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現在蘇眉面前的，確實是一個可怕的怪物。
他巨大，臃腫，身上原本穿的衣物已經像吹脹的氣球一樣向外膨脹。
無數堅硬的腫塊遍佈在這個怪物身上的每一處肌膚，並且塌陷的皮膚向外不住滲透着淡黃色的液體。
整個房間都在瀰漫着淡淡的腐臭味道。
即使是蘇眉，也無法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路遠。
即使有過一次的親身經歷。
而在月光下，這個怪物對着自己，輕輕點頭。
蘇眉跪坐在地上，那一刻幾乎崩潰地哭出來了。
即使是最初提出計劃的人是自己，但是設想與操作之間，永遠有着巨大的不可逾越的溝渠。
而眼前的怪物，則坐在窗臺前望着自己，喉嚨中發出輕微的嘶鳴。
雖然蘇眉完全聽不懂此時的路遠在說着什麼，但是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蘇眉的時間真的很緊了。
她抿住嘴脣，也止住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站起來，在月光下，一步一步走到這個寶石人的面前。
這個世界上或許蘇眉是唯一一個能夠近距離接觸寶石人的人類。
因爲這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
“現在感覺怎麼樣？”蘇眉來到了路遠的身前，輕聲問道：“如果感覺痛苦就點點頭。”
而在蘇眉面前，這個怪物佈滿腫塊的崎嶇頭顱，輕輕左右搖動。
蘇眉忍不住咬住下嘴脣，然後從自己的肩上卸下挎包，打開之後，挎包裡面是包括手術刀剪刀在內的一系列醫療用品。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路遠和蘇眉的計劃，原本就是親自近距離研究一隻寶石人。
“我要開始了。”蘇眉盯着路遠的眼睛，靜靜說道。
路遠點了點頭。
然後伸出了自己的一條手臂。
這條手臂腫脹地幾乎有正常成年人手臂的三四倍大小，並且密密麻麻地綴滿了各式各樣的堅硬腫塊，極易引起密集恐懼者的的恐懼。
蘇眉則拿起手術刀，用鋒利的尖端輕輕戳了戳路遠的手臂，手術刀切在腫塊上，幾乎沒有能夠切下去，這堅硬地就好像寶石一般。
“疼嗎？”即使說沒有刺破腫塊，但是依舊能夠化開腫塊上那層薄薄的皮膚，劃開之後，立刻有淡黃色的液體從傷口中滲透出來，並且散發着難聞的臭味。
路遠靜靜搖頭。
“變成石頭人之後，所有的感官都會遲鈍嗎？”蘇眉一邊是自言自語，一邊又是認真問道。
路遠點頭。
現在點頭搖頭已經是兩個人唯一的交流渠道，因爲成爲寶石人就等於放棄了語言能力。
“但是你的思維目前還是正常的，沒有收到影響，這說明大腦應該是最後受到侵蝕和感染的位置。”蘇眉若有所思地說道：“但是在大腦被感染之前，肢體已經慢慢地死去，從子爵夫人的情況來看，最終將會一點正常人的遺骸都不會存在。”
“這樣想想，就太令人悲傷了。”
這樣說着，蘇眉自己戴上了醫用外科手套，用手術刀在路遠的手臂上小心地切割着。
正如同之前所說的，路遠的手臂上綴滿了各色的腫塊，這些腫塊堅硬並且重疊，完全不屬於醫學範圍之內的現象，但是又帶給人存在即合理的荒謬感。
手術刀在路遠手臂上的脆弱部位遊離，事實證明，這些寶石並不是鐵板一塊，只是路遠如今的體內幾乎已經沒有血液的存在，到處都是這種淡黃色體液緩緩流出，氣味極其難聞。
“好了。”蘇眉輕輕說道。
她從路遠的手臂上取下來一塊腫塊，爲此，她割斷了這塊腫塊周圍所有的結締組織，取下來的腫塊大概有鴿卵大小，色澤有些鮮紅，不過雖然堅硬，但是此時的腫塊其中的色澤並不純粹，是完全的混沌的暗紅，就算作爲寶石，也是最低劣的那種寶石，或者說只能作爲石頭。
“疼嗎？”蘇眉看向路遠。
路遠搖搖頭。
“好吧。”蘇眉嘆了口氣。
現在的寶石人，確實全身的感官痛覺基本上已經被封閉了，也就是說任何攻擊對於這些寶石人都沒有什麼實質的意義。
假想一下，這樣體積龐大，力大無窮，又揹負着這樣強大寶石裝甲的怪物，如果能夠作爲生物兵器來上戰場，那是多麼恐怖的事情。
並且聯繫到死後很可能會碎成一地的寶石，那麼這種寶石人真的可能是會改變未來戰爭進程的武器。
如果說寶石人作爲微生物兵器的唯一缺點，那麼就是其壽命實在太短了。
子爵夫人變成寶石人之後的壽命只有四十八個小時，自己和路遠這種易感人羣更短，包括潛伏期在內只有二十四個小時不到，單純地爆發期只能十幾個小時的樣子。
真的是不要太慘。
以及如果這種寶石病真有的傳染性的話，現在的自己是不是已經被感染了呢？
蘇眉不太確定，但是蘇眉並不是會因爲這樣的恐懼就退縮的人。
少女將手中的腫塊寶石在手中看了片刻，然後就將其放在桌子上，從路遠房間的牆角取出來一把錘子，然後用力敲擊——事實上，絕大多數寶石的硬度都是首屈一指的，但是相應的，韌性卻並不是很好，基本上絕大多數的金剛石，都經不住鐵錘的用力一敲。
“鐺！”
一錘下去，蘇眉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在她面前，這顆腫塊寶石在月光下的桌面上微微打着旋，看起來毫髮無傷。
“看起來就和真正的寶石區別不大啊。”蘇眉嘆了口氣說道。
這樣說着，她又從牆角拿出來一個小小的長條鉗子，用鉗子將這顆腫塊寶石固定起來。
不要問路遠房間爲什麼有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爲了準備今天晚上的測試，他倆爲此處心積慮策劃了很久。
“鐺！！！”
這次蘇眉幾乎拼盡了全力，在她面前，一錘落下，在鉗子的固定下，這顆腫塊寶石頓時四分五裂起來，露出裡面同樣污濁不純粹的核心。
這顆腫塊寶石寶石碎成了不均勻的數塊，並且並不像普通的晶體寶石那樣，裂口非常的平滑。
相反，這塊寶石的裂口相當的不平滑。
“好了。”蘇眉嘆了口氣：“下一階段測試。”
“你能站起來嗎？”蘇眉對着路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