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尚得報大喜,立即同意了曾英的請求,他盛待來人,隨後又給陷入困境的曾英部兵馬,送去大批糧草以示支持。
曾英見唐軍這般厚待自已,亦十分欣悅,原本錢糧缺乏浮躁不安的全軍將士,在得到這大批的錢糧接濟後,頓是人心安定,再無異動。
接着,安和尚給李嘯緊急飛鴿傳書,向他迅速報告曾英率部投附一事,李嘯得到來報,亦是十分歡喜。遂立即以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名義,加封曾英爲平寇伯,升都督同知總兵。
與此同時,李嘯下令,將其部兵馬改爲唐軍第十鎮,曾英爲第十鎮鎮長,併兼任甲營營長,與曾英一道歸降的原綦江副總兵王祥,爲第十鎮副鎮長,兼乙營營長,曾英手下大將及養子李佔春,則爲丙營營長。
全軍改編爲唐軍第十鎮兵馬後,立刻按唐軍規制進行整編,安插入監撫司這樣的文官監察單位,以及安全司這樣的特務機構,完全與其他各鎮唐軍同樣的人事與管理架構。
爲了儘可能地籠絡人心,李嘯並不從他處改派官員,而是把曾英部下多位將領,皆大力擢升,並讓他們在第十鎮中擔任要職。李嘯這般寬厚與信任的做法,讓曾英心下愈發感激,更加堅定了爲唐軍效力,爲李嘯獻身的念頭。
曾英歸附李嘯後,那與明朝弘光政權剛剛結盟,正興沖沖準備去派兵接受曾英的地盤的張獻忠,才猛地得到消息,得知那明將曾英,已然公開背叛弘光政權,並率全部兵馬,轉投了唐王李嘯。
聽到這個消息後,張獻忠幾乎氣炸,他感覺自已有如一隻被耍弄的猴子一般,心下的惱炎,簡直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可惡啊!那熟透了且吃到嘴裡的鴨子,竟這樣飛走了,這,這如何甘心!
這位殺人魔王,一口氣整整殺了近二十個囚犯後,才擲刀於地,怒氣稍息。
實在按捺不下心中惡氣的他,在思慮一夜後,立即下令,讓義子孫可望與艾能奇,統率大西國精銳兵馬六萬,立即南下攻打那正被唐軍整編的曾英部,想要趁其尚未完全被唐軍整合的時機,將曾英部兵馬徹底消滅,將整個川南全部吞併入肚。
大西國六萬精兵,從成都誓師出發,一路直往東南而去,徑自逼向曾英部主力所在的敘州。
張獻忠此番出兵,迅速地被成都城中的唐軍密探向唐軍稟報,唐軍第二鎮鎮長安和尚,亦立即飛信報知李嘯。
李嘯得報後,迅速下令,着那正在改編的曾英部兵馬,全軍固守敘州各處要地,同時令安和尚率唐軍第二鎮主力兵馬,從重慶出發,從大西國六萬精兵後面包抄,去與曾英部兵馬一道夾擊其部,力求將張可望部兵馬,全部聚殲於敘州城下。
唐軍計策既定,立即開始按計劃行動,而在這時,那張可望帶着六萬精兵,一路浩浩蕩蕩殺來,倒是十分順利。
自從進入敘州地界以來,象隆昌,富順等縣城,幾乎都是望風而降,大西軍沒有遇到任何有力的抵抗,就快速直抵敘州城外的橫江江北。
而作爲橫江江北唯一堡壘的敘南衛,這個尚是堅固的千戶堡,亦被唐軍主動放棄,守堡兵丁早已一鬨而撤,只剩了一座偌大空堡,讓大西軍毫無難度地順利佔領。
此堡既下,六萬浩浩蕩蕩的大西軍,終於直抵那敘州的唯一的北面屏障,橫江。
此時,正是早春時節,川南一帶草長鶯飛,氣候宜人,張可望眺望遠處那粼粼波光的橫江江面,再看了看遠處輪廓模糊的敘州城,心下未免頗爲得意。
他知道,橫江對岸的敘州城,乃是曾英部兵馬最爲主要的地盤,只要拿下這座城市,那曾英部的兵馬,將在敘州府無法立足,最終只能灰溜溜地繼續南撤,遁入象鎮雄府與播州宣慰司等土司地界。
這樣一來,原本就錢糧缺乏的曾英部,其處境將會愈發困難,甚至會陷入彈盡糧絕之境,以至自我崩潰。
由此可見,此次出戰的重點,就在於拿下這橫江南岸的敘州城。此城一下,大功可定矣。
很快,前方來報,說前面通往敘州城的木橋,已被守軍拆毀,全軍將士,暫時無法過橋。
張可望冷冷一笑,對身邊的副將艾能奇說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敵軍畏怯我軍勢大,竟自拆了木橋,以求阻擋我軍前進。其但求自保之意,一眼便知。”
艾能奇點了點頭,朗聲回道:“大哥說得對,曾英這廝必是想拆了木橋後,可用這道橫江來阻隔我軍渡江,以求苟延殘喘,真真殊爲可笑。卻不知我軍兵馬人手極多,全軍搭建浮橋渡河,亦是極爲容易,又豈會被這一道江水給阻擋,那曾英這般舉措,未免太過兒戲。”
“三弟說得是,那我軍現在就立即搭建浮橋,讓全軍儘快渡河,將那敘州城團團圍住,要讓那曾英部兵馬,一個也不得脫逃!”張可望目光灼灼,臉上滿是期盼之色。
“得令!”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僅僅只了一天,大西軍就搭好浮橋,六萬精兵人喧馬嘶,順利渡河。
大西軍正在人喧馬嘶齊心渡河之時,敘州城頭,第十鎮鎮長曾英與副鎮長王祥,二人皆是一臉憂色。
“曾鎮長,現在大西軍正在渡河,不若由你下令,着在下統領城中精銳,殺出城去,邀戰於敵軍半渡之時,說不定可以擊敗敵軍入境。”王祥咬着牙,一臉急色地請戰。
曾英放下千里鏡,臉色十分凝得,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王將軍,不可輕動。”曾英冷冷道:“唐王已在信中,明確下令,說現在我軍尚未整訓完畢,萬萬不可輕率出擊。他只要求我軍嚴守城池,堅守待援。那我等就遵從唐王之令,只要堅守此城,做防備工作就好。”
王祥一聲輕嘆,卻又猶豫着問道:“唐王說,會派出安和尚的第二鎮兵馬,對流寇們進行後路包抄作戰,此計倒是甚是不錯。只是不知道,他們現在已到何處,又能否順利趕上這次會戰?”
“這個麼,唐王向來明謀善斷,用兵如神,他既如此安排,想定一切均已規劃好,我等安心守城便是,又何必過於擔憂。”曾英心下雖然也沒底,卻依然神態平靜,出言寬慰王祥。
曾英雖這麼說,這真實情況,卻也與他所估計的一般。
因爲此時此刻,安和尚正帶着唐軍第二鎮兵馬的甲乙兩營,以及全部的騎兵部隊,往敘州城急行疾趕。
原在,在收到大西軍要出兵攻打川南的消息後,安和尚便遵循李嘯指令,留了第二鎮丙營駐守川東,卻親自率領第二鎮的甲乙兩營兵馬,與副鎮長莫長榮一起,揮師疾進,向敘州城快速進發。
他準備就如李嘯所規劃的那般,迂迴進軍,徹底包抄大西軍後路,與守城的曾英部兵馬,對入侵的大西軍來個裡應外合,實現包餃子般兩面夾擊。
不多時,張可望指揮全軍順利渡過浮橋,便立即分派兵力,將整座敘州城團團圍得有如一個鐵桶一般。
隨後,張可望又命全軍將士,就在四面城牆之外,安營紮寨,同時派出大批士卒,去附近樹林砍伐樹木,加緊製造攻城器械。
見大西軍分兵圍城,兵力又這般雄厚,曾英等人亦不敢怠慢,他下令,讓全軍提高警惕,嚴密巡查城牆,嚴防敵軍突襲進攻。
在一片肅殺緊張的氣氛中,三天匆匆而過。
第四天的凌晨,嘹亮的天鵝號響徹雲宵,已然準備充足全軍飽食的大西軍,終於開始鼓譟吶喊,推着形形色色的攻城器械,向敘州城開始進攻。
有道是,人一過萬,無邊無涯,見到這六萬敵軍,以鋪天蓋地之勢撲城而來,尚未換裝唐軍正式裝備的城中守軍,皆是大爲緊張,他們在各處守將的指揮下,愈發緊張不安地守着敘州城的四面城牆。
而見到自家軍隊,已然推着攻城器械越迫越近,開始對敘州城四面圍攻,大西軍統帥張可望,乃是一臉得意之色。
在他看來,現在的敘州城,已是有如一隻落入獵網中的獵物,隨着袋子的收緊,除了乖乖就擒外,再無任何辦法,可以逃出大西軍的重兵圍擊了。
很快,大西軍就將密集的牛皮楯車推到了護城河外,隨即便開始向城頭拋射箭矢。
密集的箭矢,讓缺乏火炮與弓矢的守軍,只能躲在大盾與堞垛後被動挨打,絲毫沒有還手之力。一時間,城頭守軍迅速被壓制,那密集的箭矢,讓他們幾乎擡不起頭來。
城頭守軍被壓制的時候,大西軍制好攻城捶與撞車,發出吱吱作響的叫聲,緩緩地推向城門而去。與此同時,大批的攻城梯,迅速地往城牆上靠去。
那一排排攻城梯一靠上城牆,咔嗒一聲輕響,那搭鉤迅速鉤牢堞垛,很快就有大批的大西軍士兵,有如螞蟻緣樹一般,順着攻城梯,快速向城牆上攀爬。
與此同時,那撞車與攻城槌業已推運到了城門,數十名大西軍士兵一齊發力,那粗壯沉重的撞槌,在士兵們嗬呀的號子聲裡,緩緩而用力地將城門外的吊橋猛砸過去,沉悶的砰砰撞擊聲,讓每一句守軍心下,都莫名揪緊。
一時間,敘州城陷入了四面圍戰的境地,情況十分危急。
“各位,堅守崗位,一定要守住敘州!”
見到敵軍已有密集的螞蟻一般攻來,曾英臉色如鐵,大聲地喝喊着鼓舞士氣。
在城下敵兵開始漸漸密集時,敵軍的箭矢拋射,因臂力耗盡暫告一段落,城頭的守軍也終於開始反擊了。
大批燒成沸騰狀態的金汁糞便,有如淋雨一般地朝城下與攻城梯潑去,淋得那些來不及躲避與防備的大西軍士兵,慘叫連連死傷成片。
同時,更有無數裝滿生石灰的灰瓶,有如雨點般砸落,粗瓷瓶子砸中地面或盾牌,紛紛爆開,生石灰大片瀰漫,有如霧氣一般填塞城下,生石灰遇上糞水,產生了劇烈的化學反應,又把大批大西軍士兵燒死燒傷,更有極多的大西軍士兵,直接被瀰漫的石灰粉末給燒瞎了眼睛,完全喪失了戰鬥力。
只不過,守軍準備的金汗灰瓶畢竟有限,而衝過來的敵軍又越來越多,大西軍十兵在付出了六七百人的死傷後,終於重新佔據了戰場優勢。
很快,那些爬上城頭的大西軍士兵,順着攻城梯爬上城牆,吼叫着從梯頭跳下,揮刀舞槍地向曾英部的守城軍兵戰在一起。
兩軍鏖戰,刀劍相砍,慘叫連連,城頭迅速地陷入膠着狀態。
“各位兄弟,一定要殺退敵軍,守住敘州城啊!各位加把勁,我一定會有援兵來救我們的!”曾英親自上陣,一邊格殺涌上來的敵兵,一邊衝着守城的兵士厲聲大喝着鼓勁。
曾英這番話,雖只是鼓勁,但在這時橫江北邊的地平線上,卻是忽地躍出了一條黑色的邊線,有如蠕動的蟲子,越來越粗,漸漸地,竟變出無數的兵馬出來。
安和尚的部隊,終於在這十分關鍵的時候,趕到了戰場。
“報!平東王,後面有唐軍掩殺而來!”
一名哨騎,縱馬飛過浮橋,以驚恐得不似人聲的語氣,向張可望緊急稟道。
張可望那原本欣然得意的臉,頓是扭曲大變。
他扭過頭去,搭起千里鏡向後張望,鏡中看到一切,令他不覺目瞪口呆。
他清楚看到,遙遠的地平線處,彷彿有一條黑線,開始極細極淡,漸漸地越變越粗,最終這條黑線有如變魔術一般,變幻出無數的兵馬與旗幟,刀槍耀目,戰馬嘶鳴,呼嘯吶喊着,向自已的方向洶涌衝來。
此時已近正午,天氣開始變得炎熱,在滾滾熱浪中,這些衝來的兵馬,呈現出扭曲而怪異的形狀,看上去十分不真實,彷彿夢幻般的存在。
張可望手中的千里鏡,叮噹掉地,他的臉色,瞬間變成一片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