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滔滔,奔流向東。天上陰雲滾滾,黑沉沉的,讓人心中很有些壓抑的感覺,一場暴雨看起來頃刻便會來到。
洪承疇帶着手下的一羣文臣武將,站在淮安城外看着遠處那一彪向北而去的人馬,面沉似水。手下衆人也是一個個面色陰鬱着,沒有人說話,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忽然一道巨大的閃電從雲層中崩裂出去,以驚人的威勢狠狠的劈開了黑沉沉的烏雲向大地上劈來。淮河岸邊一顆高大的桑樹不幸的被閃電劈中,咔嚓一聲,成人胳膊粗細的頂端斷裂開來,向地面墜落。緊接着,樹梢上燃起了火苗。
這顆桑樹已經在這裡看了幾十年上百年的河水東流了,長的枝繁葉茂。此時正是桑葚成熟收穫的季節,樹上結滿了一個個沉甸甸的飽滿的或者鮮紅色,或者暗紫色的桑葚。那桑葚咬一口是又甜又軟,滿口的蜜漿。沒想到卻在這麼一個糟糕的天氣受到了重創,真有些晚節不保的意思。
閃電過後,滾滾的雷聲又在厚厚的雲層中炸響。那驚人的威勢,真如雷神在天空中震怒一般。
衆人都被這大自然的巨大威勢震駭的有些神情倉惶,一些文官的雙腿都在隱隱打擺。
洪承疇看着那正熊熊燃燒的桑樹,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上天難道在向自己預示着什麼麼?竟然選在了這麼一個日子裡。
多爾袞這次看起來確實是震怒了,下旨讓多鐸速速回京。多鐸向洪承疇交接了手續之後便帶着自己的親兵心腹匆匆的回京了,竟然不顧大雨將至。
山雨欲來風滿樓,黑雲壓城城欲摧,也許他是巴不得早早的離開吧,雖然他在臨走之時表現的一臉的悲憤。洪承疇看着遠處已經變成一個個小黑點的人影,心中如此想道。
“部堂大人,看樣子,這雨馬上就會來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一名文官看了一眼面色陰鬱的洪承疇,小聲的提醒道。
“風雨將來,誰也擋不住,隨他去吧。”洪承疇自言自語了一句,轉過身翻身上馬策馬向城中疾馳而去。一衆官員在身後緊緊相隨。
“喀喇”一聲,又是一道巨大的霹靂,天終於像是被捅破了一個口子似的,大雨瓢潑而下,整個淮河兩岸頓時成了一片雨霧濛濛的世界。那桑樹上燃燒的火焰被大雨頃刻澆熄,剩下細細的一道黑煙。
這場豪雨下的範圍極廣,從淮安到滁州到處都是浸泡在雨水之中。
蕭毅站在後花園的亭子當中,眼望着那不遠處荷塘中在風雨中飄搖的荷葉。他頭戴逍遙巾,一襲白衣,被偶爾掠過的風吹起衣襟,顯得飄飄欲仙,很有些風流倜儻的感覺。
在亭子中的石桌上,擺放着一盤象棋殘局,徐琳一襲月白色的長裙嬌嬈的坐在石凳上一臉笑意的看着蕭毅銷魂的背影,雙手撐着下巴,一副戀愛中小女人的典型模樣。
蕭毅癡癡的看着那左搖右擺的荷葉,臉上一副有所悟的表情,幾番張口欲言,卻依然是未發一言。半響,終於長長的嘆了口氣,一臉的惆悵之情。
因爲今天突入起來的大雨,很多事情都被迫停了下來。興致來潮的蕭毅拉着徐琳在亭中擺起了棋局。他以爲自己能將手下那幾名將領殺的大敗而歸,那自己的棋藝應該不差,本想在自己的女人面前一展男兒本色,好收穫一些崇拜的眼光。
不料,擺好棋局,不出七八個會合,徐琳的車馬便已經逼到了他的老將的頭上。蕭毅知道自己若是再繼續下去,只會慘敗收場。便尋思着如何找個藉口避免慘敗的尷尬。眼珠子轉來轉去,被那雨打荷葉的聲音引發了靈感,呵呵一笑道:“琳兒,這下棋沒什麼意思。今日這風雨大作,天地之間一片蒼茫,本公子忽然詩興大發,便即興吟誦幾首詩詞吧。”
徐琳嫣然一笑,已然知道他這位蕭大哥的心思,卻也不點破,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如何耍寶。
蕭毅話已出口,自然不好收回。便故作風流瀟灑狀,長身挺立,目視荷塘,做沉思狀,就差手中再拿一柄摺扇搖一搖了。
可憐蕭大國公一世英雄,上陣殺敵,運籌帷幄,威風凜凜,可是哪裡會做什麼詩詞。別的穿越者回到古代,自古到今的詩詞歌賦張口即來,腦中轉的比酷睿i5還快,詩詞存儲量都是海量的。可偏偏到了這位秦國公這裡,想了半天卻一句應景的詩詞都沒想到,臨了,終於憋出來一句:“倚柱聽風雨,淡看江湖路。”
徐琳一楞,接着撲哧笑出聲來,一隻白皙柔嫩的手捂住小嘴,雙眼彎成了月牙狀。
蕭毅一臉的黑線,看着笑得都快伏在桌上的徐琳,訕訕的道:“本公子做的是至於那麼好笑嗎?”
笑了半天,徐琳看着蕭毅的臉色越來越臭,終於不敢再笑。只得用手按住腹部,忍住笑意問道:“大哥,你太有才了,怎麼能想出這麼驚採絕豔的兩句詩來着?”
蕭毅尷尬的一笑道:“這個也是一時所悟。我琢磨了半天,也沒有合適應景的詩句,扭頭一看旁邊正是一根柱子,頓時靈感來了,這兩句便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了。琳兒,覺得大哥這兩句詩中的意境是不是很宏大啊?”
徐琳吃吃一笑道:“這後一句卻是意境深遠,但是這前一句麼卻是……”
徐琳沒有說下去,但是蕭毅卻知道她要說什麼。他這兩句當然也不是他原創的。以前看電視劇風雲的時候無意記得了這兩句,而且人家的原句是“倚樓聽風雨,淡看江湖路。”
可是蕭毅這個武將偏要學人家文士才子吟詩放對,爲了應景,生生的改動了一個字。就這一個字的改動,就讓這兩句詩的境界有了天壤之別。難怪徐琳笑話他。人家徐琳可是這滁州城中有名的才女,詩詞歌賦那是樣樣精通,蕭毅在人家面前吟詩,那無異於關公面前耍大刀麼,人家能不笑麼。
蕭毅本是隨性之人,在徐琳面前作詩純粹屬於是博美人一笑而已,並非是真的想顯示自己的文采。他有自知之明,不會在自己不擅長的方面故意充大尾巴狼。看着徐琳笑得如此開懷,他也是哈哈大笑起來。
泰州具有2100多年的歷史,秦稱海陽,漢稱海陵,州建南唐,文昌北宋,兼融吳楚越之韻,匯聚江淮海之風。千百年來,風調雨順,安定祥和,被譽爲祥瑞福地、祥泰之州,故得泰州之名。
素有“漢唐古郡、淮海名區”之稱的古之海陵與金陵南京、廣陵揚州、蘭陵常州齊名華夏,飲譽神州。這裡江海交會,氣勢磅礴,唐代詩人王維爲之驚歎:“浮於淮泗,浩然天波,海潮噴於乾坤,江城入於泱漭。”
泰州人文薈萃、名賢輩出,“儒風之盛、夙冠淮南”,施耐庵,張士誠,柳敬亭等人都是泰州人氏。
所以徜徉在泰州的大街小巷你都能感受到一股厚重的歷史氣息,讓人不自覺的就收斂了張揚,生出一股瞻仰的感覺。
此時的泰州城中,也是大雨滂沱。街道上積水漫流,沖刷着那歷經千百年滄桑的青石板。雨勢雖急,但是卻並不會造成積水之患。進過千百年的建設,城中的給排水系統早已經是非常的完善。而且城池周圍有着大大小小的水塘,河流,湖泊,這些雨水剛落到地上還沒來得及積蓄便已經被分流而走了。
街上一個人也沒有,聽見的只有雨水敲擊瓦片,地面的聲音。
在泰州知州衙門外不遠出有一家胡氏茶樓。這胡氏茶樓裝修雅緻,氣韻悠然。整個一樓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一個客人。
面目清癯的掌櫃低着頭,看着賬本,在劈里啪啦的打着算盤。
從從後廚走出來一個一身年輕男子,一身小二打扮。他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擡頭向上面張望了一下,搖搖頭來到了櫃檯前。
“麻桂子,你不在後面幹活,跑到前面來幹什麼。”掌櫃的頭也不擡的說道。
“嘻嘻,掌櫃的,您吩咐的活兒都幹完了。這不出來看看前面有什麼吩咐的沒有。”麻桂子笑嘻嘻的道。
掌櫃的沒搭理他,繼續低頭算他的帳。
麻桂子忽然將腦袋湊到掌櫃的跟前,壓低聲音道:“掌櫃的,樓上那兩個人還沒走麼?”
掌櫃的“嗯”了一聲繼續撥拉着算盤。
麻桂子又道:“這兩個客人這幾天一直在咱們家來喝茶,每天早上來,晚上走,也不說話,就那麼靜靜的坐着,着實有些不對勁啊。”
掌櫃的終於擡起頭看着麻桂子道:“我們開門做生意,只要客人喝茶給錢,規規矩矩的,我們都要歡迎。你管人家說不說話。要是客人都像這樣的,我還巴不得他們天天來呢!”
麻桂子有些着急,他繼續壓低聲音道:“掌櫃的,這兩人看着不像善茬。我每次去給他們送茶,被他們那一雙陰森森的眼睛一看,我就身上一陣發毛。我琢磨着,這兩人不會是是什麼江洋大盜,來借咱們這踩點的吧。”
掌櫃的被夥計的這話一嚇,臉上也是有些驚慌,但是他畢竟是老於世故的,瞪了麻桂子一眼,低聲斥道:“管好你的嘴巴。我還是那句話,我們開門做生意,只要是給錢的客人我們都歡迎。你管人家做什麼的。”
麻桂子的話要是被樓上的兩人聽到了,肯定會有些驚訝的。因爲麻桂子說對了一半。他們雖然不是江洋大盜,但是確實是來踩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