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泰昌帝剛交待幾句,他便再也撐不住了,這朱由檢剛至,還來不及說上兩句話,便撒手歸天了。
在龍榻前伺候的朱由校和李選侍等哭得傷心欲絕,幾乎昏了過去。
而泰昌帝派出的錦衣衛急詔的顧命大臣們這纔剛剛進宮。
泰昌帝朱常洛前天已經指定十三個顧命大臣,包括大學士方從哲、葉向高、劉一燝、韓爌、及英國公張惟賢、尚書周嘉謨、李汝華、孫如遊、黃嘉善、黃克纘、左都御史張問達、給事中範濟世、楊漣、顧慥等人。
他們連夜被急詔,情知有大事,急急忙忙趕至,剛纔到寢宮之外,就聽到太子嘶心裂肺的大哭,忙涌入宮中,果然看見這御醫正在爲皇帝把脈,最後搖了搖頭,這是宣佈死亡了。不由得大驚,齊齊放聲大哭:“皇上呀!”
這大臣們一哭,這個寢宮頓時失控,宮女太監們都跟着大哭,哀聲一片,在這清冷的早晨,顯得異常的淒涼。
這個朱由校畢競是十六歲的少年,這纔剛剛感受到這父親的溫情,這就失去父親了,一時悽惶無助之極,他傷心失望之極,只知放聲大哭。
李選侍也是方寸大亂,皇帝就是他的主心骨和靠山,這皇上沒有了她可就什麼也沒有了,這向人搖尾乞憐尋求活命的鄭貴妃就是她的下場,鄭貴妃有貴妃的稱號尚且如此,她只是一個選侍,只怕會更慘。
有皇帝纔有這一切,在絕望之中,這個李選侍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有皇帝的支持,她就可以擁有一切,反之什麼也沒有。
李選擇對這個伺候在一邊的高則仁道:“快扶太子去休息,以免讓太子哭傷了身體。”
看到皇帝駕崩了,高則仁是非常心驚,他也是方寸大亂,這個李選侍讓他扶太子走,他就扶太子走。
這個李選侍道:“皇帝駕崩,舉國同悲,本宮是一婦道人家,什麼都不懂,就請諸位大人主持大局吧?”說完襝衽一禮,抹淚匆匆而去。
“奸豎!不當人子也!”楊漣衝這個方從哲吐了一口口水,戟指大罵。
方從哲身爲首輔,受此大辱,非常狼狽,憤然道:“楊大人你瘋了嗎?”
這御史張問達也怒道:“方從哲如此糊塗昏庸,汝無弒君之心,卻有弒君之實,天打五雷轟的賊子,汝有何面目見天下臣工?”
不但這兩個人叫罵,這個左光斗、範濟世、顧慥等也跟着叫罵,矛頭所指,先向首輔方從哲開火。
方從哲對於這個結果也是心驚,自從知道了皇帝駕崩後,他就心不在焉,一直想着自己怎麼脫身,他覺得自己冤枉死了,對於泰昌帝服用紅丸,他一直是持反對態度,這是泰昌帝自己堅持的結果,起居注可以作證,但是泰昌帝作死死了,作爲首輔,這勸諫不力,也是一種過錯。
方從哲肯定不會背禍,他言道:“本官和虞臣兄是反對皇上服用紅丸的,奈何皇上意己決,本官也徒呼奈何?”
韓爌字虞臣,號象雲,山西蒲州人。東林黨元老,萬曆二十年進士,他雖然是東林黨元老,但是處事公允,與浙黨、齊黨等能和平相處,這個方從哲爲什麼拉着他來,這就是原因。
這韓爌只好將當時的情況說了出來,這因爲有起居注作證,還是有說服力的。
不過這楊漣等人還是認爲即便如此,他這內閣首輔還是難逃勸諫不力,尸位素餐之嫌。
他們之間的爭吵讓英國公張惟賢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斥道:“皇上龍體未斂,爾等便在這裡爭吵,這是那家的臣子之道?楊大人喜歡追究,且速回六部上奏摺即是,何苦在這裡抯擋我等爲大行皇帝辦事後事?”
這句話極重,這英國公地位極高,世代忠良,還是五軍都督府的左都督,提督京營,這個楊漣才悻悻然而下,他爲人性格衝動極端,喜歡意氣用事,敢犯顏直諫,敢言別人不能言者,在萬曆時敢犯顏直諫而挨廷杖,他的剛直讓皇帝認可,這纔會由一個小小的給事中而成爲顧命大臣之一,他以諍臣自居,以匡扶大明社稷爲己任,所以凡事直指其弊,無不敢言者。
所以楊漣道:“方某等着楊漣參你的摺子吧?”
大明言官厲害之處,在於參你時,不管是多大的官,有言官參你,必須待參,並做出解釋,這一出以小制大的好戲,正是太祖皇帝想出來制衡權臣的。
所以,現在堂堂大明首輔,被這小小給事中威脅,洗淨屁股待參。
不過這幫人的心思是總算迴歸到眼前的危局之上,皇帝突然駕崩,而且是距先帝才一月,這是大明朝前所未有的政治危機,主少國疑,正是人心惶惶,妖孽橫行之時。
這裡加上司禮監的盧受、秉筆太監王安,是大明權力機構的最尖頂人物,在皇帝駕崩之後,他們接掌權力,他們的決定和態度,這將決定大明的走自。
他們經研究決定,先讓太子登基地,然後是舉行國葬,這都有一套標準的流程的了,他們照版煮碗,依祖宗家法而行即可。
他們這才發現,這太子呢?
太監盧受道:“太子傷心過度,幾至昏迷,正在寢宮中休息,諸公依規而行即可,太子會在休息後會見諸公。”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爭吵之時,李選侍和盧受、高則仁迅速的達成協議,李選侍爲皇太后、盧受爲掌印太監、高則仁爲秉筆太監兼提東廠,邱乘雲則爲御馬監提督太監兼提京營,耿直的王安出局,李進忠出局。
這個方從哲道:“如此諸公便去大殿,先向羣臣宣佈,皇上駕崩之訊,廣發邸報,使天下文武臣工,黎民百姓鹹聞。”
他們一夥人在商量定後,立馬趕往金鑾殿召集文武百官,而他們在商量之時,正是盧受在前門叱退這米柱等一行人之時。
李進忠扶着太子剛進寢宮,便覺不妥,因爲門口居然站着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一看服飾,這不是平日的守衛,而是御馬監的精銳戰士。
領隊的居然是一個小旗,一臉的冷峻,六親不認的樣子。
李進忠想要出去,卻被對方攔住,說道:“高公公有令,爲保證太子的安全,任何人不許出來。”
李進忠道:“這是爲何?咱家去問問,這老高鬧的是那一出?”
這時邱乘雲走了過來,說道:“那一出?當然是保護太子安全,現在主少國疑,爲怕有妖孽蠢蠢欲動,傷害太子,所以派兵保護好太子,這玉景殿是許進不許出。”
李進忠不悅了,說道:“老邱!你什麼意思?連咱家也防着?”
邱乘雲得意的道:“咱家也不想呀!這是娘娘的命令,違令者斬。”
李進忠道:“屁話!咱家纔是娘娘最信任的,娘娘有什麼決定,咱家會不知?”
這時,這個客氏匆匆而至,看見了李進忠,緊張而關心的問道:“太子可好!他在何處?”
李進忠連連向她使眼色,說道:“太子想吃綠豆糕呢?嬤嬤去御膳房取些來,太子要吃新做的。”
客氏白了他一眼,說道:“你不會叫小太監送來,此時奴家怎能不在太子身邊?”說完,就進去了。
李進忠暗歎:“有胸無腦的娘們。”
邱乘雲嘿嘿一笑:“這身段,沒說的,老李好豔福呀!”
李進忠怒道:“你胡說什麼?”現在他們的戀情還沒有公開,這客氏還是魏朝的對食。
這個邱乘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嘿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呀!”
這個李進忠懶得理對方,關上了門,走進內室,這個朱由校撲在客氏懷中,放聲大哭,他知道這朱由校依戀客氏,一如這孩子依戀母親。
李進忠嘆道:“太子請節哀,這更要命的事情來了。”
朱由校抽泣道:“何事?”
這個李進忠道:“我等只怕己被娘娘囚禁。”
朱由校又驚又怒:“這是欺君之罪,等同造反。”
李進忠道:“李妃與太子有舊仇,唯一的機會就是當上皇太后,否則她的下場連鄭貴妃都不如,鄭貴妃還是貴妃,還有這福王,娘娘可是一無所有,有可能冒險一博呀。”
這個朱由校立即道:“迴文華殿。”他們剛站起來,準備出去,這個李選侍就在盧受、高則仁、邱乘雲等人的陪同下進來了,李選侍道:“太子那裡去?”
父親不在,他就是皇帝和當家人,他說道:“孤要回文華殿,與文武大臣商量父皇的葬禮。”
李選侍道:“很好!太子有心了,太子也應該記得,先帝在臨終前下遺詔,封本宮爲皇太后,五王子爲信王,八皇女爲永安公主,盧公公爲司禮監掌印太監,高公公爲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提東廠,邱公公爲御馬監提督太監兼提京營。”
這等於把要害爲位一網打盡,他們可控制內廷了。
這朱由校道:“孤怎麼沒有聽見先皇有說過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