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大驚失色一把推開了摟住的牧世光,轉回過頭一看哪裡是有洪辰東的身影啊。惱怒幽怨的喝道:“好你一個不解風情的榆木疙瘩,枉你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竟然會是個憨貨。哼,活該你只能是啃糙米餅子,懶得理你這個書呆子了!”媚娘啐罵着就扭着水蛇細腰提起了地上的食盒回去了。
被她這麼一鬧,牧世光也無心再去睡覺了。掏出了隨身帶來兩個硬冷糙米餅剛想吃,都第三天了,要是那女鬼再不出現不知道是耗到什麼時候。洪辰東新納的小妾顯然不是個省油的燈,在隆旺米鋪裡呆的越久那就越麻煩瓜田李下的有道是渾身長嘴也難自辯了啊……
牧世光吃着糙米餅子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就聽得門板銅釦響起了一陣“啪啪啪”的叩擊聲,牧世光驚訝的張開了大嘴,口裡咬着的糙米餅悄無聲息的掉落了下來……
能聽見門板銅釦聲的當然也不止是牧世光一個人,洪辰東府裡上上下下的幾十口子都聽見了。躺在###奶房中的洪辰東聽見了敲門聲後,馬上是想到了那個黑衣女子。但她是個鬼啊,嚇得洪辰東躲在被窩裡大氣都不敢出。
“啪啪啪”又是幾聲清冷單調的銅釦聲,飄蕩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前堂中。牧世光起身定了定心神,即來之則安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牧世光一邊點起了油燈一邊匆忙把地上的鋪蓋藏進了櫃中,快步走到木前打開了門孔葉。一看門外果然正如洪辰東所說那樣半個人影都沒有,略作思量還是退後了幾步拉開了門板,正所謂是藝高人膽大牧世光的雙眼就牢牢盯着門口……
沒多大的工夫就看見門外如霧似煙的露出了一個撐着黑傘的黑衣女子,牧世光的心緊張的差點是從腔子裡跳出來沒想到還真是見鬼了。牧世光臉上裝着鎮定,故作渾然不覺的說道:“姑娘可來的不巧啊,米鋪已經關張歇店了。你要是想買點啥的,還請明日起早吧。”
黑衣女子就像是沒聽見他說話一樣,也不答理牧世光,旁若無人飄飄然的進了米鋪後冰冷的說道:“買米。”說話聲音嘶啞生硬,就沒半點語氣。米鋪裡一下子是驟然冷了不少,牧世光一支手藏在袖子裡握緊着牛耳尖刀,藉着機會慢慢的向黑衣女子靠近。那黑衣女子好像是很討厭牧世光的貼近,兩條腿腳未曾見她挪動可牧世光始終是離她有三尺遠。
牧世光知道這是女鬼在不讓他近身,想一刀刺那女鬼很明顯是隻會打草驚蛇。黑衣女子將黑傘壓低了三分,依舊是冷冷冰冰的說道:“買米!”
牧世光見一計不成頓時就靜下心來,退回到了櫃檯後故意的裝出米鋪夥計的樣子,埋怨着高聲喊道:“深更半夜的還來買什麼米嘛,這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心不甘情不願的從米櫃裡抽出一張米袋子,用身子遮掩住反手在米袋子底下拿短刀紮了個小口子。蹲下了身子取過米鬥,盛了半鬥米裝在米袋子裡放在了米槽中。
黑衣女子一言不發的將幾枚銅板扔在了櫃檯上,彎腰伸手抓起了米槽裡的米袋。就在她彎腰提米的時候,牧世光擡眼一瞥之下看到了她的容貌秀麗,只是整張臉面色卻如魚肚死白,兩隻眼睛更是闔閉着。全身無不是有着陰冷寒氣透出,叫人直起雞皮疙瘩。牧世光藏在袖子裡握短刀的手心有着絲絲冷汗泌出,女鬼現在離自身不過也就一臂之遙。若是奮力一刀刺出必能擊中,可是刀子刺鬼就怕是竹籃子打水,萬一女鬼沒事反倒是激起了她的兇性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黑衣女子提着米袋子就往米鋪外飄去,也沒去看牧世光一眼。雙腳未動閃身之間就飄出了米鋪,牧世光一個縱身躍過了六尺多高的櫃檯直衝到門外。四處尋視了一遍都不見那女鬼的蹤跡,正在發愁的時候就聽到身後有悉悉索索的輕響。轉身看去是洪掌櫃的提着燈籠兩腿打着顫慄哆哆嗦嗦的出來了,見到牧世光開口便問道:“牧大侄子,那女鬼……可曾被你降伏了?”洪辰東是一直在###奶的房裡聽着外面的動靜,可是老半天不見動靜實在是憋不住了才提着燈微微顫顫的出來看看。
牧世光看了看漆黑如重墨的天說道:“洪大叔,那女鬼應該是回她的墓穴中去了。我已經是在米袋子上做了手腳,只要等天色一亮趕在鳥獸啄食米粒前。沿着地上撒落的米粒留下印跡,就能順藤摸瓜找到那女鬼。”
“什麼?……大侄子你要去挖墳掘墓把那女鬼給找出來?這要是惹怒了那個女鬼,咱們倆肯定是難逃一劫啊!”洪辰東猶豫了半天后還是說出了他心裡的顧慮,怕就怕那個女鬼會來報復,到時可真要大禍臨頭了。
牧世光笑着安慰洪辰東道:“洪大叔,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天亮後我將那女鬼一把火給燒了,看她還敢不敢來找我的麻煩!”洪辰東見牧世光信心滿滿的樣子也不好再多說,回後堂去找了些火油和兩把鐵鋤……
五更天不到,晨曦微明在隆旺米鋪一路向西每隔三五丈青石路上就會有着零零星星的米粒撒在上面。洪辰東毫無底氣的問道:“牧家大侄子,就我們兩個人去抓那女鬼恐怕是人單力薄吧,要不等我店裡兩個夥計來了後,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我們再去滅了女鬼也不遲啊!”
牧世光搖了搖頭嘆道:“洪大叔,不是我不想等人啊,人多了相互壯膽辦事也利索啊,你來看看外面天寒地凍的,鳥獸早已經是久無吃食果腹,不消半個時辰地上所留下的米粒就會蕩然無存了。到那時候洪大叔我們再上哪裡去找那女鬼啊?事不宜遲老天不等人,洪大叔你就不要去了。此事我一人找到女鬼的墓窟,將她屍身燒了就能一勞永逸了。”
說實話洪辰東已經嚇的六神無主了,可是被眼前的小夥子這麼一說倒也是有了那麼三分的勇氣。心裡想現在畢竟是白天,陽盛陰衰鬼魅總會有所顧忌不敢肆無忌憚禍害橫行。沉思了片刻,洪辰東咬牙喝道:“大侄子,我和你一起去。女鬼兩次三番的來我的隆旺米鋪,我還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呢?走,咱們就要讓那女鬼挫骨揚灰永不得超生!”
洪辰東說出了狠話,提着一罈子的火油跟在牧世光的身後。牧世光一手一把鐵鋤頭踏步走在冷冷清清的青石路上。凜冽的寒風就像是無數細密的刀子在割噬他棱角分明的臉,一路西行小半個時辰後就已經是到了江州府外的亂石崗上。這裡是江州府平民百姓埋骨的墳塋,雜亂無章的枯黃草堆裡隨處可以看見一些沒有墓排的墳包被野狗拖啃出來的骸骨。頭頂上的老鴉遠遠的瞧見了有人過來,扯開破鑼般的大嗓門哀鳴不已。振翅高飛往廣袤的亂石崗深處投去,“呱,呱……”
地上的米粒到了亂石崗幾乎是尋覓不到了,洪辰東隨着牧世光是暗暗的叫苦不迭。圍着密密麻麻的墳塋,就感覺身後是陰風嗖嗖,腳底下不時會踩出咔嚓咔嚓的斷裂聲,也不知道是踩中了枯枝還是人骨,反正是不敢去看不敢去想……
“我說……大……侄子啊,咱們都圍着亂石崗走了這麼久了。你做的記號也已經是完全不見了,我看咱們還是先回去到江州府去叫上些人手來幫忙吧。這裡樹高草密的,就靠我們兩個人,就是找到猴年馬月也未必是能刨到那女鬼啊!”洪辰東頭皮發着麻小心翼翼的向牧世光問道。
牧世光也是沒有料到自己會跟着沿途留下的米粒來到亂石崗上,極目遠眺之下盡是縱橫交錯的墳包。哪裡還能找到草叢裡的米粒啊,要是現在回江州府牧世光也知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今天要是找不到那女鬼的墳塋,等再叫來了人後只能是事倍功半。可在遍地是骨骸殘肢的地方,人來的越多就越會被自己人所嚇唬。心裡不免是有了三分的懼畏,但是卻不能表露出來。大笑着對身後的洪辰東道:“洪大叔,人活百年終是容身七尺地,此處日後也就是你我的長居府第,沒什麼好怕的。你若是現在回去了,那女鬼可是還會再登門拜訪你的哦。”
“嘿,好小子,你拿話來堵我啊!你都不怕……我也……我也不怕,讓你知道知道洪辰東我也是條經得起風浪的漢子。走,誰怕誰啊!”洪辰東緊了緊身上的腰帶邁開大步就往亂石崗腹地走了進去……
可惜是沒等走了一段路,就聽見洪辰東一聲慘叫:“哎呦,有鬼啊!有鬼在拉我……我的腳啊!救命啊,救命啊……”牧世光急忙回過頭就看見洪辰東半個身子在急速的往下陷,他手裡的火油罈子已經是摔在了地上成了八瓣,火油四處流溢眨眼間就被泥土所吸乾了。洪辰東看上去真的是好像地下有什麼東西在拉着他一樣……
“洪大叔,你撐住啊我來拉你!”牧世光一手勾住一株高大的柳樹,一手抓住了洪辰東的腰帶使勁的往外拉。洪辰東胖的活脫脫像尊廟裡的大佛少說也要二百來斤,牧世光是從小就跟着他外公學文習武的,兩膀子上是能使千斤之力的。可就是抓住了洪辰東的腰帶就是不能把他給拉起來,眼瞅着洪辰東的兩條大腿都已經是埋入了地下,手裡一發力洪辰東的腰帶就聽見“刺啦啦”一聲斷成了兩截,洪辰東是連他大肚子都埋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