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樂樂!”
“小姐!你別跑!等等我呀!”
“香穗!你剛剛有沒有看到?”我轉過身一把抓住追上來的香穗,急急問道。
“看到什麼?”香穗被我的反應懵住。
“一個穿着大紅繡袍,年齡和你差不多的小姑娘!”
我不會看錯,雖然那姑娘年齡小,但是我和樂樂從小一起長大,那熟悉的眉眼不是樂樂還能是誰?是巧合?還是樂樂也和我一起穿越了?等我飛奔到跟前,人早已沒了蹤影。
“小姐!你可別嚇奴婢呀!”香穗見到我的反應,站在一旁焦急的望着我。
“我……我剛剛好像看到一個兒時的夥伴,沒有看真切,也許是我眼花了。”滿心的驚喜霎那間煙消雲散。
在德州府已經好幾日了,因爲太子的病一直沒有好,康熙也命隊伍停了下來。今天難得和香穗到街上逛逛,沒走多遠便看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分明就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樂樂,我想也沒想急忙撒腿就追了上去,無奈街道上人太多,等我衝過去,人已經不見了。
如果沒有遇到也就罷了,這些年好不容易不太想家,今天再次看到疑似樂樂的人,不禁又勾起我對現代的思念。沒有心情再逛下去,悶悶的回到住處。
“今兒和四哥難得有空,剛打算找你出門逛逛,你倒先出去了,怎麼這就回來啦?”剛到門口便見到他倆準備出去。
“哦,不過在附近轉了轉,怕迷了路,沒敢走遠。”想着樂樂,情緒不免也有些低落。
“還沒用過飯吧?這裡的德州扒雞可被皇阿瑪稱爲神州一奇,咱們也嚐嚐去。”
“哦。”遊魂般的跟着他倆來到一家氣派的酒樓,要了間上房,等上飯菜的時間我就趴在臨街的欄杆上呆呆的望着街上的人羣,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遇到疑似樂樂的那個姑娘。
“香穗,你家主子怎麼跟丟了魂兒似的?”突然聽到胤祥問道。
“回十三爺話,之前咱們在街上看到一位姑娘,很像小姐兒時的夥伴,但是等我們追到跟前,人就沒了影子,小姐之後就變成這樣了。”香穗一五一十的彙報。
“別說這個了,吃吧。”見飯菜來了,我自顧自的拿起筷子吃了起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越想越鬱悶,還是先吃飽再說吧。
“爺,年大人來了。”類似隱身人的高福突然在胤禛耳邊說道。
“奴才見過四爺,十三爺,兩位爺吉祥。”話音剛落,一個白色的身影竄了上來,啪啪兩聲打千兒叩下。
“亮工?你怎麼跑來了?” 胤禛對這人的到訪有些意外。聽過木工,水電工,這亮工是什麼工呢?
“日前接皇上旨意,太子爺身體抱恙,命索大人前來侍疾,奴才便跟着索大人一同前來了。剛到別院,得知主子來了這裡,便急忙趕來給主子請安。”白衣男子站起來立在一旁,恭順的報告,頭也不擡。
“嗯。”胤禛輕輕頷首。
“年羹堯,你對你主子可算有心了。”
“噗!”嘴裡的湯受到驚嚇噴了出來,我急忙用手絹捂住,瞪大雙眼看着這個白衣男子。我這麼驚訝,不是爲了胤祥小人模樣大人腔調,而是年羹堯三個字!雖然這段歷史記不清楚,但是我記憶中的確有年羹堯這麼一個人,好像還是一個挺出名的武將。終於見到一個自己記得的歷史人物,能不驚訝嘛。
“你……你就是年羹堯?!”不自覺驚呼出聲。
房裡的所有人都被我的舉動嚇一跳,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是!”見我和他兩位爺同桌吃飯,年羹堯大概不確定我是什麼身份,客氣地拱手應了聲。
“比雅,你認識他?” 胤祥問道。
“不!不認識!只是聽說過。”比雅一個小丫頭,怎麼會認識朝廷的官員呢?心裡不覺求神拜佛八婆胤祥不要再追問我是聽誰說的,我總不能說,聽我們歷史老師說的吧?
大概我在他下屬前失態不太好看,胤禛眉頭擰緊嗔怒的瞪了我一眼,我急忙低頭繼續喝湯。
“索額圖如今在別院嗎?”
“噗!”聽到胤禛說話,剛進嘴的一口熱湯又噴了出來。索額圖?!這不也是個真實的歷史人物?再聽下去,會不會還會鑽出韋小寶啊?
連續嗆了兩次,我不住的咳了起來。“小姐,沒事吧?”香穗急忙上來輕拍我的背。
“別胡鬧。” 胤禛的聲音顯得十分不快,我今天當着他下屬的面兩次失禮於前,不知道回去要被什麼責罰了,想到這裡,急忙放下碗筷,我可不想呆會兒又噴出什麼東西來。
接下來他們說什麼,我是一句沒聽進去,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坐在對面的年羹堯,上下打量着他,這時候的年羹堯看上去不過二十三、四歲和胤禛差不多大,雙目有神,脣紅齒白,沒有一點武夫的模樣,看起來更像一個白面書生。我卯足了勁去想關於他的故事,無奈怎麼也想不起來。
突然感覺誰扯了一下我的衣襟,我扭頭一看胤祥正衝我視着眼色,我順着望去,胤禛已經滿臉鐵青,眼中的冷光射在我臉上。是不是他們都看到我盯着年羹堯了?這古代女子這樣無禮的盯着一男的,好像是不太好,我不禁吐吐舌頭,不敢再看。
“奴才的妹妹正在樓下。”年羹堯道。
怎麼好好的說起人家妹妹了?
“怎麼不一同上來?” 胤禛問道。
“主子不傳,不敢擅入。”
“亮工太拘禮了,叫她進來吧。” 看吧,聽到女的就來勁。
“是。”年羹堯應身退出門外。
少頃,門外傳來腳步聲,我不自覺望了過去,見到來人蹭一下站了起來。
“樂樂!”我驚呼一聲急忙跑了過去,這姑娘正是我在街上碰到和樂樂一模一樣的人。
“姑娘想必認錯人了,小女叫佩瑤,並不是姑娘所認識的樂樂。”小姑娘對我微微一笑,柔聲道。
聽見她說,我頓時心中一涼,果然是我認錯人了,可是,也長得太像了吧。
“對不起!你和我兒時的一個夥伴簡直一模一樣,我還以爲是她呢。”她不是樂樂,剛見她時失而復得的心情頓時大落。
給我這麼一鬧,所有人都停下來不說話,胤祥急忙走過來把我拉了回去。“你肯定多喝了幾杯,纔會錯認人了。”我木然的隨着胤祥走回桌旁坐下,怔怔的望着佩瑤。
“奴婢年佩瑤見過四爺,十三爺,給兩位爺請安,四爺吉祥,十三爺吉祥。”佩瑤婀娜地移到桌前,柔柔福身請安,連聲音都很像啊!
“嗯!起吧。” 胤禛淡淡地道。“這裡沒有外人,都坐下吧。”
“是!”佩瑤甜甜一笑,輕輕坐下。樂樂已經是一個大美女了,這個古代版的樂樂,曲眉豐頰,秀氣的鼻子,朱脣粉面,根本就是加強版的美女樂樂了。
他們四人一邊用飯,一邊客氣的寒暄着。忽驚忽嚇,忽悲忽喜,我折騰半天,一點胃口都沒有了,只坐在一旁拿着筷子做做樣子。
“不合胃口嗎?” 胤禛突然扭頭看着我問道。
“沒,挺好吃,只是飽了。”我衝他淡淡一笑,放下筷子。
眼光睹見坐在對面的年羹堯,一臉不解與驚訝,不用猜也知道,肯定還是爲了我的身份。他主子都不解釋,我何苦操這個心,反正我是誰都行,誰也不是也行。
忽然感覺一道視線投向自己,扭頭一看,佩瑤正若有所思的望着我,臉上一抹看不太懂的神情,看見這張酷似樂樂的臉,忍不住就要想和她親近,我友好地咧開嘴衝她笑了笑。“剛剛都沒有介紹,我叫比雅,很高興認識你。”聽見我獨特的問候方式,毫不掩飾的示好,佩瑤面色一怔,隨即莞爾一笑,“我叫年佩瑤,也很高興認識姑娘。”
之後的日子,我打聽到佩瑤的住處,常常主動上門找她。原來她父親是湖廣總督年遐齡,這次正好要進京,剛巧到德州得知她哥哥年羹堯也要到德州來,便停下來打算和哥哥一塊進京。雖然她不是樂樂,但是大家年齡差不多,可能也是緣分,半個月下來,我們倒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天天膩在一起。我常常在想是不是老天知道我太孤獨了,特意送了一個樂樂來陪我。
太子爺的病一直沒有好轉,康熙大概很喜歡這個兒子,怕兒子舟車勞頓,一直沒有出發,隊伍在德州一停就是一個月。
“比雅,貝勒爺和十三爺爲什麼對你不一樣呢?”佩瑤迷惑地問道。
“呃。”我其實最怕別人問這個問題了,因爲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我們……我們是朋友吧。”
“真好!貝勒爺每次對着我,都是冷冰冰的。”佩瑤幽幽的說。
“他這人就這樣,你別怕,其實他對人很好的。”我安慰她道。他平日裡對誰都是一副冰冷樣,難怪人家女孩子都害怕了。
“還是比雅最好了。”佩瑤嬌滴滴地挽着我的手。
“還是明日最好了。”樂樂以前也常常這樣對我說。
“你最近總去找亮工的妹妹?”一日正準備去找佩瑤玩,迎面遇到胤禛。
“是呀,她和我小時候的夥伴長得太像了。”
“物有相似,人也如此,再相識她也不是你那個夥伴。”他負手背對着我,看不見什麼表情,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這麼說。
“佩瑤人也很好的,你不要一天到晚對着人家都繃着一張臉了,她都不知道多怕你。”
“這話是她讓你來對我說的?”
“不是,她哪兒敢呢,是我見人家姑娘家這麼怕你,想要幫你改善一下你的女人緣嘛。”
他轉過身眯着眼打量着我,“你希望我有很多女人?”
聽見他問,便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不禁面上一紅“你……本來女人也不少,再多幾個又有什麼,而且……而且關我什麼事情,我去找佩瑤了。”說完不等他說話急忙跑開。
“佩瑤,父親既是說了,這事兒一定便成,你何苦還擔心不已呢?”
剛剛來到佩瑤住的客棧房間外,便聽見屋裡傳來年羹堯的聲音,急忙停下腳步思量要不要進去。
“就算我能嫁了又如何?四爺對比雅的態度哥哥難道沒看見?”這是佩瑤的聲音,關我和胤禛什麼事情?聽見提到我,我拉了拉香穗,好奇地蹲在窗下偷聽起來。
“是啊,我跟着四爺這麼多年,從來沒見他對待哪個女子如此態度,就連如今府中的福晉和側福晉也未能得四爺如此寵愛。”
“所以我他日嫁給四爺,最大的憂患不是那兩個女人,而是眼前這個沒有名份的丫頭。”
“因此你才假意和她示好?”
“嗯,她表面上看起來毫無心機,單純直白,但是想她一個奴才身份出身的下人,能把四爺迷惑成這樣,絕不會那麼簡單。如今她把我當做兒時玩伴,推心置腹,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我何不順水推舟,在她面前扮作知心姐妹,探探虛實。更何況我幾次對四爺示好,均被他冷言相對,也正好借她多點機會接近四爺。”
聽到這裡,我怔怔地跌坐在地上,她真的不是樂樂!樂樂絕對不會這樣對我!我這麼相信她,以爲在這裡找到了一個好朋友,原來她只是想要利用我接近胤禛。這麼多天以來我誠心誠意對她,結果卻換來這樣的評價,爲什麼這個時代的女子都是這樣?一旦愛上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就會變得這樣工於心計,沒有良心嗎?李氏是這樣,佩瑤也是這樣,我以爲只有後宮的女人才會爲了爭寵不擇手段,沒想到一個貝勒府裡也是如此。佩瑤小小年紀,竟然有這麼重的心機,太可怕了,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啊!
想到這裡,我急忙站起來飛奔出客棧,香穗跟在身後大聲呼叫“小姐!小姐!你要去哪裡?!”香穗人小,很快便被我甩掉,悲憤下一路狂奔,不知不覺跑到城外的一條小河邊。
“啊!騙子!騙子!”顧不上秋季河水的寒涼,衝進河中發瘋般的拍打河水!肆意發泄我的憤怒!“丫的!我當你是寶,你當我是草!”河水沒過胸口,冰涼的寒意刺痛我身體每一個細胞。如果是樂樂絕對不會這樣對我!絕對不會!
“這裡的人都是瘋子!都他媽瘋的!個個都覺得我是一個壞女人!一個搶奪她們愛人的壞女人!我喜歡他!卻從不敢說一句半句,這都是因爲我知道我不屬於他,不願與你們相爭。可你們一個個都他媽的把我當做敵人,冤枉我!打我!騙我!你們的愛就了不起嗎?!”我發瘋般的狂叫着,滿腔的悲憤劃過空曠的天空。
“比雅!”胤禛的聲音!
我急忙回過頭,一人一馬立在河岸上,馬上的他驚恐萬分地看着我。
他……他爲什麼會在這裡?看着他的臉,我完全呆住。
他猛然翻身下馬,向我衝來,河水噼啪作響。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已拽緊我的手腕,對我厲聲喝道。“你在做什麼?!”說完把我拉回岸上。
是他!每次都是他!當我摔壞李氏玉簪不知所措時;當我生辰想念父母時;當我捱打命垂一線時;當我在府外艱難受苦時;當我遇匪遭遇危險時;每次當我委屈悲傷,當我深陷險境,他都一定會出現!會用他特有的方法安慰我,陪着我,護着我。而我卻爲了自己,爲了連我自己都不確定的東西,對他的一份心意視而不理,就算如此他也依然對我呵護着。
“你想要做什麼?!”他牢牢握住我的手腕,憤怒的衝我咆哮着。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憤怒,從來沒有。
“爲什麼?”我輕聲問,低着頭不敢看他的眼睛。“爲什麼要喜歡我?”
“我沒有家世,也沒有身份,不懂琴棋書畫,不懂針織女紅,不懂規矩,不懂女兒家的矜持,這個也不懂,那個也不懂,傻呼呼的,什麼都沒有,你爲什麼要喜歡我?這樣的女子,在這大清朝,不是應該一文不值嗎?”我幽幽的說着。
沒等我擡頭,手臂上驟然一緊,倏地被他拽進懷抱中,心臟頓時怦怦狂跳。
“比雅。”他的下巴輕輕抵着我的肩頭,在我耳邊輕聲喚一聲我的名字。良久,他拿起我的手掌蓋在他的胸口,一隻手扶住我的肩,低下頭雙目溫潤清澈的望着我“你是什麼都不懂,什麼都沒有,可你就在這裡,抽不走,我……抽不走。”
看着我迷戀的這雙眼睛,一滴眼淚寂然無聲的落到衣襟上。怔然之間,他冰涼的雙脣已吻上我的眼睛,我情不自禁閉上眼,感受他灼熱的氣息。驀地冰涼覆蓋上我的脣,柔柔的,細細的,漸漸力道變重,如狂風海嘯般吞噬了我所有的理智,我感覺自己慢慢眩暈,神志飄向遠方。在他暴風驟雨般的吻下,我的手不自覺地擡起小心翼翼的抱住他,他的身子微微一顫,抱住我的手用力收緊。完了,這回真的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