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效忠昨晚上睡了兩個時辰,雖然還是有些萎靡,但看起來比昨晚好了許多。他跪在安南將軍府內的正堂之上,將鎮江一役的事情詳詳細細地稟告了一遍,當然還是沒有說鬆常五營臨陣倒戈的事情。
如果明安達禮回來揭穿此事,他就藉口當時在陣前鏖戰,然後殺出重圍得以逃脫,根本不知道有鬆常五營臨陣倒戈之事發生。
“狗奴才!”一大清早就聽到這等噩耗,達素的臉陰沉得十分可怕。“此事明安達禮當負首責!但你一個臨陣脫逃之罪也跑不了!”
他知道明安達禮纔是主將,失陷城池的罪責算不到管效忠身上,但兩萬士卒盡喪,管效忠怎麼可能沒有一點責任?
實際上在後世,管效忠正是在鄭成功北伐南京時,因失陷鎮江被清廷兵部論罪,管效忠雖然後來助郞廷佐守得南京不失免死,但仍被革提督並世職,鞭一百發包衣下辛者庫爲奴,下場不可謂不悽慘。
管效忠跪在地上不敢分辨,達素站在上面怒罵不已。就在這時,卻有士卒來報:正白旗蒙古都統明安達禮求見!
“讓他滾進來!”
明安達禮走進堂來,見有一人跪在那兒,走近一看,才知道是管效忠。他心裡頓時便覺得有些不妙,連忙到旁邊跪下來。
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達素已經怒喝起來:“你膽子好大!”
“喪師辱國!失陷城池!臨陣脫逃!你有幾個腦袋來砍?”
“老帥容稟!末將冤枉啊!”明安達禮一聽這話,連忙大聲喊叫起冤來。
“事實俱在,你有何冤?難道不是你要出城浪戰?你去鎮江之前我是怎麼和你說的?戒急戒驕!你當時是怎麼答應我的?”達素指着明安達禮越說越氣,他兩步跨下堂來,兜胸一腳便將明安達禮踹翻在地!
明安達禮不敢躲閃,硬吃了這一腳,只覺得眼前發黑,連氣都喘不上來!
前日他從戰場上逃脫之後卻迷了路,在外面轉了兩天才回到南京,連續兩日吃沒吃好,睡沒睡好,現在是又困又餓又乏,達素這兜胸一腳還真差點要了他的老命。
管效忠在一旁噤若寒蟬!心中更是充滿了擔憂。他很清楚明安達禮爲什麼會喊冤。
過了好一會,明安達禮才從地上爬起來重新跪好,用嘶啞的聲音道:“老帥,咳……此事確是末將有錯在先!”
“……但若是沒有管效忠麾下綠營臨陣倒戈,末將哪兒會遭此慘敗?”
“什麼?”本來已經回到座位上坐下去的達素又“呼”地站了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將前因後果給我詳細說上一遍,任何細節都不許錯漏!”
“老帥!……我兩千馬軍正在前面拼死衝殺,若是不出意外,衝破敵陣就在眼前!哪知就在這時,突然後陣火槍火炮一陣亂射,管效忠麾下鬆常五府綠營齊齊爆起作亂,一萬多士卒衝擊中軍!末將若是不走,哪裡能活到現在?”
明安達禮從得知大興軍來攻鎮江後自己決定到城外攔截開始,將所有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只是將此戰失利的罪責全部推到了管效忠身上。
“管效忠!你還有何話說?”達素轉向管效忠厲聲喝問道。若是他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今日便將他斬了祭旗!
達素出京之前,順治帝福臨授予他臨機獨斷之權,文官四品、武將總兵以下可先斬後奏。管效忠雖然比總兵高了一級,但若是能證明他降敵,就算當場斬殺了他,最多也就是補個摺子遞上去就能了結。
“末將當時正領麾下標兵與賊惡戰,根本不知道所謂鬆常五營投敵作亂的事情!末將也是因爲許久沒有聽到中軍戰鼓響,知道明大人已經逃跑,這纔在親兵的護衛下殺出重圍逃得性命!大帥若是不信,儘可將末將親兵與明大人的親兵叫來對質!”
“老帥!明明是他暗地裡勾連賊軍,從背後捅了末將一刀,這才使得我軍大敗虧輸!”
“我若是與賊軍勾連,爲何要率麾下標兵與賊軍拼得你死我活?大帥,這一戰,末將三千精銳全軍盡沒呀!”
“你那三千士卒殺了多少賊軍?若非我馬軍在前衝鋒陷陣……可憐我兩千兒郎,千里迢迢想來江南建功立業,沒想到卻冤死在賊人之手!”
別看明安達禮沒讀過書不識字,可他也知道這個時候言詞千萬不能退縮,否則有理也要變成無理。
無論如何,也得將管效忠和那一萬多綠營將士陣前投敵之事牽連在一起,讓管效忠來背這個黑鍋,要不然根本無法洗清他身上的罪名。
管效忠更加不是省油的燈,他轉頭向達素道:“大帥!剛纔明大人自己也說了,末將麾下將士都是在與賊軍惡戰時陣亡的!”
“管效忠!你這狗賊胡編亂造!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那你說我有沒有率麾下士卒前去衝殺?他們是不是死於賊軍之手?”
“……都給我閉嘴!”達素聽得頭暈腦脹,搞不清楚到底誰在說謊,也不知道應該聽誰的。
“來呀!……將這兩個狗才給我叉下去,嚴加看管!”
如果管效忠真投了賊軍,那這次就很有可能是來江寧作內應,這一點不得不防!
明安達禮倒是應該不會降敵,但若是他那些罪名落實下來,絕對難逃一死,也得防着他狗急跳牆。因此達素命人將兩人分開關押起來,再慢慢查探鎮江一役到底是怎麼回事。
幾名滿洲侍衛應聲進來,提了兩人便往外走。達素又對郞廷佐道:“郎督!賊軍奪了鎮江,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要陳兵江寧城下,軍情緊急!你我二人更需通力協作,現在得儘快將衆將招來共商守城之計!”
“江寧已危在旦夕!將軍有事儘管吩咐!下官絕無半句怨言!”
鎮江失陷於賊軍之手這件事情不能隱瞞,要不然過兩天大興軍突然來到江寧城下,將會引起將士們更大的恐慌。而且就算想瞞也瞞不住,兩地相距不過一百多裡,最多兩三天消息就傳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