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夢生追問道:“那蔵吉回來又怎麼了?你們兩個兄弟爲何是吞吞吐吐不肯說了?”
蔵達怯道:“兩位大爺,非是我們兄弟不肯說,實在是因爲蔵老三他回到葫蘆鎮時已經不成了人樣了啊!他……他全身上下的皮被怪魚活生生的剝下了一大半,血呼啦擦的就昏倒在江邊灘上,還是我們兄弟把他擡到家裡的啊。不過那小子命還真是硬,在牀上躺了幾天竟然能下地走動了。”
蔵達緩了口氣接着道“可是沒過來多久,也就是在怪魚被曬死全鎮分食了其肉的當天半夜,我們可都是聽見鎮子裡鐵匠的慘叫聲了啊!等我們鎮子裡的人衝到鐵匠的屋子裡時,就看見他的一家老小全被吊死在屋裡的橫樑上了。蔵老三就請來了鎮子上的風水先生來,哪知道風水先生說是我們殺了靈魚,龍王爺下了詛咒要把鎮子裡所有的蔵姓死絕。”
項嘯天罵道:“風水先生的話也是能信的嗎?那都是騙人的鬼話,就會誑人銀子胡說八道。”
蔵桂尷尬的道:“那個風水先生說了沒幾天,我們鎮子裡的人臉上都長出這玩意。我們去找風水先生想辦法,卻不料他已經是死在家中,全家五口人都是被拔舌而死的。蔵老三他是白蓮宗的,也算半個修行之人,鎮子的人都去問蔵老三討主意,卻是沒想到蔵老三也……”
“唉,蔵老三也死了,死的那個叫慘啊。身子上下就被刀子割的沒一塊好肉,後來我們兄弟和鎮子裡的人把他給埋了。從此葫蘆鎮是禍事連連,那個瘋婆姨就常常來江邊蔵老三的屋前來罵他是害人精。”蔵達說完話人就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似的,在蔵桂的攙扶下回了自己的屋子。陳夢生和項嘯天也不去阻攔他們,各自嘆息着葫蘆鎮裡的離奇怪事。
項嘯天回頭看了看蔵吉的屋子道:“人都死了還被留下了個罵名,也真是冤到家了啊!”
陳夢生拍了拍項嘯天的肩膀道:“大哥,走吧。咱們還得給屋裡的弄些吃的回來呢,師妹她們現在臉上起了黑斑走道不方便。”
“嗯,這鬼地方人一宿一宿敲鑼打鼓的哪還有力氣下地啊,好在是江凹裡鮮魚充足也餓不死人。等把鎮上的詛咒破除了,咱們立馬就走人……”
葫蘆鎮的夜暮初降之時,也許是鎮子裡最寧靜的時候。一羣人在蔵吉的屋裡用完餐後,陳夢生忽然問道:“師妹,你可知道白蓮宗?”
上官嫣然驚訝道:“師兄你怎麼突然間想起了這個?我聽爹好像是說起過有這麼個教派,是高宗皇帝紹興三年間由茅子元創立的一個佛教分支。可是白蓮宗十分的神秘,我就不知曉其教宗了。”
項嘯天喝了口茶道:“兄弟,你管他什麼宗什麼派的作甚?眼下咱們就該是趁着還沒敲鑼打鼓前好好的休息一會,留足了精神等那股子怨氣再來時好收拾他!”
上官嫣然幾個女子,經過昨天晚上的驚嚇是再難入眠了。在內室之中正說着貼己話,齊瑛自從在船艙中被項嘯天所救之後,總有着一些對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但是想到自己現在臉上有着那塊難看的黑斑再不敢去對自己情感之事有任何奢望了。
上官嫣然笑她道:“香蘭姐,你放心吧。如果我師兄都破除不了這鎮子裡的詛咒的話,那世間上就再難尋到本事那麼大的人了。項大哥他若是會嫌棄你臉上的……,我一定不會放過他。”上官嫣然就把如何遇到陳夢生和項嘯天的經過一一告訴了齊瑛,齊瑛聽到上官嫣然在平陽府使計用餈麻糕燙壞了項嘯天的舌頭時不禁也是莞爾一笑。梨花和躺在牀上的兩個小姑娘的心境此刻是完全截然不同,回憶起自己在李家老三刀架脖頸的時候,是陳夢生用他的後背替自己擋住了李豹手中的長劍,倘若是換作了姚仁貴肯定是沒有那般的本事,想着想着不免的黯然神傷起來。兩個小丫頭脫離了李家的魔爪,感覺到了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自由至於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外屋地鋪上的姚仁貴早已經是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項嘯天拿着陳夢生的降魔尺正在削制長箭。雖然是沒有烏木做箭桿找了一些陳年的老毛竹經過沸水煮過後硬度還差了許多,但是有總比沒有來的強。陳夢生坐在燈下翻查着生死簿,翻看了一個多時辰,葫蘆鎮上的死的那麼多的人中竟然是沒有一個是留下了魂魄。
陳夢生揉了揉眼睛收好了生死簿,頓覺葫蘆鎮破咒之事有些棘手。天馬上就要起更了,只能是等到怨氣再來時誅滅了他。項嘯天削完了七八支長箭。將手裡的降魔尺還給了陳夢生,奇怪的說道:“兄弟,今日怎麼還沒聽到鎮子裡鬧騰啊?”
陳夢生也在窗前一陣探望頗覺意外道:“是啊,昨天夜裡現在的光景已經是開始有敲鼓的聲音了啊,難道今夜又是出了什麼變數不成?”
“兄弟,我看不如這樣吧,我留在這裡照顧着她們。你去鎮子上看看,若是無事則罷,要是那股子怨氣又在起禍害就直接把他給滅了!”項嘯天一手擎着霸王弓恨恨的說道。
陳夢生點了點頭,出門在屋子前畫下了驅魔咒時,卻意外的發現早上江邊的蔵達蔵桂家門口聚集了不少人,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疾步走過出看見是蔵九領着一羣人在和蔵家兩兄弟在爭論着什麼,敲鼓的小青子是一臉哭喪的站在人羣裡,衆人看見了陳夢生都是閉口不言。
“藏九老伯,你們這是幹什麼啊?”陳夢生不解的問道。
蔵九嘆了口氣道:“唉!我那瞎眼的姐姐不見了啊,小青子天剛擦黑就來到我家說是他娘不見了,這不我們找遍了葫蘆鎮的角角落落可是一無所獲。我聽小青子說是今日白天我姐姐曾經被蔵家兩兄弟惡語相向,我就帶着些族人來問問他們可曾是見過我姐姐。沒想到他們倆混小子開口就罵,讓人實在生氣。”
蔵達忙爭辯道:“九叔,我們念你年長才尊你爲族長,可是你不能這麼欺負人啊。我們今日是罵了你姐姐,可是是她見天的來詆譭蔵吉啊。九叔你也是有體面的人,蔵老三他都死了那麼久了,就算是有天大過錯也用不着這麼對他吧。”
“我姐姐天生是個瞎眼,你們幹嘛就和她一般見識啊。葫蘆鎮就這麼點地方,我是找遍了沒辦法纔來問你們的嘛。”
蔵桂怒道:“九叔你把兄弟當什麼人了,我們真要是和那瘋婆姨計較早就對她不客氣了。小青子你也是鎮子上的子侄小輩,要不是看在你爹下水被怪魚殺了的份上,鎮子里人會接濟你們母子嗎?你是看見我們兄弟擄走了你娘嗎?紅口白牙的你給我在這裡跟大夥說清楚,別是你娘不見了就好像是我們兄弟做了什麼似的。我們兄弟倆都有老婆孩子的人,你還想叫她們怎麼在鎮子裡見人啊?”
小青子結結巴巴的道:“達……叔,桂……叔,我娘雖然是個瞎子,可是她不是瘋子啊。我……今天吃過晌午飯睡了一會,醒來就不見了娘所以只好是找九叔了啊。”
在蔵達蔵桂兩兄弟身後站着兩個女人和幾個孩子,一個女子剛想開口說話就被蔵達喝了回去罵道:“去,去,有你們娘們什麼事。你和弟媳婦,給我帶着孩子回家去少在這裡添堵。”兩個女人帶着孩子一聲不響的就退到了屋裡。就在衆人僵持不下的時候,葫蘆鎮裡突然就傳出了一陣急促的鼓聲,聲音是越來越大越來越急。
蔵九大喝道:“不好,又出事了。大夥兒別愣着了啊,都去看看這是怎麼了……”陳夢生跟着衆人一路來到了鎮子中央,鎮子中央的鐵籠子前已經是圍了近百的人。蔵九撥開了人羣就看見在瞎眼的姐姐端坐在鐵籠子裡,在她的身後還放着一個老大的罈子,鐵籠子裡還點了一盞大紅的燈籠。從來不鎖的鐵籠子現在被裡面上了掛鎖。瞎眼婆完全是像聽不見外面震天的敲鼓聲,自顧自的拿着梳子在裡面梳着頭。
“姐姐,姐姐你快出來啊,快把鎖給我打開啊!”
“娘,娘……,我是小青子啊。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了啊,我帶你回家啊。”小青子撕心裂肺的大叫聲絲毫沒有引起瞎眼婆的反應,陳夢生幾次想躋身上去都被葫蘆鎮的人給擠出了人牆。
“都別吵了,我姐姐她在說話。都給我住嘴安靜下來!”蔵九一聲大喊,衆人才紛紛閉嘴停下了手裡的鼓,屏氣凝神的聽鐵籠子里正在梳頭的瞎眼婆說話。
瞎眼婆臉上泛着一絲笑容,對着旁邊的空洞洞的鐵籠子伸出了一隻手在撫摸着大紅的燈籠,火光跳動之中大紅的燈籠好像顆被吊在半空的人頭一般,散發着詭異的光亮。口裡道:“青子他爹啊,你可是又瘦了啊。你每天都去打漁養活我們娘倆真是難爲你了,來我敬你一杯酒吧。”瞎眼婆起身拎起身後的大罈子,胡亂的朝着自己身上倒着。
“快閃開,是火油。”陳夢生大喝縱身躍起,握着降魔尺直朝着鐵籠子劈去。
“轟”還沒等陳夢生劈開鐵籠子,火油一遇燈籠的燭火就炸了開來。瞎眼婆的腦袋被炸的粉碎,四射的火球向着人羣裡飛去。陳夢生的胸口被碎裂的骨肉和罈子的碎片炸退一丈開外,幸虧身上有寶甲護身才不至於被傷。人羣裡亂作了一團,驚叫聲哭喊聲響徹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