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三章 虎嘯中原 何人可擋

當然,劉國能這樣做,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裡面的守軍,一直抵死不降,負隅頑抗。

饒是如此,哪怕敵軍縱然不降,唐軍這樣做,也可徹底堵住他們撤逃的路徑,讓他們有如甕之之鱉一般無法逃脫。

等明天天亮後,那後續趕來的唐軍火器部隊趕到,就立即開始攻打許州。

殘陽如血,暮色無邊,六千餘名唐軍騎兵,鐵騎森森,馬蹄動地,有如平曠大地上捲起的黑色狂飆,滾滾東奔而去,直至地平線的盡頭。

不多時,天色完全黑透,六千餘名唐軍騎兵,馬蹄隆隆,盔甲森森,人人高舉着火把,有如一條長長的火龍,乘夜往攻許州。

這六千餘名唐軍騎兵,奮力策馬疾趕,以期能儘早到達許州城下,不給許州的守軍半點反應與應對的機會。

而在唐軍騎兵在路上疾趕之際,那兩百餘名潰兵,因爲諸如盔甲武器之類物品,早已全部丟掉,故他們逃路速度倒是極快。

這些從戰場上僥倖逃生的人,有如一羣瘋狂逃命的野豬,一路顧頭不顧腚地狂逃疾奔,終於在次日子時二刻,匆匆趕回了許州城下。

聽到潰兵們傳來劉良臣戰死,全軍盡沒,竟然只有他們這區區二百餘名騎兵逃回的消息,那許州城中的殘餘數百守軍,嚇得幾乎暈厥。

不是吧,郝搖旗帶了一萬兵力,竟被唐軍誘殲,一鼓盪滅,郝搖旗本人亦死於戰陣之中,這實在是大大出乎了全體守軍的預料。

一瞬間,每個人都只覺得一股寒氣從頭到腳傾泄而下,讓自已全身冰涼如鐵。

那,那接下來,自已該怎麼辦?

三萬主力皆已被滅,僅憑着這不足餘人士氣低落驚惶不安的兵士,還能守住這偌大許州城麼?

想都不要想!

在失去控制與壓力的情況下,這些城中的守軍,綻放出了最爲醜惡與猖狂的一面,許膽大妄爲的無法無天之徒,則趁此良機,在城中縱火擄掠,搶奪民財,奸應婦人,盡情作惡。

一時間,許州城中一片混亂,火光處處,哭聲震天。這個黑暗的夜晚裡,許州百姓突遭大難,受盡苦楚。

而遙遙看到城中火起,唐軍主帥劉國能知道事情有變,立即催動兵馬,愈發加快行程。數千名唐軍騎兵猛磕馬肚,縱馬疾馳,他們有如離弦之箭,疾速抵達許州城下。

唐軍一至,飽受亂兵苦楚的百姓,立刻紛涌到許州四面城門處,與殘存的守軍一起,大開城門,迎接一路疾行風塵僕僕的唐軍騎兵入城。

從許州城高大寬闊的北面城門進入之時,劉國能的內心,充滿了無可言說的喜悅。

真沒想到啊,又一座堅城,竟能以這般近乎兒戲的方式,輕易落入自已掌中,簡直就是天下掉餡餅一般。

由此可以想見,現在河南中部的順軍勢力,其實是有多麼的虛弱,這中部的各個城市州鎮,到了現在,又是多麼地不堪一擊。

也許,現在的河南中部被迅速攻下,將會是大順朝覆滅的開始,也許在不遠的將來,唐軍北上攻打京師,怕是亦能一鼓而定呢。

想到將來自已能揮兵北上,飲馬京城的情景,劉國能的內心,頓時有種說不出的激動與昂揚。

自已這一生,效力明主,前途輝煌,真是何等快意。爲唐王李嘯效力,真是自已一生中最爲正確的決定。

劉國能長吸一口氣,隨即下達了入城後的第一道軍令。

“傳我軍令,全軍分成兩部,一部剿殺城中亂兵,命令他們立即投降,聽候發落。敢繼續作亂者,皆格殺勿論。”

“是!”

“另一部兵馬,前去保護城中重要府庫,同時安排隨軍的監撫司文官清點,要嚴禁亂兵損毀府庫之中各類物資,若有違者,亦格殺勿論。”

“得令!”

隨後,唐軍立刻開始按主將之令分頭行動,約過了近一個時辰,約有數百名亂兵,被唐軍當場擊殺,割下頭顱懸首馬前,餘者無不震駭。那城中那處處燃燒的火焰,業已被大體撲滅,整個城池,終於從血腥動亂中,漸漸恢恢平靜。

總共有近三百餘人的未逃守軍,皆被唐軍捕獲,全部押至劉國能跟前。

城中廣場上,他們用驚懼不安不知所措的神情,看着面前甲冑俱全,一臉冷峻的唐軍統帥劉國能。

不過,他們運氣倒是不錯,對於這些垂頭喪氣的俘虜,劉國能並不多話,立即下令,將其中曾在城中作亂侵害百姓者關押入獄,準備明天天亮後,即刻押往海外服苦役。而未曾作亂者,則與唐軍一道暫入城中軍營歇息,到了明天,再與先前的俘虜,一併收編利用。

保得一條殘命的軍兵,紛紛跪地磕頭,多謝劉國能的不殺之恩。

至此,整個許州府,除了少數州縣,基本已全部落入了唐軍手中。唐軍兵馬此次攻打許州府的行動,堪稱一切順利,手到擒來。

次日中午,唐軍步兵與一衆降兵,皆已抵達許州,劉國能下令,除留下少部分傷兵與輔兵,據守整個許州之地外,其餘兵馬,統一整編待命。

隨後劉國能復下令,讓全軍就地休整一日後,立即北上,攻打鄢陵。

而曹變蛟的第七鎮兵馬,則是在天亮後,立即引兵南下,攻打臨穎。

這步計劃,其實亦是先前就有的規劃。那就是,在拿下許州後,唐軍第六鎮與第七鎮兵馬,立即在河南中部分頭進攻,趁李過的援兵未至之機,儘可能擴大戰果。

其實現在的河南中部,因爲曾多次被流寇侵襲,已是一片殘破,而大順建國以來,以一直未對此地加以重視,所以各處州鎮城池,都是破破爛爛,人口稀少,尚在勉力支撐罷了。

可嘆這曾經繁榮富庶的中原大地,現在卻幾乎成了狐兔之所與鬼魂之居,一座又一座中原名城,現在竟都這般荒涼落魄,如何能不令人感慨唏噓。

而河南中部的其他縣城村落,皆是同樣的蕭疏寥落,了無人煙,一眼望去,榛莽一片,似乎如天地初闢,完全不是曾經的人煙繁華之所。

明末亂世,血火交加,百姓或死於刀鍔,或填於溝壑,每天都在死亡線上苦苦掙扎。真真如書中所言,興,百姓苦,亡,亦百姓苦啊!

河南中部,這塊破爛殘廢又幾乎沒有軍事力量存在的地方,那裝備精良又兵員充足,又裹脅了數萬降兵的唐軍,自是一鼓而下。

很快,僅在半個來月的時間裡,唐軍第六鎮第七鎮兵馬縱橫中原,攻城掠地,迅速拿下了偃城、許州、臨穎、鄢陵、新鄭、西華、太康、禹州等處城池,幾乎將整個河南中部全部據爲已有,同時,亦徹底隔絕了河南北部與南部的全部聯繫。

至少,河南南部已成大順國的一塊飛地,其中的十五萬兵馬,陷入了孤立無援再難自保的困境。

在唐軍一路凱歌高奏,在河南中部所向披靡之時,河南中部淪陷的消息,亦早已迅速傳入大順國京城,李過親筆書寫的加急信件,被緊急送到了李自成案頭。

嚴寒的冬日,東暖閣裡炭火熊熊,卻依然難擋那入骨的寒意。聽着小太監手捧奏章而讀的大順皇帝李自成,竟是忍不住渾身顫抖了起來。

那捧着奏章誦讀的小太監,雖在連聲而讀,卻一直在偷偷觀看李自成的神態與表情,他瞥見皇帝的神情越來越憤怒,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心下頓是說不出的惶懼。

果然,在讀到河南中部已基本盡陷敵手之際,一臉暴怒的李自成,拿起案上一隻青花雕龍精瓷杯,砰的一聲,狠狠砸在地上,碎渣與茶汁四處飛濺。

小太監大叫一聲奴婢該死,便撲通跪地,再不敢擡頭。

李自成從龍椅上艱難起身,象截僵硬的木頭一樣直步而行。他一腳踢開那擋在正中的跪地小太監,緩緩來到窗前。

窗外寒風呼嘯,一排枯樹象重病患者一般,正在風中不停地打着擺子,放眼過去,一片蕭瑟肅殺。

而李自成的臉色,比這陰沉寒冷的天氣,還要冰冷與可怖。

沒想到啊,自已調拔重兵,前往河南駐守,又令自已最爲信任的親侄李過爲大將,主持河南軍政大事。卻沒想到,李過竟連中唐軍兩次佯攻之計,結果讓唐軍順利調開本部兵馬,得以重兵往攻最爲薄弱的河南中部,最終在李過不及回援的情況下,城池接連陷落,親隨部將郝搖旗亦戰死其處,這,這真是一個令人抓狂的可怕結果!

“李過如此無能,損失折將,丟城失地,俺卻要你何用!”李自成一臉兇狠,咬牙喝道:“來人!速速擬旨,將李過緝拿回京,下獄審問!”

李自成一語方畢,忽聽得門外一個顫巍巍的聲音響起:“陛下,不可!萬萬不可緝拿李過啊!”

李自成一愣,卻發現是宰相牛金星正在門外大嚷,不由得眉頭一皺,揮了揮手,令殿中的太監宮女盡皆退下,然後令牛金星進來說話。

偌大的東暖閣中,君臣二人圍着炭火相對而坐,李自成瞪着眼睛,甕聲甕氣地問道:“牛大眼,李過如此無能,不但損兵折將,竟還把整個河南中部盡皆丟失,這般失職,你爲何阻俺拿他?”

牛金星臉上閃過一絲苦笑,便嘆道:“皇上,李過身爲地方大將,遠在河南,又是與唐軍交戰之最前線。現在他損兵折將,丟了河南中部,心裡定已是大爲恐懼,極怕陛下要趁機拿他啊。若陛下真行此舉,則微臣恐李過在驚懼之下,一時頭腦糊塗,會做出率衆往投唐軍之重大逆舉也。若李過這般行事,則整個河南之地,再不復爲陛下所有了。”

李自成聞言,不覺一怔。他隱約覺得,牛金星說的似乎有些道理,只不過,內心憋屈的他,還是悶悶地又問了一句:“若不懲治李過,河南局勢這般糜爛,卻又該如何挽回?”

牛金星聞言一嘆,一臉憂容的他緩緩地回了一句:“眼下之計,若想保住河南,也只挖東牆補西牆了。”

“哦?這話卻是何意,牛大眼你詳細說來。”

“陛下,現在河南之地,已被唐軍截成兩半,南北兩不相顧,其中河南南部的南陽府與汝寧府,已成飛地。而其中的十五萬兵馬,已成徹頭徹尾的孤軍。以在下看來,唐軍不日便將揮師南下,南北夾攻,將這河南南部一舉吞併,且將那十五萬孤軍,盡皆消滅於此處了。”牛金星說到這裡,忍不住一聲長嘆。

“這般時局,俺亦自知,不需你來多說一遍。你且和俺說說,如何保全河南,如何救出這支孤軍!”李自成一臉焦躁。

“稟陛下,老臣以爲,於今之計,想要保住河南,只能令那尚在漢中的十五萬精銳,緊急入援河南,直擊河南中部的唐軍兵馬,與南部的軍兵一道,合擊此處的唐軍,從而將他們打出河南,收復失地。這般做法,堪爲唯一可行之策了。”牛金星急急言道。

“哼,當日你說過,要調派兵馬到漢中,以與張獻忠的大西國形成互爲犄角之勢,以全側翼。現在你又自已打臉,說要調派劉宗敏這十五萬兵馬入河南,這般說法,豈非自相矛盾麼?更何況,俺們若抽調劉宗敏的十五萬大軍入河南,那唐軍趁機攻打張獻忠的大西國,我大順豈非只能坐視其敗亡麼?”李自成皺起眉頭。

牛金星一聲長嘆,低聲回道:“陛下,微臣之所以自行反覆,自己打臉,實在亦是因爲形勢比人強,只能無奈出此下策了。我軍若要保住河南,保全那十五萬孤軍,唯有儘快抽調劉宗敏的十五萬大軍入豫,方是唯一可行之策。說得難聽點,我大順現在,在河南局勢如此糜爛的情況下,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啊。至於張獻忠的大西國,則是萬難再予以顧及,西川將來如何,就只能看其自身造化了。”

牛金星的話語,滿是悲涼,說到這裡,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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