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蕭家迎親隊伍的遠去,那響徹街道的喜樂聲也漸漸消失了。
然而新婦子雖然走了,屬於魏家的熱鬧卻纔剛剛開始。賓客們剛剛在宴席上不過喝了杯喜酒,待送了魏胤娘,復又回去繼續用膳,而那些壓軸的美味菜餚也被一道一道擺上了桌。
冥魅見崔鈺在刑部的那些同僚似乎還要與魏徵飲酒,她不想掃這些人的興,沒讓崔鈺送自己,也沒有在魏府用飯,便徑自回宮去了。
魏夫人帶人恭送她離去,這纔對魏相道,“公主來赴宴,可咱們連喜酒都沒讓人喝一杯就回去了,是不是有些失禮?”
婦人略有些擔憂,雖然她覺得這位汝南公主很好相處,可畢竟是金枝玉葉,萬一表面上一團和氣,回到宮裡卻抱怨他們照顧不周,那這好事可就要變壞事了。
未等崔鈺開口,魏徵便笑着擺擺手道,“無妨無妨,三帝姬爲人最是豁達爽利,纔不會在這些繁文縟節上斤斤計較。她不肯留下,是怕拘着咱們,人家這麼善解人意,你可不要想歪了。”
疑惑地看了看崔鈺,見他點了點頭,魏夫人這才放下心來,忙張羅着大家入席。
絡腮鬍坐在他和獨孤謀中間,對着好友一陣擠眉弄眼,“我挺喜歡汝南公主的,感覺她和其他那些嬌氣的姑娘不一樣呢,你還是很有福氣的,得了這麼段好姻緣,比長孫家的那位強多了。”
“樑秀芝,你今天的話是不是有點多?”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獨孤謀眯着眼打斷了他。
撇撇嘴,被喚作秀芝的壯漢委屈地坐到了一旁,不敢再在老大眼皮子底下待着了。
“靖巖,我又哪說錯了,我爲崔鈺高興啊,也不行麼?”小聲嘟囔着,秀芝本來以爲能和好友多說些體己話,結果現在他們中間卻隔着兩個位子,感覺好遠呢。
“早就提醒過你了,”石靖巖將身子偏過一點點,背對着獨孤謀小聲道,“可你就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有嗎?你有提醒我嗎?”摸了摸後腦勺,秀芝似乎怎麼也想不起來有人提醒過他。
“笨蛋,不然我懟你那兩次是爲了什麼?”
獨孤謀沒有理會兩個下屬,他見崔鈺今日不停地在灌魏相飲酒,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眼見魏徵又飲了一杯,男人瞥了他一眼道,“既然看出來了,還不幫忙?”
聞言,獨孤謀對石靖巖和樑秀芝道,“別嘀咕了,灌魏徵。”雖然不知道崔鈺目的何在,但既然他這麼說了,那這幫兄弟照着做就是了。
這邊廂幾個人喝的熱火朝天,以致於周圍的賓客全都插不進來,眼看着魏大人被刑部的一羣人圍着,幾個彪形大漢虎視眈眈看着想前來敬酒的人,彷彿這不是魏家的喜宴,而是天牢的審訊室。
另一邊,魏夫人正與幾位官太太說着話,見魏徵喝的滿面通紅,不由得有些擔心。
“夫人,”一旁的丫鬟見她微微出神,便喚了一句,“夫人,今日高興,就讓老爺多喝兩杯吧。何況,崔大人也不是不分輕重的。”
聞言,婦人這纔回過神來,點點頭道,“好吧,你去讓廚房備好了醒酒湯,免得明日酒勁兒過了又該難受了。”
小丫鬟領了差事便退下了。一旁的崔柳氏趕忙見縫插針,堆着笑道,“夫人真是體貼,都怪我家鈺兒不懂事,怎麼能這樣不停敬酒呢。”
斜睨了她一眼,魏夫人並沒有搭話。她對崔鈺這位嬸孃的所作所爲也略知一二,今日顧及女兒,她不願與人鬧出什麼不愉快來,便只對崔柳氏的不請自來睜一隻眼閉只一隻眼,沒想到對方竟得寸進尺。
見她不說話,崔柳氏又笑笑道,“估摸着鈺兒也是爲了感謝魏大人,我聽說汝南公主之前一直養在佛寺裡,後來病重才接回宮的,若不是魏大人尋了靈丹妙藥,公主的病情也不能好轉,崔鈺更不可能得了這門好親事。”
“說到底,我們崔家還要好好感謝大人呢。”她說完便拿起帕子掩着嘴笑個不停,魏夫人也勾勾脣角,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說到底,還是崔家長房有福氣,生養了崔尚書這樣一個謙謙君子。不然,我家老爺就是再有那能耐,也不能讓公主嫁到那烏七八糟的人家去。”
崔柳氏的笑容凝在了臉上,一時間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神情極爲尷尬。她當然知道魏夫人的意思,可即便被人這樣當衆打臉,她也不可奈何。
誰叫人家說的沒錯呢,崔家長房就是這麼好命。生出一個俊美無儔又才高八斗的嫡長孫,先是與薛國公府聯姻,現在又成了皇親國戚,好事兒全都砸在他們家頭上了。
訕訕地將笑容收住了,崔柳氏又說了些無關痛癢的場面話,便尋了個由頭離開了。
她前腳剛走,後腳這些官太太便議論開來。
“當初她是怎麼對崔家長房的,現在竟還有臉來這兒跟崔尚書攀親戚,左一個我們家鈺兒,右一個我們崔家,說的那麼親熱,可我看崔大人連正眼都不肯瞧她呢。”
“瞧她做什麼?她當我們都和她一樣健忘呢,當年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人家正遭難呢,她幸災樂禍不說,還大張旗鼓趁火打劫,我還記得崔家長房夫人被她氣得病倒了,她卻逢人便說自家嫂嫂是被崔鈺娶妖精的事情嚇的,什麼人呢。”
“話說回來,汝南公主知道崔鈺之前的事情麼?”
幾個人正憤憤地說着崔柳氏的不是,人羣中不知誰忽然問了一句,將話題帶到了另一邊。
“大抵是知道的吧,”魏夫人淡淡說了一句,她聽魏相說過,冬至日承天門城樓上,汝南公主明知崔鈺對之前的夫人念念不忘,可卻還是對他關心備至,以致於連太常寺博士的玩笑都不放在心上。
或許誠如魏徵所言,這位公主在佛寺待久了,心性豁達,不是那等矯情的女子。
點點了頭,問話的人若有所思地說到,“知道也不生氣?看來,崔大人是否極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