。斜陽依依,將他凝眉深思的臉,染成溫暖的金黃。
十一天後,李嘯在錦州城張銅柱處定做的馬匹披甲製作完成,被裝在李嘯入城採購每日生活物資的馬車上,一併送回。
李嘯看到,這套制好的馬匹披甲,分了面簾,雞項,蕩胸與前甲身四部分,皆是由大小約3釐米見方,厚2毫米多的黑色小熟鐵塊,用牛筋串制而成,外面塗了清漆防鏽,內面則襯着厚實的牛皮內襯,以防止鐵片與馬匹的皮膚直接摩擦以至潰爛。
李嘯先讓人試驗防禦箭矢的效果。
他取了前甲身來試驗,將它掛在一個木樁上,然後讓王義守從幾十步外對其放箭。
王義守掂弓搭箭,連射了幾箭,只聽得叮叮幾聲金屬撞擊的脆響,那些箭矢皆掉落於地,無一支能射透這密集的甲葉。
這個試射結果讓李嘯相當滿意,旁觀各人也皆面露喜色。
這意味着,即使敵軍在正面設有弓箭手,也難於對着着鐵鱗甲的重騎兵與披甲馬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接下來,李嘯開始試驗馬匹着裝。
田威在一旁已是按捺不住,他一把將所有的馬甲都抱了過去,親手給自已的坐騎全部裝上紮好,然後自已全身披掛,拎起騎槍便翻身上馬.。
“駕!”田威一聲大喝,縱馬而去。
他兜了一里多路,然後迴轉過來,從馬上跳下,大笑着對李嘯說道:“副隊!此甲設計得甚好,馬匹奔行無甚掛礙,速度雖然慢了些,卻是衝力十足,並不礙滯。我看,這般馬甲披上後,既可衝陣,又可短距之內追擊敵軍,實是不錯!”
李嘯一臉微笑,他在心中估算了一下馬匹的負重。馬上的人披甲爲50斤,人體重約爲130斤,馬甲約65斤,加上騎槍算15斤,那麼總共馬匹負重爲260斤,也就是130公斤。加上蒙古馬的重量400公斤,整個重騎兵人馬合重爲530公斤。
李嘯知道,在中世紀的法國重甲騎兵,馬匹所負載的重量遠過了這個負重,甲具全裝的重騎兵,極限衝陣負重甚至可達半噸多。
以15世紀的普通憲騎兵爲例,一個憲騎兵包括板甲35公斤,馬甲55公斤,長劍,釘頭錘(或者斧子),匕首,騎槍,盾牌總重25公斤,另外洋人自身怎麼也有70多公斤,馬匹整體負重達185公斤。所騎的馬是體高1.6-1.7米,體重500公斤左右的法國諾曼馬,人馬合重則可達685公斤!
這樣的歐洲騎兵作戰的標準作戰模式,通常是重騎兵操縱戰馬,從200米開始準備衝鋒,先是漫步,然後是快步,藉着小跑,最後50米時,放平騎槍,全速衝刺。在這樣恐怖的衝擊面前,除非極其訓練有素的重甲步兵尚可勉力承受外,這種歐洲重騎兵幾無敵手。而待敵軍被衝潰後,重騎兵退後,由輕騎兵或步兵掃蕩殘局,追殲潰兵。
現在李嘯設定的重騎兵,人馬合重有530公斤,也足以在這塊東方大陸上傲視羣雄,大展身手了。李嘯確信,除非雙方皆是重騎對衝,並且對面那些裝甲薄弱的女真重騎人數佔較大優勢力,或者自已傻乎乎地衝擊訓練有素的長槍兵正面,那麼,自已這樣的精銳重騎,纔有可能會被打敗。
而且自已這些騎兵,實際上並不是全甲具裝,因爲沒有後甲身與搭尾,實際上是簡化版的半甲具小全裝,這樣一來,比起那些笨重的歐洲重騎兵,卻是要靈活得多,可以方便操縱,機動轉向,還有餘力在衝陣後,短距離追擊敵軍。
當然,隨着歷史的進程,歐洲的重甲騎兵持長槍衝鋒這種中世紀的主流戰法,在十五世紀末時,開始漸漸地被訓練良好的重裝長槍步兵和日漸崛起的火槍兵所壓制,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處於一種沒落的境地。此時的歐洲,爲了保證騎兵的使用價值,在諸如法國等傳統騎兵強國中,開始出現了拿着火繩槍點射,機動邀擊的騎兵,頗有點象後世的美國西部牛仔的作戰方式。
但是,到了現在李嘯所處的這個十六世紀,一位猛人橫空出世,重現了騎兵,尤其是重騎兵的尊嚴與榮耀。
這個人,便是瑞典的國王,古斯塔夫二世。
古斯塔夫?阿道夫(gustavusⅱadolphus),生於1594年,卒於1632年,瑞典國王(1611—1632年在位)。他是瑞典瓦薩王朝創立者古斯塔夫?瓦薩之孫。爲了恢復瑞典的大國地位,年輕的國王古斯塔夫二世,於1612—1613年,發動了對丹麥的戰爭,結果卻是一場大敗,瑞典被迫割地求和。
飽受恥辱的年輕國王,開始臥薪嚐膽,發奮圖強。他開始精簡軍隊編制,改善武器裝備,尤其是對重騎兵嚴格訓練,使其成爲講究戰術配合與團隊做戰的新式騎兵,並在戰鬥中使其與步兵、炮兵和後勤兵密切配合,最終古斯塔夫二世的這番改革取得了顯著的效果。在接下來的1614—1617年間,他率軍對俄國開戰,取得了重大勝利,迫使俄國簽訂《斯托爾波沃》條約,確保了瑞典對波羅的海地區的佔有,並獲得了俄國在芬蘭灣周圍的大片土地。
有了瑞典這個優秀榜樣,接下來,普魯士、法國、英國等強國皆開始如法炮製,紛紛成立強悍的重騎兵隊伍,重騎兵的集團衝鋒,又開始成爲了克敵制勝的妙招。
“此馬甲卻是甚好,合乎本隊之要求。吳先生,可再按此制式,將其他的19副馬匹披甲製作完成。”從思索中回過神來的李嘯,微笑着向吳亮下令。
“學生謹遵百戶大人之令。”吳亮笑着應諾。
此時,田威等人又提出,現在既有實樣,可拿此樣品去錦州其他鐵匠鋪處,讓其照做,甚至可以拿到寧遠,山海關等處的鐵匠鋪中定做,以節省製作時間,儘快讓重騎兵打造成型。
李嘯同意了他們的意見,讓王義守將與吳亮一同前去各處鐵匠鋪定做這馬匹披甲。因現在墩內房間也快修建完畢,順便把田威、王義守、陳猴子等人的家屬從山海關接過來。
王義守與吳亮兩人拿了樣品,領命離去。
過了幾日,看到騎兵們對使用武器比較熟悉後,李嘯與田威一起,開始訓練騎兵的戰陣配合。
李嘯重點演練的,是楔形戰陣。
李嘯看過歷史,知道這個楔形戰陣,是當年威風凜凜的條頓騎士團,縱橫歐洲的不傳之秘。
這種戰陣的具體形式便是,以重裝騎兵爲先鋒進行排頭突擊,後面步兵跟進,兩翼和後方則由輕裝騎兵保護及擴大戰果。這種楔形陣是騎士團常用的戰術,它的優點是突擊能力強,能夠迅速撕開對方防線,如果敵軍的軍事素養不高的話,很容易就被騎兵楔形戰陣的楔尖切開,從一點突入,然後迅速地從這個基點將敵軍撕成兩半,從而最終造成敵軍全線潰敗的效果。
當年條頓騎士團,就是靠這一招縱橫歐洲幾無敵手,在他強悍的武力壓迫下,信仰原始宗教的立陶宛人不得不接受天主教,才使自已免了亡國的厄運。
真正讓條頓騎士團遭到挫敗的,是1242年冬的楚德湖戰役,由於在冰面上馬蹄打滑,重甲騎兵無法順利衝擊,最終敗給俄羅斯的重裝步兵聯軍,這場戰鬥讓一萬多名身經百戰的優秀騎士戰死或被俘,隨後條頓騎士團陷入了波蘭、匈牙利、俄羅斯等諸國的共同攻擊,在四面楚歌中,漸漸走向沒落與滅亡,最終,條頓騎士團的殘餘人員,改名成立了德意志騎士團,總部設在奧地利維也納,拋棄了殺戮與征伐,以慈善事業爲主,一直存留至今。去年年中,德國總理默克爾不知出於什麼目的,還專門接見了他們的代表人物。
不歸墩外,一處開闊平緩,野草萋萋的平地上,一衆披甲着槍的騎兵開始按李嘯的要求進行訓練。
此時,田威與王義守等人,在這些天的訓練中,已分別揀選出20名重騎兵與14名輕騎兵的具體人選。揀選的原則也很簡單,騎術更好,且懂得弓箭射術的人優先選爲輕騎,餘下的便是重騎兵人選。
如果從天上看去,排好戰陣陣形的騎兵是這般模樣。
最前面是排成30多度尖角的重騎兵,人人手持騎槍,呈金字塔型率先衝陣,以衝力與鋒銳破敵。而這個金字塔的尾端,則是跟行的全隊輕騎兵,他們掩護後翼,人人手持騎刀,懂箭術的還身背弓箭,準備在前面的重騎兵破陣後,這些輕騎兵立即揮舞騎刀大砍大殺,擴大戰果,追殺潰兵。
這般訓練,最要緊的是騎隊陣型要一直保持緊湊與秩序,不論是加速衝鋒還是緩步慢跑均可保持住隊形,這一點對於剛開始練習的騎兵們來說,相當困難,卻是不得不一定要邁過去的一道坎。
其實在這個明末時代,明清雙方,均沒有標準的騎戰之法,也絕無會有這樣專門的騎兵訓練。雙方都是精銳打頭,跟隨自家將領一窩蜂地衝陣,明軍的騎戰主力便是將領的家丁,而清軍則是白擺牙喇兵和馬甲兵,騎兵衝擊後,若佔得先手,便大砍大殺,若出戰不利便卷旗逃走,當然,論敗走的機率,明軍是清軍的十倍不止。
當時後金還有一種戰法,便是將重騎兵佈置在用來衝陣的重甲步兵之後,待兩軍步兵接戰相殺之際,繞行至側後以衝擊明軍兩翼,基本沒有正面用重騎兵擊潰明軍步兵陣列的戰例。
其實真正說起來,這些騎兵戰陣訓練,裡頭學問其實很多,不單是人員互相間的配合,諸如馬速,風向,間距等等因素,都會對戰陣效果造成相當大的影響。如果更要細化一點來說,包括戰馬平時的訓練和餵養,騎兵自身的飲食與體型控制等等,都有相當的要求,歐洲國家也是摸索多年才最終成型,從後世穿越回來的李嘯,也只是知道個大概,只能邊摸索邊在實際中加以改進。
李嘯與田威兩人,分上午與下午兩班,輪流指揮訓練。李嘯已仔細地安排好時間,而在騎兵們練累了休息時,便有從那些流民家屬於選出的四五名老漢勞伕,擡過來馬食槽,給馬匹餵食精豆料。而到了下午訓練完放馬入廄之際,騎兵們各自洗涮自已的馬匹,勞伕們除了給馬餵食淨草與豆料外,還要給馬喂些食鹽補充體力。
待馬匹入夜休息之際,這些勞伕們還要關注馬匹的保暖,以免馬匹受凍生病。現在李嘯手中只有兩匹多餘的馬匹,若是一場疾病下來,戰馬立刻便會不敷使用。
這般又練了十多天後,從各處訂購的馬匹披甲已取回來,田威王義守等家人也均接至墩中。
那二十名重騎兵馬匹全部披甲後,整個重騎隊行進前衝時,氣勢相當威猛,有如一隻兇厲的黑色鋼鐵怪獸。而且這裝備一上檔次,各名騎兵的心氣也一下子上來許多,訓練之際憑添了精神。這隻李嘯煞費苦心建立的小小騎兵隊伍,越來越有一種精悍雄顧的氣勢了。
又一個月過去了。
夕陽西下,秋風蕭瑟,捲起落葉漫天。濃重的血色將整個曠地染成讓人目眩的暗紅,卻讓那排成整齊楔形戰陣,如同在一片血幕中衝鋒奔行的黑色騎兵,頗有一種粗獷凌厲的美感。
“副隊,這重騎隊與輕騎隊,再練上一陣,應可上陣殺敵了。卻不知副隊打算給他們取個什麼名字?”田威對李嘯微笑問道。
“名字本隊已想好了,重騎隊取名爲玄虎騎!輕騎隊取名爲飛鷂子!”李嘯的聲音清晰而深沉,英俊雙眸輝映如血的天空,有如兩顆閃閃發光的紅寶石。
“好個玄虎騎!好個飛鷂子!李百戶取的名,端的有氣勢!”田威王義守等人,皆撫掌大笑。
李嘯亦朗聲大笑,呼嘯清冷的秋風吹過,將衆人爽朗豪邁的笑聲,傳出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