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祖寬與曹變蛟兩員猛將,李嘯心情大悅,隨即下令,爲祖曹兩位將軍,擺宴慶祝。
得人才者得天下,得到這兩名明末猛將,李嘯心情極其歡喜,當晚與一衆將領暢快痛飲,更是與祖寬曹變蛟二人連連推杯換盞,言笑晏晏,直至大醉方休。
次日,李嘯便分別派出兵馬,以防止韃虜入侵,加強城池防守爲名,強行入駐山東各處重要的州縣,從而讓整個山東,最終被他得以牢牢掌控在手中。
各處重要州縣的進駐接收,總體算是十分順利。
當然,也有一些將領不服李嘯,象登萊總兵陳洪範、山西副總兵劉良佐,山東副總兵倪寵等人,對李嘯這般霸道強硬的手段,卻是極其痛恨,暗罵不已。
只不過,雖然他們心頭不滿,卻沒有勇氣去與李嘯手下那凌厲悍銳的唐軍進行正面衝突,更沒有勇氣拒絕唐軍的進駐,象登萊總兵陳洪範,與山東副總兵倪寵二人,雖然千般不願,卻最終只得灰溜溜地默認了李嘯的唐軍入駐的現實。
而作爲外地客軍的劉良佐,則是乾脆急急地從山東離開,西返山西而去,總算脫離了李嘯的管控。
在李嘯將手下興中鎮的兵馬,向山東各地強行推進之時,從山東退到北直隸,又從北直隸一路北撤的清軍,終於從永平府青峰口,順利退回清國境內。
這段撤退的路程,完全沒有任何明軍前來阻擋,6萬清軍在平闊無垠的冀中平原行軍,宛如在自已國度中一般自由無礙。
只不過,在退過靜海縣時,崇禎皇帝見清軍這般大咧咧地北撤回國,心下十分不滿,乃強令首輔劉宇亮,統領京營與北直隸部兵馬,前去夾擊撤退的清軍。
而原本就畏韃如虎的劉宇亮,在接到崇禎皇帝這道諭令後,幾乎嚇破苦膽。
他率領這幫明軍,提心掉膽地跟在清軍後面,刻意保持着所謂的安全距離,根本不敢對清軍進行哪怕一次小小的騷擾。
在尾隨着清軍一路北行,直到目送他們安全出了青峰口而去後,劉宇亮才長吁了一口氣,奏起得勝樂,敲起凱旋鼓,意氣豐發地向京師回返。並且親自撰寫了一篇文采飛揚的奏捷令,先派人向崇禎皇帝飛馬報捷。
而那6萬清軍,在多爾袞率領下,從青峰口出關後,爲避免遼西明軍的截擊,特別繞行過喀喇沁蒙古和科爾沁蒙古,再轉回廣寧,再東返瀋陽。
6萬大軍,在瀋陽西門外,默然佇立,等待朝廷傳來諭令安排處置。
沒有歡呼,沒有迎接,沒有慰勞,在這冷清的瀋陽西門外,這6萬大軍,彷彿已被人遺忘了一般,尷尬而沉默地站立着。
農曆七月上旬的瀋陽,烈日當空,酷熱難耐,6萬大軍頭頂烈日的曝曬,卻象有如靜默的雕塑一般,人人黑沉着臉,靜立不動。
主將多爾袞,副將豪格、杜度、阿巴泰等主要將領,更是人人臉上滿是憂慮與惶然之色,他們不知道,那個在盛京皇宮中的大胖子,接下來,到底要如何處置他們。
整整半個時辰後,纔有太監從城門中走出來,冷冷地傳旨。
“傳皇上聖諭,全軍就地遣散,各回本營。另着睿親王多爾袞,肅親王豪格,安平貝勒杜度,饒餘貝勒阿巴泰入宮覲見,欽此。”
“嗻,奴才遵旨。”
六萬大軍譁然散去,這些散去的兵馬中,可以清楚聽到不滿的咒罵聲,這些來自底層士兵的咒罵,有如一把把鋒銳的刀子,紮在多爾袞心上。
多爾袞恍然感覺,從瀋陽城外到皇宮崇政殿的路途,是如此的漫長,彷彿一輩子都走不完。
在進入崇政殿,這座瀋陽皇宮最大最壯闊的主殿之前,多爾袞深深地吸了口氣,才硬着頭皮,走進宮去。
“臣,多爾袞,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豪格,叩見皇上,汗阿瑪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杜度,叩見皇上,……”
“臣,阿巴泰,……”
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太極,面無表情目光冰冷地望着丹階之下,下跪的多爾袞等人。
只不過,在他平靜之表情下,內心之中,卻在汩汩地滴血。
可惡啊!十萬入關大軍,竟然折損了整整4萬兵馬,這可是自後金成立以來,大清所遭受的前所未有的損失!
更可惡的是,在這次入關戰鬥中,竟還有兩名宗室,嶽託與尼堪,在戰場上被唐軍斬殺,這更是對整個清廷難以估量的重大打擊!
而這入關戰鬥,歷時近兩個月,全部戰獲只不過僅有未入山東前,所擄回的十餘萬百姓,以及數十萬兩銀子。
而這點收穫,與整整4萬清軍在明朝境內被消滅的慘痛代價相比,堪爲微不足道。
再加上在這場入關作戰的時間裡,被李嘯渡海而來,而徹底毀滅的金復二州,以及在復州被唐軍剝皮處死的宗室阿達禮,清廷的損失,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
當日,聽到消息回稟後,皇太極便感覺,自已那顆心靈,已然掉入了冰湖之底。
他明白,在清軍遭到這般重大的損失之後,至少在兩三年內,元氣大傷的清軍,絕對再沒有能力去入關侵擄了。
自已想通過這一次次入關擄掠來打擊明朝,讓明朝最終徹底崩潰的做法,卻是再行不通了。
而更讓雄才大略的皇太極爲憂慮的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似乎那明朝已漸漸變成不足爲慮的對手,而盤踞在山東,且據有大片海外領地的漢狗李嘯,纔是自已真正的對手,也是最大最危險的對手。
他甚至越來越感覺,這個能力強大,智勇雙全的李嘯,似乎正把他治下的領地,經營成了一個完全不受明朝管控,卻是朝氣蓬勃前途無量,實力越來越強大的隱形帝國。
這個如日中天的隱形帝國,它所散發出來的漫天光芒,彷彿把明清兩個帝國能全部覆蓋,讓這兩個帝國,在它熾盛的光芒掩映下,黯然失色。
雄心勃勃的崇德皇帝皇太極,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感覺自已似乎正在一個人的陰影下,匍匐度日,苟且而活。
這簡直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恥辱!
皇太極長嘆一聲,終於從遐思中回過神來。
“你們跪安吧。”皇太極終於開口。
“嗻,謝皇上。”
豪格、杜度、阿巴泰三人站起身來,退至一旁,而多爾袞卻彷彿沒聽到一般,長跪不起。
皇太極冷冷地看着,地上伏跪不起的這個桀驁不馴又才智維豔的弟弟,心頭的感覺,卻是十分複雜。
在共同的強大敵人李嘯面前,自家兄弟之間的情仇嫌隙,彷彿都不值一提了。
其實,對多爾袞在4萬大軍被殲滅於濟南城後,能立刻當機立斷,審時度勢,不再與士氣如虹的唐軍強行爭鋒,面是讓全軍立刻退回清朝以保存實力的做法,皇太極還是十分欣賞的。
畢竟,在這般危險的情況下,能不頭腦發熱興兵復仇,而且能把剩餘的6萬兵馬完完整整全部帶回,足以表明,多爾袞是個相當合格的軍隊統帥,從這一點上來說,他並沒有辜負自已的期望。
只是,這4萬大軍這般潰滅,嶽託與尼堪等人皆慘死於唐軍手下,若沒有人爲此擔責,卻也是實在說不過去。如果自已不懲罰這多爾袞等人,也着實難於服衆。
“多爾袞,嶽託部是如何被滅的,你且詳說給朕聽。”皇太極冷冷地丟下這句話。
多爾袞暗暗一咬牙,卻還是努力保持着平靜的語氣,把自已如何決策,如何與嶽託二人議定,如何分兵而進,如何從魯中,魯北兩地分頭進攻,最終消滅那盤踞在登州的李嘯的計劃,簡練而快速地講一遍。
在多爾袞講述之時,這站滿了滿朝文武的崇政殿上,鴉雀無聲,只有多爾袞的聲音,在大殿中迴旋。
“皇上,按照計劃,臣弟與揚武大將軍嶽託,將十萬入關大軍分成兩部,一部4萬兵力由臣弟統領,佯攻武定州,作出意欲從魯北一帶直插登州的戰略假象,從而吸引敵軍齊集武定州,爲嶽託分兵奇襲魯中一帶,創造有利條件。”
見皇太極聽得仔細,多爾袞繼續說道:“而我軍真正的主力,是嶽託所統領的6萬兵馬。他們在繞過明軍重兵防守的德州後,整個魯中平原一帶,基本再無堪爲對手的敵軍。故嶽託將6萬兵馬再分成南中北三部,其中南部一萬兵馬由阿巴泰率領,北部一萬兵馬由杜度率領,嶽託與尼堪二人則統領4萬中軍。三路兵馬,互爲犄角,由南北兩翼拱衛中軍,並掃蕩明軍入援兵馬,以確保中路的4萬大軍,可以心無旁婺地直取濟南,不受敵軍援兵的干擾。”
“所以嶽託就以這4萬兵馬,徑直攻打濟南城了麼?”皇太極冷冷地插了一句。
“正是。嶽託部的中軍,由於沒有敵軍阻擾,一路前行速度極快,在渡過大清河後,便立刻派兵,將濟南城牢牢圍住。至此,濟南城中的守軍,已徹底成了甕中之鱉,再無可脫逃了。而那濟南守將劉澤清,見我軍之勢如此之大,頓時魂膽俱裂,再無任何抵抗之心,連夜獻城而降了。”
多爾袞說到這裡,狠狠地吞了口唾沫,便搖頭嘆道:“可嘆啊,嶽託見這座山東省城濟南,這座千年古城重地,竟這般輕易落入我軍之手,頓時被勝利衝昏了頭腦。他立刻下令,讓全軍入城,縱兵擄掠,全然忘了再於城外派兵駐守,以防敵人之援軍前來偷襲,實爲一重大失誤!”
多爾袞頓了下,繼續恨恨而道:“可恨那狗賊李嘯,竟早已離開了登州,卻來到了濟南北面的濟陽城中,與遼東寧遠總兵吳三桂部合兵駐屯。在哨探得我軍要攻打濟南後,就連夜率兵趕來救援。說來也巧,這賊廝李嘯,率其部唐軍趕來濟南之際,我軍剛好全部入城,且城門大開,未加防備。那李嘯才抓住機會,率全部手下兵馬入城急攻,從而打了我軍一個措手不及!”
聽到這裡,龍椅上的皇太極臉現痛苦之色,忍不住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多爾袞的聲音還在繼續:“由於唐軍突出其來,我軍素無防備,遂被其分割包圍,只能在城中各自爲戰,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而那唐軍,則充分利用我明敵暗的優勢,不斷集結優勢兵力,在城中大肆截殺我大清官軍。這場混戰中,他們先後擊殺了尼堪與主將嶽託,原本就在苦苦支撐的4萬大軍登時潰滅,除了僅有數千人馬,趁唐軍還未攻下南門,從而從南門得以脫逃外,其餘兵馬,盡滅於李嘯的唐軍之手。至此,嶽託部中軍的兵馬盡喪,這濟南城也得而復失,實實令人扼腕嘆息之至矣!”
皇太極聽到這裡,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說了。
然後,他緩緩站起身來,目光凜然地環視了一圈殿中的文武官員,便用一種生冷的聲音對多爾袞喝道:“多爾袞,嶽託之敗,雖因其自身多有過錯,導致軍滅身死,但你身爲奉命大將軍,又是我軍主將,難道,就一點責任也沒有嗎?!”
被皇太極在這麼多官員面前斥責,多爾袞心下羞惱不已,伏跪於地的他咬牙道:“臣弟無能,指揮有誤,嶽託尼堪兵敗身死,我確有責任,還請皇上責罰!”
皇太極冷哼一聲道:“多爾袞,我軍十萬大軍入關,威勢空前,本以爲能在你的統領下,可以取得比先前任何一次入關作戰都要更大的成果。卻沒想到,你竟然喪敗了我4萬大軍,戰死了嶽託與尼堪兩名宗室,那人畜錢糧擄獲,亦比先前入關要小得多。你這統軍主將,斷難辭其咎!朕若不處罰你,如何告慰數萬戰死軍兵,如何讓大清的臣民百姓心下得以順服!”
多爾袞心下愈覺羞惱,臉上燒得火辣辣的,卻只能咬牙大聲道:“但請皇上責罰,臣弟絕無怨言!”
皇太極長嘆一聲,沉聲喝道:“傳朕旨意,多爾袞此次入關,雖有人畜錢糧擄獲之微功,但喪敗我4萬兵馬,死我嶽託尼堪兩名宗室,想我大清自開國以來,從未遭過如此大敗也!朕得其報,心實痛之。此戰之罪,多爾袞身爲主將,斷無可遣!現傳令,削去多爾袞睿親王之銜,降爲貝勒,從其正白旗處,罰五牛錄轉至正黃旗下,另罰銀兩萬兩,雕鞍馬素鞍馬各十匹。”
聽了皇太極的處罰,多爾袞心頭惱怒已極,牙齒咬得格格響,卻還只能努力用平靜的語氣回道:“皇上處斷英明,臣弟甘願受罰。”
皇太極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又大喝道:“豪格、杜度、阿巴泰!”
三人急急出列,打扦伏跪,齊齊道了一聲:“臣下在!”
“你三人身爲副將,卻未對統帥多爾袞有所勸誎,亦當受罰。”皇太極未等三人回答,便立刻朗聲道:“你三人每人各罰銀五千兩,雕鞍馬三匹,以爲懲戒。”
皇太極這道罰令一下,三人明顯鬆了口氣。
還好,相比多爾袞,自已的懲罰明顯是十分之輕了。於是,三人齊聲回道:“皇上英明,我等認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