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六、賊人開科舉
朝廷正在爲了皇太極稱帝攻明的事焦頭爛額,西安府裡卻是一片繁華熱鬧之景象。自去年底朱軍開設了“官辦糧行”之後,糧價迅速得到了平抑,二十文錢一斤的官糧成爲了百姓們渡過難關的救命稻草,許多百姓本已破產,別說二十文,連一文也拿不出來,但是朱元璋將他從黑心糧商那裡收繳來的銀兩散發給了百姓,讓他們可以用這筆錢先救個急。並且購置一些土芋用來應付明年春天的播種工作。到了崇禎九年春天,播種下早土豆之後,這些百姓便可以靠着這批糧食自給自足,算是終於走上了幸福的大道。
不過,在賣糧的過程中也發生了幾起有趣的事件。一名來自漢中的富商,妄圖把官辦糧行所有的平價糧都買光,然後再漲價出售。李輕水爲此大怒,想要派人將這名富商鎖拿過來。
朱元璋卻制止了李輕水的舉動,他笑道:“他想買光咱們的官糧來炒作,便讓他買吧,我倒不相信,以他區區一人之力,有能力與行政的力量抗衡。初九,你去把咱們所有能運來的糧食都運來,尤其是白水、澄城、大荔、黃龍山這四個地方的老兄弟們,讓他們發動所有力量,把土豆運來,我倒要看看這個商人有多大的財力。”
朱元璋的命令傳到白水,白水的富農們紛紛響應,他們早就種植了好幾年的土豆,種植經驗極豐富,所以產量較別的地方更高,而且朱軍在這裡羣衆基礎極好,一聽說要和人打經濟仗,這裡的富農和鄉紳紛紛獻出自己家裡的存糧,不多久,朱元璋就在西安糧行裡堆集了幾百萬斤土豆。
那名漢中來的富商發了力買,馬智雄就發了力賣,幾百萬斤土豆源源不斷地被那名富商運走,十幾萬兩銀子則源源不斷地運來,拼了一兩個月之後,那富商終於破產,再也買不動了,但西安糧行的糧食存貯依然豐滿,二十文一斤的價格紋絲不動。
那名商人想要買空抄價的計劃胎死腹中,十幾萬兩銀子的家財全變成了土豆,當他已經無力再購買時,朱元璋便下令西安糧行的土豆降價爲十五文一斤。這麼一來,那名富商買回去的土豆不但無法漲價,還得降價才行。他這時才知道害怕,跑到朱元璋的面前大哭,表示願意痛改前非,不再搞這些偷雞摸狗的小動作。
收拾了這名商人,別的商人自然也感覺到了害怕,不敢再做這種坑害百姓的黑心生意,大家都開始規規矩矩做生意。朱元璋嚴禁任何糧行將糧食運送到鄰省去出售,這時代糧食還是戰略資源,官方管理糧食乃是天經地義之事,糧商們倒是不敢違抗。
崇禎九年,五月。
西安書院前擠滿了人,原來今天是朱軍開科舉士,徵召官員的“府試”之曰。三天之前,書院就被朱軍士兵圍了起來,經過幾天的清理,書院已經打掃得乾乾淨淨,院子裡造好了三十排“小木格”,一排有三十格,合起來足足有九百格之多,這種木格是用來考試的,裡面可以放一個小案桌,一張凳子,每一名考生佔一個格子,考試期間在格子裡完成考卷,期間不許出來。
若是按朝廷的科舉制度來算,這次科舉在規模上介於“府試”與“院試”之間,參與考試的只是陝南地區的讀書人,包括了西安、漢中兩個府城,也就是比府試高一點點,但卻比以“省”爲單位的“院試”要低一點點。
朱元璋在通知各地書生學子時明確地說了,在這次考試中考取的人,都可以做官!
書生們聽到這個消息,倒是頗有些高興。
若是按朝廷的制度,通過了院試只能叫做“秀才”,而“秀才”是不能當官的,要當上了舉人或者進士纔有當官的資格,但是在朱軍這裡,只需要秀才的水平就能當官,那也就是說比起當朝廷的官兒來,給朱軍當官要容易得多。
因此,許多膽子大的讀書人都打算來試試,尤其是白水、澄城、大荔這三個地方的鄉紳家的讀書人,更是膽氣十足。
考試的當天,書院外面人山人海,皆是讀書人,大多數的讀書人家境都不錯,因此還帶着書僮或者奴僕,這許多人擠在一起,便似趕集一般熱鬧。人羣熙熙攘攘,鬧鬧騰騰,私下裡不免議論,一名讀書人對着另一個道:“喲,這不是澄城的李兄嗎?你也來參加科舉?”
那李兄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大荔的張兄,你有膽來,我便來不得麼?”
原來這兩人都是落榜的童生,幾年前兩人一起參加朝廷在西安舉辦的院試,結果雙雙落榜,這次朱軍開科舉,兩人心想:賊人的科舉估計比朝廷的簡單,而且一旦考過了直接做官,省去了再考鄉試、會試、殿試的步驟,便大着膽子來了。
張兄低聲道:“李兄,這賊人的院試,若是參加了,一個通匪的罪名可就跑不掉了,兄弟我家境不好,這次算是豁出姓命來考,你家境殷實,也來考這東西,怕是有點魯莽了吧?”
李兄也低聲道:“兄弟我仔細想過了,這白水朱八不是簡單貨色,朝廷未必就能把陝南從他手裡奪回去,搞不好這地方他一佔就是十年八年,我若等他走了再去參加朝廷的考試,卻已垂垂老也,那時就算考中了官,也沒什麼趣味……”
“原來如此!”兩人互相看了幾眼,都覺得對方瞬間成了平生知已,兩人一起拱了拱手,商量了一個方案出來:“若是咱們都中了,便一起做官,官場上有個照料。或是一人中的,另一人沒中,便給對方做個師爺,倒也不錯。”
兩人正在低聲商量,卻見旁邊有一箇中年男人帶着一名年輕人,正在低聲說着什麼,由於站得頗近,兩人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那中年男人正是新近成立的西安糧行的大掌櫃,白水馬家的馬智雄,年輕的一個則是他的兒子馬信玉。
馬信玉歪着頭道:“賊人的科舉,我說什麼也不會去參加的,別辱沒了我讀過的聖賢之書。”
馬智雄黑着一張臉道:“都到這裡了,你還和我頂嘴?今兒個你必須得給我參加,否則就不要認我這個爹了。”
馬信玉聽了這話,便服了軟,低下了高昂的腦袋:“爹,咱們爲啥非要來參加賊人的科舉?你想個辦法把孩子送出陝*西,孩子使點銀子,到別地參加科考,保證一路考入殿試,考個狀元回來讓您瞧瞧。”
馬智雄低聲道:“爹這雙招子看人不會錯,做朝廷的官兒不見得有出息,做白水朱八的官兒卻肯定有出息,你聽爹的話,好好考試,在賊軍中做個大官,將來咱們馬氏就靠你飛皇騰達。”
馬信玉顯然不信,臉上全是茫然之色。
馬智雄捏着他的肩道:“你若孝順,就好好考試,拿個案首(院試的第一名叫做案首),你若要氣死你爹,便考不中也罷。”
馬信玉無奈地道:“孩兒讀聖賢之書,豈有不孝之理?但參加賊人的科考,卻是不忠……這忠孝無法兩全,該當如何是好?”
馬智雄見這兒子讀書讀傻了,不由得暗歎,心想:我馬智雄何等精明,居然養出個書呆兒子,真是……馬智雄雖然學過的東西不多,但幾句哄人的話還是會的,他低聲道:“儒家的《孝經》裡說,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爲人父者也;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爲人兄者也;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爲人君者也……由這一句可知,忠臣應該是排在孝敬父母之後的,如果連父母都不孝敬,忠臣也就不可能有。忠孝難兩全時,當然以孝爲先。”
馬信玉恍然道:“父親教訓得是,孩兒這就去參加科考吧。”
馬智雄這才鬆了口氣,要把這書呆子孩子哄去做事倒也挺難的。這時考場已開,書生學子們開始向書院內涌入,馬信玉也就跟着人羣裡向裡面走,先前的那個李兄張兄,也都混在人羣裡。書生們帶的奴僕就不能再進去了,像馬智雄這種來送行的家長當然也要留在考場之外。書生們在書院門口讓士兵檢查身體,有夾帶紙條者一律逐走,看來這賊人的科舉倒也挺嚴格,不輸給朝廷的院試。
馬信玉走到門口的時候,嘴裡還在念念有詞地道:“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爲人父者也;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爲人兄者也;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爲人君者也……嗯,這句話的意思好像和父親解釋的有點不一樣啊。”
他站在門口進退爲難,這就惱了站在書院門口站着的紅娘子,原來今天是紅娘子輪值在這裡,帶了一羣士兵檢查考生有沒有夾帶小抄。她看到馬信玉立在書院門口,既不進來又不退,把後面的人都給擋住了,頓時惱怒,一邊向着馬信玉走過去,一邊怒道:“你這傢伙,站在門口擋路做啥?”
(未完待續)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