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斤佛朗機大炮的射程是三到四里,遠遠遜色於這時代的前裝滑膛主戰大炮,五里開外便只能加大仰角增加射程,基本靠蒙。開原,臺灣兩鎮早已棄用這種氣密性不佳的後裝大炮,只在舊式明軍中大量裝備,每每倒也出人意料的屢建戰功。
關鍵還在於操炮的人,炮術出衆,將這種落後於時代的後裝大炮,玩出了花樣。
西面城牆,兩門三千斤佛朗機配七個子銃,炮身高高仰起瞄住了五里開外的祭壇,燒紅的鐵釺子插進火門,哧啦!
轟!
馬燦腳下的王城外城牆劇烈的顫抖了起來,四輪炮車緩緩後退,咣的頂在牆壁上。嗆人的硝煙味瀰漫開開,馬燦舉起千里鏡望着五里開外,那座祭壇毫髮無傷,兩發炮彈在空中滑出兩道詭異的拋物線,帶着尖銳的呼嘯聲,重重砸在六七裡開外的民宅裡。
嘩啦啦,被炮彈直接命中的民宅,便如同豆腐一般垮塌了。
“降一刻度!”
“五刻度,五刻度!”
那精通炮術的哨官汗流浹背,瘋狂叫道,一衆遼兵手忙腳亂將四輪炮車往前推,復位,用撬棍將沉重的大炮擡起來,調整仰角,裝填子銃,讓城牆上氣氛漸漸熾熱起來。
城中,祭臺下。
李自成正穿着一身威風凜凜山文甲,大馬金刀的立在下首,兩聲悶雷過後尖銳的炮彈呼嘯聲起。
轟!
兩發碩大炮彈自數萬闖軍,李自成的頭上高速掠過,地面猛的顫抖了兩下,瓦礫,碎石,桌椅板凳從天而降,雜物嘩啦啦下雨般落了下來,落在李自成金光燦燦的山文甲上,瞬間便寶甲蒙塵,將李大王弄了個灰頭土臉。
須臾間,尖銳刺耳的呼嘯聲又起,正在斬雞頭潑狗血的闖軍大亂。
轟,轟!
刺耳的呼嘯聲中大炮越打越準,竟似長了眼睛一般瞄住了祭壇前後左右,發炮猛轟,轟的一聲驚天巨響,城防重炮發射的碩大炮彈,竟摧毀了數步百外一座三層高的酒樓,炮彈重重砸進酒樓中部,硬生生砸塌了兩道牆壁,竟又高高飛了起來,帶着強大的動能重重砸在闖軍羣中。
三層高的酒樓轟然倒塌,從天而降的大隊磚瓦,將街道上四處亂跑的闖軍砸的滿臉是血,慘叫着撲倒。
煙塵四起,竟似遮天避日一般的灰塵,將小半個成都籠罩住了。
李自成怒目圓睜吐掉嘴裡的泥,正欲吼叫,一塊碎石激射而至,將祭壇上還在手舞足蹈的顧君恩砸翻,一聲慘叫,顧君恩被一塊尖銳的碎瓦片正中胸前,竟被強勁的動能衝擊整個人凌空飛起,從祭壇上高高飛起撲通落地,大口吐血,吐了幾口血便脖子一歪,翻了白眼,眼看活不成了。
尖銳的炮彈呼嘯聲中,闖軍大亂,亂兵在街道上四處亂躥。
半個時辰後,刺耳的炮彈呼嘯聲終停歇了,成都西城已然坑坑窪窪,到處都是坍塌冒煙的房屋,大批民宅被重炮摧毀,激射的雜物,碎石,瓦礫給闖軍造成了巨大傷亡,遍地都是殘肢斷臂,在瓦礫堆中翻滾痛叫的傷兵。
馬燦舉起千里鏡,隱約看到人影一閃,那穿山文甲,威風凜凜的闖將似乎被大批闖軍架走了。心中一嘆,佛朗機重炮子銃已經打完了,終究沒能創造奇蹟炮斃李自成,重新冷卻,裝填也來不及了。
張水子一把搶過千里鏡,期待叫道:“燜死了麼,燜死了麼?”
馬燦咧嘴,超出有效射程的大炮標尺刻度射擊,本就是瞎貓撞死耗子的打法,哪有那麼巧能一炮轟死敵方大將的,心中卻仍不免惋惜,倘若手頭有兩門開原鎮軍最新式的十八磅城防前裝滑膛重炮,有把握在三炮之內炮斃李自成,射程之內,又有祭壇那麼明顯的固定目標給炮手充當參照物,這等絕佳的戰機就這樣錯過了,尤爲可惜。
城防重炮進行標尺射擊,刻度,炮表,參照物這些當世最先進的炮術理論,李自成自是不懂的,與遼兵一個照面便險些被炮斃當場。便如同前世奴酋努爾哈赤一般,在關寧城下,被裝備了新式前裝滑重炮的關寧軍逮住戰機,便轟成重傷。
視野裡,整個成都西城被大炮轟的一片狼籍,還起了幾處火頭。
成都百姓大多出城避難,霸佔了民宅的闖軍傷亡慘重,竟一時無力集結,城中大亂,馬燦頗有些指點江山的暢快。
“這般蠢物,竟不懂得防炮麼。”
“李自成練的什麼精兵,不堪一擊。”
城牆上遼兵將官看着闖軍的不堪,紛紛失笑,指指點點,被重炮火力急襲還到處亂跑,不是做死麼。三千斤佛朗機配子銃七到十枚,用於火力急襲自有其妙用,就是打不遠,標尺射擊那便純粹靠蒙。
步卒防炮便是就地臥倒,以手絹溼巾掩住口鼻,防止窒息。
開原軍中對於步卒防炮是有一套章法的,流寇,闖軍麼,自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的,被重炮轟擊便驚慌失措滿大街的亂跑,便被城中到處激射的瓦礫碎石大量殺傷,被炮彈直接命中的反倒是極少數。
半個時辰後,完成清洗,冷卻,裝填的子銃重又送進炮膛。
城防重炮悶雷一般的轟鳴聲,再次迴盪在成都府上空,闖軍亂哄哄的從西門涌到城外,遠遠躲到了大炮射程外。
李自城被高一功,李過等人架到城外,掙脫出來憤懣的大吼一聲。
“攻城!”
高一功等人嚇了一跳,百般勸解,仍難平息李大王心頭怒火。
李自成怒目圓睜看着蜀王府外牆上兩門大炮,不停吐雲吐霧,險些咬斷了舌頭,磨碎了後槽牙。李某天命之人,在闖軍中蟄伏多年練成數萬精兵,竟被兩門大炮生生打垮了,這口氣如何能咽的下去。
高一功,李過,劉宗敏等人則垂着頭,偷看着中炮橫死的顧君恩。
軍師死的太慘了,竟被一塊尖銳的碎瓦片險些腰斬,腸子臟器都灑了出來,只剩一點筋骨還連着,早就斷氣了。幾位闖將對看幾眼,心中發毛,這遼兵真的會妖法麼,這佛朗機炮爲何打的這般遠。佛朗機最遠能打三四里,這是常識,軍師他卻正是被軍中常識害死的,死的太慘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