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馬三小姐
朱元璋的武藝其實算不上有多好,他在上一世也不是以武藝來打天下的。別看他在西固村打架的時候一拳就撂倒一個村民,但那隻能算是精銳士兵對上普通人的程度,若是上了戰場,對上武藝精熟的猛士,朱元璋也未必就能贏。
鄭彥夫的實力顯然已經超過了普通士兵,算得上是猛將的程度,他殺氣騰騰的一刀,朱元璋根本躲不過去。
不過朱元璋不需要躲,他只是安安靜靜地站着,冷眼看鄭彥夫這一刀劈過來,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鄭彥夫與他之間的距離足有好幾米,這一刀要劈到朱元璋,他必須向前跨一大步,然後以跨出的這隻腳爲力量的支撐點,才能將力勁使實。
這一步跨出,沉重有力,原本應該是落地生根的。然而前腿落地的時候,鄭彥夫卻感覺到下盤一虛……原來落腳點根本不是實地,而是一個填滿了鬆軟草葉的小坑……
他心中大驚,但是跨出去的腳就像波出去的水,豈有中途停下的道理?想收都收不回去,只能任由腳底踩進土坑,身子頓時一歪,這種感覺就好像人在下樓梯的時候,下到最後兩級臺階時,原本以爲前面還有一級階梯,結果落腳點是空的……那種感覺就彷彿整個重心都失去了支撐,落空的感覺非常糟糕。
他整個身體的平衡性全部被破壞,力劈出的一刀變得歪歪扭扭,全無力道,腳下一絆,後腳前腳亂成一團,踉蹌了兩步,險些摔倒。
“不好!中計了……”鄭彥夫心中大急,剛纔看到看到朱元璋比他矮很多,身體也不如他壯實,鄭彥夫就有些掉以輕心,加上一直憋着殺氣,喝了血酒,所以腦袋完全沒想事,現在仔細一想才頓悟,人家敢在這裡等着他,揚言抓他見官,豈會沒有準備?
然而現在想什麼都晚了,朱元璋不可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他預先在地上挖下土坑,就是在等待着這個出手的絕好時機……就在鄭彥夫踉蹌欲倒,腦袋下勾的一瞬間,朱元璋也向前一步,腰間的朴刀連刀帶鞘一起揮出,“卟”地一聲切在了鄭彥夫的後頸窩上。
鄭彥夫只覺得眼前一黑,手上的殺豬刀鬆脫在地,身子軟軟地趴倒……
“可惜了!澄城鄭彥夫,你的起義原本會名留青史,但因爲我的出現,這件事不會再在歷史上發生。”朱元璋從鄭彥夫的衣服上撕下幾根布條,用這些布條將他的手腳都捆了起來,然後扛在肩頭上,向着清涼院走了回去。
清涼的夜風吹拂着,枯樹和敗草發出沙沙的聲音。
走了沒多遠,鄭彥夫就醒了過來,他在朱元璋的肩頭上掙扎了幾下,發現自己被捆得死死的,殺豬刀也落到了對方的腰間掛着,頓時怒道:“朝廷的走狗,你殺了我吧。”
“我不會殺你的!”朱元璋低聲道:“我會把你交給張鬥耀,讓他去處理你。而我會因爲獻賊有功,得到大筆賞銀,還有可能被官府破格提拔。”
“你這混蛋、走狗、忠犬!”鄭彥夫憤憤地罵道:“你要害死咱們澄城*縣的所有百姓……”
“碰!”朱元璋突然一拳打在了鄭彥夫的肚子上,這一拳的勁用得不小,衝擊得後者的五臟六胕彷彿都移了位,鄭彥夫的身子一弓,五官疼得擠在一起,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怒罵聲戈然而止。
“我沒空和你廢話,我就算說了,你也聽不懂。”朱元璋嘆道:“所以,你也閉嘴吧。”
他扛着鄭彥夫走到了清涼院旁邊,仔細地將他再捆了一遍,又從他的衣角上撕下布條,堵住了他的嘴,然後將他扔在草叢裡。這個人必須要留活**給張鬥耀,纔可以從他嘴裡逼出有哪些村民準備造反,官府將這些準備謀反的人都抓起來之後,纔會表彰朱元璋的功績。
這些村民犯的是謀逆大罪,被抓起來之後只有死路一條。朱元璋對他們還是有一點憐憫之情的,但他不會因爲這點憐憫就放過鄭彥夫,或者放過這些村民。因爲憐憫他們的結果,就是縱容他們變成流寇,從善良的村民變成兇殘的土匪,結果仍然不得善終,反倒還會拉得整個大明朝的江山都給他們陪葬。
朱元璋不是菩薩,沒有拯救他們的心思,他要拯救的是目標是大明朝,放眼天下所有的江山和社稷。
將鄭彥夫藏在草叢中之後,他緩緩地走回清涼院,打算先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天亮之後,脫離送親隊伍,先一步扛着鄭彥夫去澄城*縣表功。
走進文殊殿,王二立即迎了上來,笑道:“兄弟回來得真快,跟蹤的結果如何了?”
“沒跟出啥結果來。”朱元璋笑道:“那人走了一陣,突然身子一晃就不見了,我人生路不熟,怕迷路,就不敢跟了。”
“哦!”王二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沒事,管他要殺誰呢,我看那人也是一條好漢,要殺的也不會是好人,咱們管他做甚。”
兩人隨意說着話,側門邊上,方護衛的身影閃了出來,他顯然聽到了朱元璋和王二的對話,冷笑道:“跟個人也會跟丟,沒用的傢伙……早叫你別去做這無用功了,快休息吧,明天還要護送小姐的車駕,別搞得無精打采的。”
王二怒視了方護衛一眼,朱元璋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去和方護衛鬥氣。
兩人重新躺下休息,捉住鄭彥夫這件事,如果換了任何一個旁人,肯定興奮得睡不着,但這件事對於朱元璋這種歷盡千難萬險的人來說,只是一件芝麻綠豆般的小事,他的心境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剛剛一躺下,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大清早,天色未亮,公雞未鳴,朱元璋就從睡夢中醒了過來……他輕輕地起身,惟恐驚醒了旁邊的王二和挑夫們,踮起腳,慢慢地移動到了殿門口,用最輕巧的動作開了殿門,溜了出去……
雖然天色還沒亮起來,但晨間的空氣仍然非常清新,露氣上來,有一點冷冷的清寒,朱元璋出了清涼院,向着藏匿鄭彥夫的地方走去,晨間的露珠沾溼了他的褲管,讓他感覺到絲絲涼意。
剛走了幾步,前方突然傳來沙沙的腳步聲,似乎是有什麼人踩着林間的落葉在行走,朱元璋微微一驚,莫不是鄭彥夫掙脫了捆縛?不會吧,我把他捆得很緊啊。
他再仔細一聽,林間的腳步聲非常輕盈,柔弱無力,不似鄭彥夫那沉重的腳步,倒似是女子的腳步聲,而且腳步聲還不止一個,是兩個人在林間行走。
還好不是鄭彥夫,朱元璋鬆了口氣,繼續向前走。
繞過一叢枯樹,兩塊山石,前方驀然出現兩個女子,藉着晨光微吐那點模糊的光線,朱元璋隱隱看清楚其中一個矮小的女子是小丫鬟紫心菜,她今天穿着一身藍色的丫鬟服,低着腦袋,似乎剛剛哭過。
在她前面走着的女子只能看到背影,大約十五六歲年齡,穿着一身絲質的衣裙,翠綠色,如雲般的青絲從後腦披下,使她顯得溫婉大方,可惜她是背對着朱元璋的,看不到她的容貌,但光看這個背影就知道,她是一個很出色的女人。朱元璋立即就猜到了:這個人……應該就是養在深閨無人識的馬家三小姐。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響起,馬家三少姐並沒有轉身,她只是低聲對着紫心菜道:“來了什麼人?”
紫心菜瞥了一眼朱元璋,然後也壓低聲回道:“小姐,是偏院管事朱八哥。”
“哦,原來是他啊……”三少姐還是背對着朱八的方向,並沒有轉過來,只是將她柔婉的聲音略微放大了些:“朱管事,早啊!”
朱元璋裝出恭敬的樣子道:“小姐早安。”
“朱管事……”三小姐用略帶些傷感的語音道:“本來沒打算向你解釋,既然大清早在這裡碰上了,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說……你願意聽一聽嗎?”
朱元璋心裡暗叫倒黴,大清早出來做正事兒,結果被女人攔住要談話,這完全是浪費時間,她和我能有什麼話解釋的?但是小姐向他打招呼,他這做下人的豈能無禮,只好低聲道:“請小姐指點。”
三少姐嘆了口氣道:“前些天,我命令後院的丫鬟們不許來找你,你可有怪我?”
“這個……小人哪敢怪罪小姐。”朱元璋心裡叫苦:女人,快放我去做正事吧,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浪費我寶貴的時間。
三小姐低聲道:“內院那羣丫鬟們,都是和我一起長大的,與我親如姐妹。她們喜歡上你,我本來是很高興的,想幫着她們撮合一下,所以纔派了紫心菜來幫忙牽線搭橋。可是……你心氣高廣,看不上她們,我怕她們難過,下不了臺,所以纔不準她們來找你。實際上你確實很有本事,能把縣太爺都逼得告老還鄉,我想……她們應該是配不上你的……”
朱元璋心中無聊之極,這些什麼情情愛愛的東西,上一世馬皇后死的時候,他就淡了,這輩子更是沒想過。
三小姐顯然是因爲快要出嫁,頗有些寂寥,所以說起話來就沒完,她繼續道:“前幾天的事,紫心菜也和我說了,你不願意幫我想辦法拒婚……唉……顯然還在怪我!現在我就要離開馬家了,希望你不要再怪我了……”
她突然將身子一轉,正面對着了朱元璋,低聲道:“出嫁之前,我最後來看一眼,姐妹們喜歡的男人,究竟長成什麼樣子。”
這一轉頭,她的面容立即出現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朱元璋只看了一眼,突然覺得心肝膽魄,一起巨震,全身血液狂涌奔騰了起來,險些失聲驚呼!馬三小姐的臉蛋,居然長得是如此的熟悉,那眉、那眼、那脣、那淡淡的愁容,都與朱元璋上輩子最愛的女人,大腳馬皇后,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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