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賺錢和很缺錢看起來是很矛盾的事情。
但其實一點都不矛盾。
因爲窮人有窮人的缺錢法，富人也有富人的。
窮人會因爲一日三餐饑饉而夙夜憂嘆，而富人也會爲購買那座商鋪缺些銀錢而抓耳撓腮不得不去銀行拆解，而揹負大筆的債務。
柳煙的缺錢當然屬於後者。
這是昨天在鳳巢的後臺休息室和一水姬見面的時候，路遠突然想到的事情。
當時柳煙和蘇眉在一起說着話卸着妝，一副其樂融融的塑料花姐妹模樣，在一旁的趙君離開口說如果把這倆女孩兒像打魚一漁網兜起來，大概能賣多少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路遠突然意識到一個盲點，那就是一水姬和蘇眉其實有着超級多的共同點。
比如說她倆都是家境優渥教育極好的富家大小姐，比如說都選擇了遊戲實況這條路。
但是蘇眉因爲父母的緣故，沒有辦法出鏡或者公開身份，因爲以蘇眉的身份，不要說當一個網紅主播，就算是去當演員歌星其實也會被父母給嫌棄的。
而柳煙卻似乎一點都沒有阻礙地這樣做了，那麼——她父母在其中扮演着什麼身份呢？
所以回來之後，路遠就委託趙君離幫忙查一下。
因爲有些情報，網絡上是沒有的，反而是那些小圈子的口口相傳更加可靠一點。
趙君離於是帶回來一個有些悲傷的消息。
就是之前和柳煙提到的那些。
因爲柳煙的父親連續投資失敗，導致億萬家產虧空，資金鍊斷裂，而能借的生意夥伴差不多借遍了，剩下的更多人冷眼旁觀，畢竟生意場上無交情，如果柳海川破產的話，那麼他原本在生意上的份額就會被侵吞乾淨。
當確定無力挽回敗局之後，這個出身名牌大學一步步創業艱辛走過的男人放棄了東山再起的可能，而是選擇在這個他在事業最高峰買下的豪宅頂層，和自己的妻子一起服毒離開了這個世界。
而當時，柳煙正在全寄宿的學校進行她初三的課程。
那年她十五歲。
“這個宅子一年的租金趙君離告訴我，不知道你和那位房主的具體協議，但是一年不會低於八百萬，更高就不清楚了。”路遠看着柳煙輕輕說道。
就像柳煙看到的那樣，路遠這次是有備而來。
路遠所沒有想到的事情，其實不過是柳煙竟然用閒談一樣的口氣說出她父親的死訊。
雖然這是路遠已經知道的事情。
“但是這個別墅的房租遠遠不是大頭，畢竟在它被拍賣之後，裡面的所有陳設裝飾，應該大多都被拍賣抵債了，而現在你重新將它們裝滿，並且幾乎不惜一切代價地讓它們回到自己記憶中的模樣。”
“這可不是一兩千萬能夠拿下來的。”
趙君離的估測，是三千萬左右。
話又說回來，一水姬是真的很能賺錢，她十五歲開始實況直播，到現在不過三年，雖然她躥紅的速度飛快，但是再快收入也是有一個增長曲線的，這三年間，一水姬的總收入大概在五千萬左右，最多也不超過一個億。
對於常人來說，這已經是天文數字了，屬於風口上的網紅經濟，在自己不創業的前提下，這基本是比搶銀行還快的來錢速度。
畢竟別看暴徒搶銀行搶的輕鬆，搶一次一個人頂多能夠搬走三五百萬的鈔票，路遠曾經背過一包一百萬現金，就重二十多斤，五百萬就是不算箱子不算包裝的一百來斤，你扛着能跑幾步？
搶錢，不僅是技術活，更是體力活。
而且搶銀行你多久搶一次？
搶銀行這種買賣，一般是搶完分錢然後開始花，花光了沒被抓，再考慮下一次該怎麼搶。
以及說句不好聽的，搶銀行總不能一個人搶吧，你是需要同夥的。
同夥是幹什麼的，同夥就是來分錢的。
而柳煙，以十五歲的弱女子之身，兩三年一個人賺了五千萬朝上，這相當於什麼效率？
這相當於柳煙一個人搶了十次銀行，每次都扛了一百五十多斤鈔票出來還沒被發現。
但即使是以這樣的賺錢速度，面對柳煙的奢望，依然有點入不敷出捉襟見肘。
柳煙想要憑藉自己的力量重新回到過去的日子，她可以做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在自己的城堡裡玩耍休憩，等待前往城堡屬於自己的王子殿下。
哪怕其實她已經不是一個孩子了。
“具體我沒算，但是總的裝修應該在三千五百萬左右。”柳煙輕飄飄說道。
她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
因爲既然已經將話題聊到了這裡，那麼就沒有輾轉騰挪的空間。
狹路相逢，當然只剩下勇者勝了。
“所以你就是把幾乎所有的錢都投入到這裡面了，你甚至沒有想過，這個宅子只是你租來的。”
“如果哪一天你付不起租金了，你就需要搬離這裡。”
“當然，你可以將裡面自己置辦的傢俱和收藏拉出來，但是我想你寧願讓它們永遠留在這裡。”
柳煙終於笑了笑，她拿起一塊華夫餅，放在嘴裡咔嚓咔嚓吃掉，然後看向路遠：“對啊，我漸漸長大之後，才明白當時老爹爲什麼會做那樣的選擇，因爲如果再從一無所有重新做起的話，實在太過艱難，也不甘心。”
“但這只是我理解了，並不代表我原諒了他。”
少女的話語輕輕：“是的，我不僅手裡已經沒有多少錢了，並且還欠了銀行一大筆賬。”
“所以說你當初找到蘇眉試圖接近我們的時候，其實就是爲了錢來的吧？你知道我們有很多錢。”路遠說道。
“我還知道你們都很年輕，所以說不會有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的狡猾和油膩。”柳煙的表情似乎帶着笑，她低頭喝了一小口咖啡。
苦澀與甘甜並存。
“但是我從最一開始起，就沒有想過和你們做朋友。”
“我大概也沒有和別人做好朋友的能力了，畢竟見過太多人情冷暖。”柳煙微笑，嘴脣上有咖啡殘存的棕色泡沫。
“我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讓你們喜歡我，因爲這樣的話，就無所謂背叛了，我本來就是壞人，所以說沒有想過讓你們以爲我是好人。”
“雖然說，我確實有讓每個人都喜歡我的能力。”
柳煙的笑容溫暖甜美，如果說她第一次就以這樣的姿態，穿着軟綿綿的睡裙，帶着溫柔繾綣的小公主表情，那麼就不會發展成這樣的對峙局面。
“但是我很累了。”
柳煙看着軒軼，疲倦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