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老漢一想到要是今天沒有這年輕人突來串門的話,自己這條老命可能今日就交代在這裡了。心下感激,但仔細想來,又不知該如何感謝。自己也只是鰥居,無依無靠,沒有什麼值錢傢什,見曹牧文上藥鋪抓藥後,在牀上仔細思量一番,也只得先留人家在這裡吃頓便飯,自己也好生打聽一下。想好後便即下牀來做飯了。心想請救命恩人吃飯可不能過於寒酸。便把家中的半袋子米,還有今早剛買的半斤肉也一併做來吃了。轉眼又想到櫃子裡還有早上買肉時一併打的酒,心中好是高興。就是不知道那年輕人酒量如何。
“最好不會喝酒,都讓我一人喝了。”轉念便又想到,“哎呀,哎呀,人家剛剛救了自己的命,自己卻這般算計,在乎這麼點小玩意兒,讓人家知道了還不笑掉了大牙。”這老漢便在一邊淘米,洗菜,生火時浮想聯翩。
還好像這種心臟病來得快去的也快,而且併發症狀也不甚嚴重,只消得休息些時候,身子便已感覺好多了,纔有的這老漢這般生龍活虎。但如不是曹牧文來得及時,救得正確,卻又是不知這老頭是怎個光景呢!
剛剛夕陽的餘暉還斜照在屋檐。未及,便已日頭盡西,夜色如薄暮一般映了下來。曹牧文這是正和那位老漢推杯換盞着。
二人仔細聊過後才互相知道。曹牧文是一人來京探友,可是友人已經搬家,而自己的包袱盤纏又無意間弄丟了,這才流落街頭。正巧遇上魏滿糧大哥相助,才尋得一個暫且的住處。
哈哈,說罷曹牧文心中便一陣竊喜。像是古代交通信息不是很發達,有時候要從一個地區到另一個地區,有的竟要花費上月。更有甚者,像是進京趕考,有的考生甚至提前一年就從家鄉前往京城。爲的是先熟悉京城氣候人文,有的是打好提前量,萬一路上有事請耽擱了不至於誤了趕考大事,還有的就是先到京裡活動活動了。總的來說,就是自己的謊言雖然有些俗套,倒是卻無從查起,倒是無須擔心了。
曹牧文聞之那老漢的身份時,雖然還是不免怔了一怔,但也是不出所料了。
這老漢姓午,單名一個奎字。乾的事官府衙門仵作的行當。仵作,這是古時官府檢驗命案死屍的人,由於檢查屍體是件很辛苦的事,而且古代的封建思想嚴重,因此一般在檢查屍體的時候由賤民或奴隸檢查屍體並向官員報告情況,也就相當於是古代的法醫。但是到了明代,雖然由賤民,奴隸充任仵作這一行業早已煙消雲散,但是因爲中國人歷來諱疾忌醫,而對於死,死者之類的更是唯恐避之不及。所以仵作雖早已不是“賤行”,但旁人還是對其略有疏遠,只求個心理安慰罷了。不過曹牧文來自現代,自然對此不以爲意。
而且~~,因爲他本身的職業習慣和愛好,其實從小到大看的斷案故事,偵探推理故事也已不計其數。就是《福爾摩斯》也不知看了幾遍。就是前幾年火熱的《大宋提刑官》自己也很是喜歡。自然是向老午多般請教。
這仵作屬36行之一,稱“仵作行”。其實,仵作既驗傷,主要還是驗非常死亡的屍體,驗致死因由,近似於後來的法醫。一般的鬥毆,檢驗方法比較簡單。驗屍便複雜得多,仵作要在沒有解剖屍體的情況下,把詳細的檢驗結果報告給有司,作斷案的參考。因之,仵作要懂許多專業知識,精通解剖學及藥理病理,知道何處經絡受傷便危及哪處臟腑,中何種毒便出現什麼症狀,判斷越準確,對破案越有幫助。所以,仵作幾乎都靠名師傳授。認真負責的仵作,檢驗屍體極其詳細,從毛髮到指甲,決不放過任何細節,一具屍體總要翻來覆去地勘查,尋找可疑之處。那些已腐爛的屍體,高明的仵作也有辦法驗證,甚至根據枯骨的顏色來判斷當初中的何種毒藥。
這老午見曹牧文對自己沒有向別人一般對自己有所避諱,竟還很用心的請教起來,心下頓時歡喜不已,便向曹牧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來起來。
這老午平日裡與鄰人來往不多,在衙門裡也是受盡了別人的白眼。有時候碰上有人打架,自己還要跑去驗傷。萬一碰上地痞無賴互毆,佯裝受傷,要是遇上這種事情,這老午更是叫苦不迭。這些流氓潑皮時有上街尋釁滋事,變着法的找人開大,一打便佯裝受傷,倒地不起。要是自己驗傷時無奈作僞證,對面一方自是不肯,況且有時候那些潑皮無賴根本未受傷,借勢倒地不起,便大呼小叫,哭爹喊娘了起來,自己就算是有心放水也無從下手,萬一被被詐一方敲了出來,一告到官府,自己這一把老骨頭就得坐穿牢底了。那些潑皮無賴無法得逞也會遷怒於自己。趁自己不在家時砸破粗窗戶也有過,自己更是無可奈何。就是前幾日,自己外出一回家時,便發現門鎖裡給人塞進了鐵條,只等到入夜纔等到鎖匠來給開了門。
老午平日裡便受窩囊氣,一邊在官府衙門裡沒地位,被衆人輕視,要是碰上什麼人命事時,官差領了自己來後,便馬上退到不知哪裡去了,等到自己驗明,檢查全部完之後才從別處漏身,就好似自己就是整日與死人爲伍似的。今日這突發心疾,一是自身年老體弱;這兒自然是平日裡窩囊受氣,導致心脈鬱結,氣血不暢,重壓之下,今日便一起併發了.
而今日見了這年輕後生,不但絲毫不以爲意,而且還恭敬的請教,胸中真是如心花怒王一般,好似連日來的怨氣一瞬間煙消雲散了。
曹牧文心裡葉聽得正喜,自己原先對其便深感興趣,平日裡看推理小說,也是時常看到故事裡出現像是死亡時間確定,屍斑,中毒後的各種症狀的講解,便是對“仵作”這種中國古代“法醫”是如何檢驗屍體的充滿了好奇,雖然相關的書看了不少,但是想今日這種面對面的對話,可是從來沒有過。
“唉,”老午嘆息了一聲,說道:“像仵作這行,一般都是師傅帶徒弟,一傳一的。自己要是年老力衰幹不了必須得有個傳人接手才行,總不能要衙門裡每個仵作吧,那些案子又不會等着你。”說罷又連連嘆息。
曹牧文一問之下明白了。老午本身早就有退意,可是在明朝,這仵作行當也算是衙門吏役,受官府的管。一般都是由師傅收徒,等到師傅年老之後再將這職交予徒弟。而自己幾年前與自己相伴數十年的老妻病死,膝下無兒無女,幾年前便想收個徒弟,一是可以傳承自己的衣鉢;更重要的是自己老來連個伴都沒有,老來寂寞,要是有個徒弟算是有個近前可以說話的人也好。今日一見曹牧文便心下喜歡,可是一瞧人家也是個體面的讀書人,能與自己攀談一番,做個鄰居已然很好,心裡的那個想法便說不出口。可他哪裡知道,曹牧文現在可是眼裡放光了。
“嘿嘿,看老午現在正有意退休。只不過找不到好的接班人,現在正心煩呢。我現在來到這裡,無依無靠,本也以爲沒什麼可以生存下去的本事。沒想到今天倒是給我提了個醒,雖然自己原先乾的事偵探,不過這方面也有所涉獵,要是真做起來倒也得心應手。況且聽着老午說師傅也會事前傳授一番。”心下這麼想,但卻不好意思開口,心下籌措不前。
呃~~,屋裡一盞油燈影影綽綽的,正映照着兩人。一個正有話缺開不了口;一個是覺得開了口人家未必會肯。這兩人只好是閉口不提,剛剛還相言甚歡的餐桌上頓時沒了聲響。只見一個一個勁的低頭吃飯;另一個一口一口的喝着悶酒。這氣氛一時間尷尬沉悶了。
這兩人一個有心,一個有意。但都是拉不下那張臉來。
“哼,在這樣下去不行了,正所謂‘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的‘,自己準備了這麼多年了,現在可算是有機會了,怎麼能輕易放過!況且現在連個夥計都沒有,還欠着魏大哥房錢。那就毛遂自薦一番吧!”曹牧文心下一橫,想到。便拿出了原來畢業後四處投簡歷應聘的那股子無恥勁頭來,“那時候的風浪都經過來了,現在就碰上個老頭面試官算什麼!況且就自己一個應聘的!好歹這仵作算在衙門吏役裡,也是‘事業編制’嗎!”
他張口便道:“午老爺子。”他之前便思忖了半天想等下該怎麼稱呼老午纔好,叫‘老午’自是有些亂了輩分,人家畢竟比自己大二三十歲,直接叫名字更是失了敬意,思來想去,便叫只叫他的姓,後加“老爺子”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