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庭院內,一抹鮮豔的紅色吸引了男人的目光。
落雪緩緩飄下來,潤物無聲地給整個院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白霜,夜色中本應幽暗的亭臺忽然亮起來,襯得那紅色格外突兀。
崔鈺正要從書房回去休息,穿過廡廊的時候,還以爲是自己看錯了。
冥魅伸手接住幾片雪花,很快就被掌心的熱度消融了,她從瑤花閣出來的時候還沒有下雪,誰知剛到了崔府天色就暗了下來。
“回來了?”男人在她身後站定,見她回過頭來,便伸手將她的披風又繫緊了些,“怎麼不進來?”
女子一張小臉凍得通紅,躲在厚厚的風毛後面,有着說不出的嫵媚。
“我怕進去打擾你處理公務,就一直在院子裡等着,見落雪了便忍不住想多看會兒。”雙手環住他的腰際,冥魅把臉埋進了崔鈺胸膛,“真好,有了術法,想什麼時候見你都可以。”
不用怕被人發現,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趕在天亮之前翻牆回去。
更不用等着他來。
將懷裡的人抱得更緊了些,男人對着她笑道,“等成婚後,我們日日都可以見面。”
“崔鈺,我後悔了......”
挑眉看着她,似是有些沒聽清,“什麼?”
“我後悔這麼晚才遇見你。”
魍魎說凡人飽受輪迴之苦,可神仙卻壽數綿長,所以哪怕這一世錯過了,他們還有下一世。
可是下一世,誰知道還能不能遇見那樣好的孟姜。
很多事情一旦錯過,便是萬劫不復了,哪有什麼回頭的路呢。機緣不會總眷顧着同一個人,愛情也一樣。
他們於千萬年間的不經意中修得這緣分,又於千萬人的擦肩中迎來了一次回眸,不牢牢抓住留下,便是把從前的所有都辜負了。所以她不但想要他的現在,以後,甚至連他的從前都想佔有。
她想知道她的崔鈺是如何變成這樣好的人,牢牢守着,一時一刻都不願分開。只要一想到自己差一點就與他錯過了,她便心有餘悸。
如果不是彼岸花,如果沒有長孫蓉嫣.....不過若知道那些苦楚全是爲了遇見他,便是再難捱十倍百倍,她也甘願。
“從前沒有遇見你的時候,倒也不覺得日子無味。可現在才離開一小會兒,我便好想你。”揚起頭,冥魅的眸光晶亮,宛若星辰,“所以,我後悔沒有一早投生到長孫皇后肚子裡,自小便守在你身邊,第一個會說的詞便是你的名字。”
“待到我長大一些,再磨了父皇讓你做我的先生,日日都陪着我讀書寫字,教我賦詩作畫。”
把手放在他的掌心裡,冥魅就這麼與他手挽手地說了一路,好在他平日對下人寬厚,這雪夜大家都早早回去了,連嘉志也沒在門口守着,不然的話,大概闔府上下都要知道汝南公主夜探崔府了。
“做你的先生麼?我怕自己沒那麼好的定力,不知哪日便在書齋被你蠱惑了,到時候恐怕陛下的鬍子都要氣歪了。”笑着揶揄了她一句,男人眉眼裡的笑意溫柔,輔一走進房間便拿了個暖爐給她暖手。
可冥魅卻沒有接過來,而是直接把小手探進了他的衣衫,覆在男人緊實的胸膛上,“我就是要勾引先生的,讓先生除了我之外,看都不看別的女人一眼。”
血氣方剛的男人自是禁不住她這樣的撩撥,可崔鈺還是忍着問了一句,“你今日怎麼了?”
囁了囁脣,冥魅把此番回去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他,“我把人送到了哥哥牀上,可他卻沒要。”
一想到冥徹的態度,她心裡就彆扭起來,若是像以前那樣也就罷了,可這次回去,他偏生軟化了下來。可越是這樣,自己便越愧疚。
而這種愧疚越多,她就越覺得好像負了崔鈺似的,只想着補償他。
“崔鈺,我忽然很怕,萬一我盡力一搏,還是輸了,該怎麼辦?”
男人盯着那雙無助的眼睛,恍然明白過來。她是擔心自己抓不住以後,這纔打起了以前的主意。
不知那人是不是在以退爲進,可這小丫頭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實在太容易被利用了。
“所以呢?你想要怎麼做?”眸光湛湛地看着她,男人此刻確實像個先生,循循善誘地讓學生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樣,纔好見招拆招。
“我想……”揚起小臉看着他,冥魅鼓足了勇氣說道,“我想,你現在便要了我吧。”不用等到成婚後,也不再和長孫蓉嫣較勁,冥魅只怕春宵苦短,醒來之後不過一場幻夢罷了。她要好好珍惜此刻,不讓以後後悔,“我還想給你生個孩子。”
輕輕解開衣衫,即便這不是自己第一次在他面前袒露,可冥魅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一粒釦子解了好久。見對方一直袖手旁觀,女子懊惱地嗔了一句,“崔鈺,你幫幫忙好不好?”
“你不想要我麼?”語氣裡帶了幾分哀怨,好像她是個棄婦一般。
“不想。”
若是平時她這樣引誘自己,崔鈺一定會讓她知道隨意撩撥自己是怎樣的下場。可是今日,這個小丫頭叫人灌了迷魂湯,完全迷失了自己,待到她想明白了,一定會後悔的。
“爲什麼?”沒有料到自己竟會被他拒絕,上輩子加上這輩子,她兩世爲人都從未受過崔鈺如此冷待,一時有些又羞又惱。
“魅兒害怕,是因爲對我沒有信心,你覺得仙凡實力懸殊,我沒辦法勝過你哥哥。所以你想與我生個孩子,哪怕日後輸了,你也可放心與我同去,留下血脈在這世上,也算爲你我二人做個見證。”
“從開始事事都自己扛着,到後來願意告訴我,這其中你一直搖擺不定,時而信我,時而不信,魅兒,你知道這樣,我是什麼感覺麼?”
見自己心裡怎麼想的他一清二楚,冥魅忽然無言以對,當真像是犯了錯的學生一般。
“就好像是你脫了衣服站在我面前,而我卻不要你的感覺一樣。”
睨了她一眼,崔鈺沒再說話。
“你生我氣了麼?”看着他兀自整理着衣衫,冥魅探頭問到,“麪皮兒怎麼這樣薄。”
忽然覺得尊嚴這個東西之於男人,就好像貞潔至於女人一樣,神聖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