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兵圍山海關

對於阿濟格這看似客氣,實則毫無商量餘地的話語,吳三桂心下又愧又恨,卻依然只能諾諾連聲,隨即下去安排。

離開的時候,他清楚地聽到,背後傳來了一聲極度蔑視的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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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吳三桂心如刀割,牙齒咬得格格響。

此時,他忽然想起,在清軍第四次入關時,年輕的自已,率領着關寧鐵騎,一路南下入援濟南,後與唐王李嘯聯手,一同將濟南城中十萬清軍一擊而潰,殺得滿城清軍人頭滾滾,然後直追了清軍數百里的豪邁往事。

歷歷如昨,物是人非。

以前那個意氣豐發,親率鐵騎追擊韃虜的少年名將,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已然全無道義與胸襟,只剩苟且保命與精明算計陌生人。而這個陌生人,就是現在的自已。

往事不堪回首。

現在的自已,已投降清軍,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漢奸,再回想起這般英雄往事,如何一個愧字了得!又如何一個恨字了得!

一失足而成千古恨,從今之後,也許自已只會有如行屍走肉一般,苟且圖存於這天地之間了吧……

兩個多時辰後,吳三桂全軍裝理完行李,全軍排成一字縱隊,從寧遠城中默然撤走。阿濟格安排兩萬清軍兵馬,名爲護送,實爲監押,一路引領着吳三桂部兵馬,逶迤前往廣寧北去。

車粼粼,馬蕭蕭,這隻明軍中最有戰鬥力的精銳部隊,以這種一種屈辱而苟且的姿態,漸行漸遠,消失在道路盡頭,消失在時間深處。

寧遠城,這座向來讓清軍頓挫於城下的遼東堅城,就這樣不費一槍一彈,不損一兵一卒地落入清軍囊中。

寧遠堅城這般輕易地得手,自是極大了鼓舞了清軍士氣,讓他們愈發膨脹,開始急不可待地,準備進一步奪取南面的山海關。

阿濟格的大軍,僅在寧遠城中休整了一日,就立刻再度揮兵南下,直逼山海關。

兵貴神速,既然下定決心要拿下山海關,就不要給山海關總兵祖大樂半點喘息時間。

在山海關外巡遊的祖大樂部哨騎,忽地見到北面,那些鋪天蓋地而來的清軍兵馬,驚得幾乎跌下馬來。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衝回了山海關內,立刻向祖大樂稟報:“祖總兵,不好了,清軍大舉來襲了!”

此時,山海總兵祖大樂,與副總兵祖大弼二人,正在客廳中議論吳三桂要放棄寧遠,南下與他們共守山海關之事。二人聽到哨騎稟報,皆是不勝驚駭。

副總兵祖大弼,象被馬蜂蜇了一般,從椅上騰地跳起,快步來到跪地的哨騎面前,握緊沙鉢大的拳頭,雷鳴般地怒吼道:“你這廝可看清楚了?真的是清軍兵馬?”

“稟將軍,小的沒有看錯,確是清軍兵馬。我等一眼望去,清軍無邊無際,聲勢十分浩大,以在下估計,至少有七八萬之衆!'

聽到哨騎的這番稟報,素有遼東第一猛將之稱的祖大弼,亦是臉色大變,他下意識地回望了祖大樂一眼,看到祖大樂同樣是一臉呆滯的表情。

操!這是怎麼回事,北面不是有吳三桂的兵馬嗎?怎麼清軍前來,竟無半點消息報前來報,難道說,吳三桂那邊,已然淪陷了麼……

但是,就算是吳三桂的寧遠城被清軍攻下,也不可能連一個南逃的潰兵都沒有,連一點清軍南下的風聲都不曾泄漏啊。

這樣的結果,只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吳三桂這廝,極可能一箭未發,一兵未戰,就迅速投降了清軍,才讓清軍得以全無消息地快速南下,直逼自已駐守的山海關。

吳三桂這廝,真他孃的無恥之極!

枉他被朝中衆臣一致看重,稱其爲大明將星,卻沒想到,這個曾被朝廷重用並視爲倚柱的人,現在卻賣身賣得這麼堅決而徹底!

現實真是最大的諷刺。

想到這裡,祖大樂的臉色十分難堪,臉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顫抖。

好麼,清軍有七八萬之衆,而自已卻只不過只有兩千兵馬,就算是想要憑着這天下第一雄關駐守,都是極其困難的事情啊!

祖大樂臉色難看,而素有遼東第一猛將之稱的祖大弼,更是一臉茫然。

祖大弼原先一直在親哥祖大壽手下做事,曾任錦州前鋒營副總兵,後來在鬆錦大戰中,因爲明軍崩潰,祖大弼率其部衆,與吳三桂部一道南逃至寧遠,才總算勉強保全性命。避免了與其親哥祖大壽一樣,被清軍俘虜的可悲命運。

只不過,祖大弼雖在寧遠,卻羞於在自已的侄子吳三桂手下做事,他後來找了個藉口,離開寧遠,前來投來堂弟山海關總兵祖大樂,隨後被祖大樂任命爲副總兵,與其共守山海關。

前段時間,流寇兵臨京城,崇禎皇帝緊急抽調京畿附近的兵馬,祖大樂部的兩千兵馬,亦收到了調兵入京勤王的聖旨。

面對這道聖旨,祖大樂與祖大弼二人,皆是猶豫不決,十分爲難。

他們深知,流寇調派大軍,重兵圍城,那在多達數十萬的流寇重壓下,自已這兩千兵馬,極可能給流寇大軍塞牙縫都不夠。

更何況,象諸如密雲總兵唐通,薊鎮總兵馬科,寧遠總兵吳三桂等人皆是互相觀望,不曾派發援兵勤王,祖大樂雖然心下對皇帝甚是憐憫,但最終也是跟隨大流,按兵不動。

崇禎皇帝的死訊傳到山海關時,祖大樂祖大弼等人,皆是明白,自已接下來要面臨重大選擇了。

而他們現在最關心的問題就是,現在的自已,在明廷已滅,皇帝已亡的情況下,如何爲自已爲部下,謀得一條最好的出路,纔是最爲迫切也最爲重要的事情。

而祖大樂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就是加強山海關防禦,同時坐觀局勢變化,等待自已的女婿李嘯,派兵前來救援或接收自已,當爲最爲可靠的舉措。

畢竟,自已在這個世界上,也許最可倚靠的,就是這個從破落獵戶起家,最終成爲大明親王的人傑女婿吧。

如果能在李嘯手下做事,相信他定會對自已照顧有加,哪怕只能謀得一個閒職,自已也可安度此生,平安到老了,斷不會與自已的堂兄祖大壽一般,在清虜手下有如行屍走肉般苟活存命。

祖大樂這個想法,祖大弼亦是十分贊同。

想當初李嘯還僅是遼東軍中一個小小百戶,舉目無依,煢煢孑立,正是自已對他刻意提拔,才讓他一步步憑軍功嶄露頭角,最終憑着自已努力成爲大明親王的。

如果自已將來能在唐王李嘯手下效力,祖大弼相信,單憑過去的這份提拔之恩,李嘯也一定會對自已高看一眼並大力照顧,自已也就可以結束現在這樣灰暗無力的生活狀態,能重新開始搏取功名奮發有爲了。

只是,現在吳三桂舉城投降清廷,這多達七八萬的清軍突然壓境,讓祖大樂原本的設想,皆成爲泡影。現在,更嚴峻的生存問題,已徑自擺在面前。

清軍趁着自已力量最爲薄弱的時候,向自已發動突然襲擊,打了自已一個措手不及,真是端的可恨!

就在這時,廳房的門又砰的一聲,被人打開了。

進來的,是自已的獨子祖澤衍。

這位李嘯的大舅子,一臉驚惶滿面汗水地闖進房中,立刻向祖大樂大喊道:“父親,不好了!清軍已然兵臨城下,就快把咱們整個山海關,給團團圍住了!”

聽到自已的兒子這聲稟報,祖大樂臉色煞白,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性宇,你說現在咋辦?”一旁的祖大弼,亦是趕緊催問了一句。

“砰!'的一聲爆響,祖大樂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他騰地站起,臉上便已滿是決然之色。

”入他孃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他恁的!清虜既然來襲,咱們就幹他孃的就是了!焉有一兵未戰,一箭未發就舉手投降,將這天下第一雄關拱手讓人的道理!傳我軍令,全軍速速上城守備,與敵軍決一死戰!“

”得令!“

在山海關守兵全城出動,緊急在城頭佈防之際,那鋪天蓋地的清朝大軍已到到山海關北門之外。

山海關,又稱榆關、渝關、臨閭關,是明長城的東北關隘之一,被認爲是明長城東端起點。

它素有“天下第一關“的美名、號稱“邊郡之咽喉,京師之保障“,與萬里之外的長城尾端嘉峪關遙相呼應,聞名天下。

明洪武十四年,大將徐達在此地築城建關設衛,因其依山襟海,故名山海關。

山海關並不算大,僅是一座小城,它周長約4千米,與長城相連,以城爲關,城高14米,厚7米,有四座主要城門,多種防禦建築。包括“天下第一關“箭樓、靖邊樓、牧營樓、臨閭樓、甕城等各類防衛建築。堪爲遼東地區最堅固的堡壘,最有力的壁障。

此時,在一衆盔甲精良的護衛簇擁下,望着城門上高掛的那塊”天下每一關”藍底金字的巨大牌匾,英親王阿濟格是一臉得意的笑容。

山海關,這座天下第一雄關,這座迫使清軍每次入關,都不得不繞道而行的雄峻關堡,就要落在俺的手中了!

想到這裡,阿濟格只覺得掌心都在發燙,內心更是激昂澎湃。

“傳本將軍令,全軍立刻準備攻城器械,一定徹底消滅堡關中守軍!”

“嗻,奴才遵令!”

阿濟格下完軍令,便轉過頭來,對一旁的寧完我笑着說道:“寧學士,你向來愛說,文武並濟,方纔穩掌天下。現在我軍準備器械之際,先生可是打算要先去對祖大樂等人,先去進行一番勸降?’

寧完我點了點頭,捋須言道:”英親王,在下正有此意。不動兵戈,就能勸動祖大樂部率衆獻關來降,自是善莫大焉。且待在下前去城下,鼓舌搖脣對其好生勸說一番,若能勸其轉心歸降,算是在下爲大清又做了一點微小貢獻吧。“

”哈哈,先生勿慮。只要你能勸降祖大樂,讓他獻關來降,本王定爲你記首功,並親自向攝功王爲你請功!“阿濟格大笑起來,他熱絡地拍了拍寧完我的肩膀,話語滿是肯定與鼓勵。

寧完我受到鼓勵,自是內心深爲鼓舞。隨後,他在一衆護衛的保護下,縱馬來到了離山海關北門箭樓約一箭開外之處,便朝城頭大聲喊道:”在下是大清內文館大學士寧完我,現求見山海關祖總兵,請各位軍士,速速前去通報!“

聽了寧完我在城下叫喚,城頭的兵士不敢稍怠,立刻前去稟報。

不多時,全身盡着盔甲的祖大樂,一臉陰沉地快步來到城頭,當他看到城外那黑壓壓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清軍軍陣,又看城下一箭開外的寧完我等人時,內心忍不住一陣莫名刺痛。

他忽地想起了,自已的堂兄的祖大壽,糧盡彈絕孤立無援困守松山,最終熬不過去,只得無奈而屈辱地獻城降清。

沒想到,現在這樣的局面,輪到了自已……

難道說,自已也要走祖大壽那條,讓自已忍受屈辱,讓家族蒙受羞恥的道路麼?

不!

絕對不可以!

自已就算是戰死,也絕不走這樣的屈辱苟且的道路!

若自已在此率衆降清,將來還有何顏面去見女婿李嘯!更復有何顏面,去見死去的崇禎皇帝!

千古艱難唯一死,就讓自已,在這裡,與這座天下第一雄關共存亡吧。

祖大樂咬緊牙關,臉上肌肉條條緊繃,他厲聲喝道:“寧完我!你這賊廝,可是要來勸降本總兵乎?”

寧完我沒想到,祖大樂在重兵圍城之際,還能這般聲色俱厲地來反問自已,不覺暗自吃了一驚。

不過,他迅速回過神來,臉上擠出笑容,對祖大樂從容說道:“祖總兵,火氣不要恁大,這話也不要說得這麼徹底。在下所來,非是勸降,實是爲了將軍的前程,以及各位將士,能有一條更好的出路啊!有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在下專程前來此處,就要與將軍把這利害關係說個清楚明白。還望將軍先勿動氣,且聽我詳細言之,再做決斷亦不爲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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