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鈺聞言愣在原地許久。
他並不知道冥魅還做了這樣的事,修羅界與外界隔絕,靈術無法爲二人傳遞消息,所以她把自己的命跟他連在了一起,就爲了知道他是否平安。
不需要言語,只要他能感受到的,她就心心相印。
剛來時他在這兒吃苦受罪,忍飢挨餓,之後又受了傷,她竟盡數都能知道。除了疼痛,更多的還是擔心,她必是整日整夜地惦記着他,而爲了不讓他牽掛,甘願自己一個人承受這些,默默陪着。
忽然就想到那日自己中了春宵短的事情。
那麼冥魅呢,那個時候在哪裡,又受着怎樣的煎熬。
崔鈺自知自己現在所擁有的的一切都是因爲她,而他區區一個凡人又何德何能得她如此情深,一顆心又疼又暖,連眼眶都變得酸澀起來,他應該即刻出去,離開這裡,回到她身邊去。
只是不久後的一件事徹底打破了男人的希望,讓他又一次如墜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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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魅是先去的九重天,守城的天兵看見是她回來了,全都高興得不行。所以饒是發現了女子與平時略有不同也沒有多想,直接就將人迎到了凌霄殿。
帝俊沒想到她還會回來,一時間誠惶誠恐,可當他看見女子一襲素縞的時候,腦子裡便嗡的一聲炸開了。
和夢裡的場景一樣。
神色嫵媚而冰冷,她手裡不知何時拿回了那柄團扇,周身圍繞着一片淡淡的血色。
“魅兒......”一面緊緊攥着摺扇,一面想同她解釋。
可還沒有湊到她跟前,凌厲的刀鋒便揮了過來,直接削斷了男人的一縷頭髮。
鴻鳴刀刀光隱隱浮動,一片璀璨中是難以抑制的嗜血慾望,配着她一身素衣,只叫人覺得悲涼又可怕。
“我來殺了你,給自己報仇。”
一招未得手,冥魅咬牙,繼而寶刀一揮,將帝俊震懾開來。男人不明白她何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靈力大增,直到看見了她左眼瞳仁中的彼岸花才知道。
泰山府的帝姬成魔了。
聽手下的人說過,上一次她如此的時候,還是爲了去度朔山與猰貐對峙,給冥徹尋解藥。
上古兇獸就那樣死在了她的刀下,好像是魍魎吧,將她帶了回去。
“該死的,”狠狠罵了一句,帝俊再不敢掉以輕心,魍魎死了,哪裡還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壓制住了成魔的冥魅。
摺扇化爲利劍,銀白色的劍身奪目至極,被奪魄斬的骨色略亮一些,像是寒冰一般。
“呵,天君大人,這劍很襯你。”冷笑了一下,冥魅與他刀劍相擊,一時僵持在了一起,“無心人用冷血劍,妙啊。”
“冥魅,咱們有話好好說。朕知道朕對不起你,你若就此收手,朕權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你倒很好說話嘛,只是好話都叫你說了,你叫別人怎麼活?”語氣柔軟,下手卻更狠了。冥魅知道他沒有盡全力,可卻一點也不在乎。
若他真的心存愧疚,那就即刻去死好了。
“你做都做過了,對不起還有用麼,叫我即刻收手,帝俊,你忘了你跟我說過的話了麼?”
“你說是我們將你逼上了這個位子,叫你沒了回頭路,而今我來解救你,再把你從這個位子上趕下去,從此兩不相欠,多好。”大刀再次砍下,男人死死抵着,竟是一點點壓制住了她,叫她落了下風。
“你殺了我,事情也已經發生了,崔鈺馬上就要回來了,就算看在他的份上,你不說我不說,就當什麼都沒有過,我絕對不會爲難你們......”帝俊不知道該如何讓她冷靜下來,情急之下口不擇言,竟是將女子激得怒意更盛。
“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我當然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反正他已經死了,一個死人能計較什麼。可是我偏要你死,要你去給崔鈺陪葬。”
“死了?”趁着他吃驚的空檔,鴻鳴刀直劃到劍身底部,冥魅一腳就將男人踹倒在地。
帝俊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揚起劍去擋,知道對方今日非置他於死地不可,眸底閃過一絲森戾的光,手上一用力,便將女子手裡的刀打落在地。
“你別怪我。既然你這麼在意他,那不如你去陪他好了。”
暴起在空中轉身,帝俊的劍朝着冥魅的喉嚨而去,可女子立在原地只是笑,絲毫都沒有要躲的意思。
這才意識到不對,可惜爲實已晚,身後被人捅了一刀,以致於劍鋒停在了女子下巴一寸的位置。
低下頭去看,是一根枯樹枝,鮮血染上衣衫,好像枯木逢春。
“阿俊,我們有千年未見了吧,上次在度朔山,你才這麼高,轉眼竟長這麼大了。”夢魔一面說一面靠近他,樹枝一點點從他身體裡穿過去,最後只留下一個血窟窿,“你跟你父親一樣,不擇手段,心狠手辣。”
“不對不對,也不一樣,你只剩下狠和手辣,你沒有心。”
“所以不知道痛。”
兩個人將他夾在中間,帝俊的劍落在了地上,人踉蹌幾步,扶着身後的桌子,勉強沒有摔倒。
外面的天兵聽見動靜衝進來,被冥魅掌鋒一震,全都摔倒在地。
“一個沒有心的天君,你們這麼護着做什麼?”輕蔑地說了一句,女子神色不悅,彷彿在看一羣沒有腦子的蠢笨之人。衆人聞言都有些傻,顧不得那些打前陣受傷的同僚,一時全愣在了原地。
夢魔見有她抵擋衆人,悠哉地走到帝俊身邊蹲下道,“你看看,這些人聽說你沒有心,立馬就倒戈了。”
“嘖嘖,你那個父親,窮極一生就想要個帝位,可是又怕重蹈弟弟的覆轍,索性連兒子的心都挖了。佩服,佩服。你母親肯定恨極了你父親吧,那麼個嬌俏的人,竟在月宮鬱鬱而終,還傻傻的想要給你繡一顆心,真是可笑。”
冥魅對夢魔這專戳人心窩子的能耐欽佩不已,言畢果然看見帝俊的臉色都變了,本就失血過多的蒼白麪頰染上薄霜,比那把劍還寒。
“你瞪我做什麼,再瞪也改變不了事實啊,走吧,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就再送你一程。”
帝俊並不覺得自己與夢魔有什麼情分可言,知道他說的不是什麼好話,男人想要找個時機反擊。
只是他才動了這個心思,冥魅便幻化出鎖魂繩將他死死捆住了,“我答應你,我不殺你。”
言畢見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女子美豔的臉上露出一絲嫵媚的笑來,“我就只把你從誅仙台扔下去,讓你落到阿修羅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