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在門外響起,羅蘭原本放鬆微笑的臉上不由露出了掙扎的神色。
他此時其實已經進入了輕微的氧中毒狀態,並且氧氣氣化吸收的熱量也在慢慢降低這個房間的溫度,就在這半睡半醒的彌留之際,外面的敲門聲又重新激起了羅蘭的求生欲。
他想要起身卻全身完全無法着力,就如同鬼壓牀一樣,明明用盡力氣,但是身體卻無法移動一絲一毫,最終他挪動着身體從水牀上滾落下來,身體壓到了受傷的手臂,劇痛刺激着神經讓他一時間有些清醒過來。
他張了張嘴,想要發出聲音,但是卻沙啞地完全說不出話。
他想要站起來,但是身體卻虛弱無力,只撐起一半身體就重重跌下。
他選擇死亡是因爲找不到生存的辦法。
可是如今生存就在眼前,他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但是卻無力推開那扇門。
敲門聲似乎還在繼續,羅蘭在地上用一隻手撐住地面向着門口爬行而去,身體上沾滿了血污。
血跡在地上拖出來長長的一條。
我想活下去。
羅蘭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但是每一次拖動身體,他都感覺得到來自於身體各處的劇烈疼痛。
以及那內心深處不由升起的惡魔聲音。
放棄吧。
放棄了,就會有永恆安靜的死亡。
他一下一下地挪動,每一下挪動都要耗費全身的力氣,也要承受難以想象的劇痛。
不過好在,房間空氣中瀰漫的高濃度氧氣,也給他的呼吸提供了足夠的養料,讓他可以進一步榨取自己的力量向前索取。
羅蘭從來沒有感覺到你自己水牀到門的距離有這麼漫長。
似乎每一次挪動都有一個世紀那麼久。
但是最後,那巨大的無力感依然將他吞噬,在還剩下不到一米的路程的時候,羅蘭感覺自己榨乾了身體的全部力量,就算是迴光返照,此時也耗盡了一切的生機。
而正在這個時候,鐵門本身傳來了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羅蘭用最後的力氣擡起頭來,看到有人在外面,把門給“摘”了下來。
他看到整個門框被人取了下來,門框之後,是耀眼的白色燈光,與燈光後巨大的人形機械的輪廓。
“救救我。”羅蘭小聲地,嘶啞地說道。
他聽到了迴應。
“我們就是爲了做這件事情,纔來到這裡的。”
羅蘭笑了笑。
然後眼前一黑,安然地昏迷了過去。
……
……
羅蘭並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總之這是一個漫長而又黑暗的迷夢。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到的是全身無處不在的痠疼。
以及頭頂上陌生的白色天花板和那耀眼的白色燈光。
“這裡是?”羅蘭靜靜開口問着自己。
那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之前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場幻夢。
一覺醒來,夢醒時分。
看到太陽依然明亮地掛在窗戶的邊緣,大地到處都是鳥語花香。
他這樣想着,不由想要坐起來,瞬間感覺肩膀一陣劇痛。
他看向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已經被清洗乾淨,頭上亂糟糟生滿蝨子的亂髮已經被剃成了板寸,全身穿着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右手手臂上纏着雪白的繃帶,甚至說左手上還吊着一袋營養液。
羅蘭重新躺了下來,看着天花板。
這是一個可以說非常狹小的單人房間,大概只有十個平方米左右,自己一張牀就幾乎佔據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只有一個很小的窗戶,窗戶外是一片黑暗,仔細看的時候,黑暗中又閃爍着羣星。
“我是在哪裡?”羅蘭繼續自問。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至少知道自己真的活了下來。
正在這個時候,門被人推開,他看到一個黑頭髮的嬌小女孩端着盤子走進來,兩個人對視了片刻,就看到黑髮女孩高興地回頭大喊:“他醒過來了。”
羅蘭重新閉上眼睛,確定自己沒有在做夢,而等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看到了一個黑髮的中年男人並着一個金髮男子走了進來。
黑髮男子看着他:“現在感覺怎麼樣?”
羅蘭搖搖頭,笑了笑:“不怎麼樣。”
“你們就是駕駛着那巨大可怕的黑色機甲的人?”他問道。
路遠靜靜點了點頭:“我們發生了一些誤會,但是結果是好的。”
“我以爲你們要殺死我。”羅蘭看着天花板靜靜說道。
“畢竟你們是那麼強大,我炸燬了通道,你們又是怎麼進來的?”
路遠看着他:“放寬心,如果我是你,看到這樣的入侵者,我也會以爲是來殺我的。”
“以及,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們到達的時候,那被炸燬的通路已經被不知道什麼力量重新打通了。”
羅蘭猛地坐了起來:“這不可能。”
他激動地說道:“我明明用五十千克的TNY炸燬了通道,爲此我幾乎丟了性命!”
“安靜。”路遠伸手把他按在牀上:“你是一個病人,目前還處在康復期,不要亂動,以免撕裂傷口。”
路遠頓了頓,接着說道:“我相信你所說的話,因爲你炸燬通道的時候,我就在另一邊看着,並且回到了基地,如果不是你最後的廣播,我已經離開了這裡。”
聽到這句話,羅蘭苦笑了一下:“你就是幾個月前回復我的那個人?”
路遠靜靜點了點頭。
羅蘭嘆了口氣:“當第一次收到你的回覆的時候,我是狂喜的,我在考慮如何安置房間,如何給你提供食物,如何和你相處,如何問好,以及如何面對這個世界。”
“但是我忙碌着忙碌着,越忙碌就感覺越迷茫。”
“我一個人明明生活地很好,爲什麼要需要其他人來分享我的資源?”
“我曾經想要同伴,但是三十年過去了,我依然獨自一人,依然不需要同伴就能夠生活。”
“如果你是來殺死我的,我豈不是引狼入室?”
“我這樣想着想着,最終,決定在唯一的通道那裡設置各種各樣的佈置和陷阱,以免遇到有惡意的入侵者。”
“然後我來了?”路遠問道。
羅蘭靜靜點了點頭:“是的,然後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