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家都有些驚魂未定,坐在房間裡,樑靜一直在出神,她突然說道:“我得試圖阻止它們。”
穆龍看着樑靜,問道:”你現在知道它們是什麼了嗎?”
樑靜看着穆龍,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必須做什麼了,我知道了。”
穆龍對樑靜說道:”現實很醜惡,很讓人害怕,也的確會改變你。“
”一路走來我們都變了很多,這就是成長的代價,我們都會經歷。”
樑飛依舊在地毯上玩着那個娃娃,她聽到了兩個的對話,也說道:”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我不想當壞人。”
樑靜轉過頭,對樑飛說道:”但是,有時候你必須要狠心,不過也只是有時候。”
羅泰已經睡着了,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做噩夢,他突然說道:“不……不要……不……”
穆龍笑着對兩個孩子說道:”這裡有很多的山核桃。”
樑靜笑着回答道:”沒錯,一大堆呢。”
穆龍又問道:“你們吃煩了嗎?”
樑飛看着穆龍,笑着回答道:“沒。”
樑靜指着開核桃的夾子,對穆龍說道:“我能試試那個嗎?”
穆龍將夾子遞了過去,說道:“當然了,小心點。”
樑靜拿着夾子將核桃放在了渣滓裡面,用力的捏了下去,堅硬的核桃被夾成了兩半。
穆龍對孩子們說道:“我小時候常和我的外婆一起做這個。”
接着,穆龍將核桃放在了麪粉裡面,又在裡面加了一些調味品,穆龍說道:“這些東西都是在這房間裡面找到的,我想應該還沒有過期。”
樑飛笑着說道:”聞起來真香。”
穆龍一邊將調好的料放到旁邊的火堆上,一邊說道:”我想你們可以開始做點飯了。”
“將這個鐵質的盤子放在火堆上,然後用木板自制的鏟子不停地翻動。”
很快,穆龍就將第一個自創的”麪粉核桃餅”做好了,他將餅掰成了三塊一塊給了樑靜,一塊給了樑飛,還有一塊給了風間。
樑飛吃了一口,讚歎的說道:“真好吃。”
穆龍笑着回答道:“這是我們家傳的手藝,只是工具簡陋,否則味道會更好。”
穆龍將鏟子伸到三個孩子的面前,對他們說道:”過來試試吧。”
樑靜首先接過鏟子,按照穆龍所說的方式製作起來,孩子們都沉浸在這個過程裡。
第二天天亮,穆龍和羅泰走在外面,他們準備去打一些鹿回來,穆龍對羅泰說道:“孩子們喜歡這裡我們可以修繕一下,這些吃的還可以找輛車,以備逃生。”
聽到這裡,羅泰停下了腳步,穆龍也停了下來,他轉身對羅泰說道:”如果你不想去終點站,我們可以留在這裡,我是認真的。”
羅泰早有此意,聽到穆龍這樣的辦法,他心中也十分開心,他回答道:”是的,我也正有此意。“
接着,羅泰又解釋着說道:”也不是說我們永遠都不去那裡了。“
”只不過當我們離終點站越來越近,我意識到我還沒有做好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的準備。”
穆龍笑着對羅泰說道:”你不用的。”
羅泰此時臉上有些悲傷,他扶着樹緩緩地對穆龍說道:”我夢到了我之前的女朋友,你知道的,我們是在軍營裡面才認識的。”
”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她,每次我都會忘記她已經死了。“
羅泰緩緩地說着:”在夢裡面,有時候我們會說說話,有時候我看見她在人羣中,在一個我從沒有去過的城市裡,是在那一切都還沒有發生的時候。“
他的臉上又露出了悲傷,說道:”而有時候有些晚上我會做噩夢,夢到有人殺了她,某個陌生人,用大火燃燒了她的身體,然後我就又一次失去了她。”
接着,羅泰慢慢的走向穆龍,他說道:”現實就是這樣,對嗎?”
“活下來的人被死去的人所糾纏,我們就是這樣的人。“
”我們做我們該做的事,因爲她們還在這裡,在我們的腦海中,在樹林裡整個世界都是她們的影子,我們無處可逃,到死爲止。”
此時穆龍的臉上也出現了悲傷的表情,他本想安慰羅泰,卻沒想到自己也陷入了悲傷之中。
穆龍緩緩說道:”羅泰……也許他們不是在糾纏我們,也許他們只是在教導我們,提醒着我們,這樣我們才能接受必須做的事。”
本來羅泰很傷心,但是他看到穆龍也陷入了悲傷中,他反過來安慰穆龍,說道:“穆龍,永遠不要爲自己感到羞恥,你爲這些孩子做了這些正確的事。”
接着,羅泰轉身抱住了穆龍,繼續說道:”你爲大家做了正確的事情。”
當時在軍營裡面焚燒屍體的不只有賈冰墨,因爲她一個人根本就不可能把兩具屍體拖到衛生間裡。
這件事情是穆龍和賈冰墨一起做的,但是並沒有人知道,穆龍也參與了其中。
接着,兩人便在樹林中繼續尋找鹿的蹤影,但是走了很久都沒有發現,羅泰自我鼓勵的說道:”我們會抓到一隻的,也許還沒有到打鹿的季節。”
穆龍說道:”我父親以前經常會斷裂,我也會和他一起去。“
”我記得我有一個叔叔,他是我父親的得力助手,每年都會講同一個蠢笑話。”
羅泰笑着說道:”說來聽聽。”
穆龍附和着說道:”話不能說半句,對吧?”
羅泰回答道:”是啊,說說吧。”
穆龍笑着說道:”好啊。”
穆龍又思索了幾秒鐘,突然,流利地說道:“堅果罐頭和鹿睾丸有什麼區別?”
羅泰聽到這句話,當場就笑了一下,穆龍繼續說道:“堅果罐頭大約30塊能買一小罐,而鹿的睾丸卻不到20塊。”
羅泰笑着說道:”真的是好蠢,我敢保證,着絕對不是個好笑話。”
穆龍笑着說道:“我就說了嘛,他那裡還有好多這樣的笑話呢。”
……
兩人在叢林裡面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一隻鹿,就往回走去。
兩人剛剛走到木屋外圍,便看到了樑靜站在木屋外面看着兩人。
似乎她的手上和身上還有鮮血,穆龍連忙跑了過去,羅泰見狀也跟了上去。
等走近後,兩人才發現樑靜的右手上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小刀。
她渾身顫抖站在原地,而在她的身後,是樑飛躺在地上,看着樑靜現在的狀態,樑飛應該已經死了。
穆龍和羅泰看到這個場面,都愣在了原地,樑靜卻開口,笑着說道:“別擔心,她會醒過來的。”
“我只是用刀刺進了她的肚子,我沒有傷到她的腦子。”
穆龍上前,看到躺在血泊之中的樑飛,他有些難以置信,樑靜的雙手上沾滿了鮮血。
樑靜依舊笑着看着穆龍,穆龍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羅泰也瞪大了雙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穆龍想要上前查看樑飛的傷勢,樑靜卻突然拔出一把槍,對準穆龍,說道:“不,我們得等等……”
“我要展示給你們看,你們到時候就會明白,你們會明白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這等着。”
樑靜說這話的時候,她拿槍的手還在顫抖,看起來她也驚魂未定,羅泰對樑靜說道:“樑靜,放下槍。”
樑靜卻突然激動地說道:“我只是想讓大家等一等。”
穆龍輕聲說道:“我們能等……”
穆龍一直沒有看到風間,便輕聲問樑靜說道:“風間去了哪裡?我一直沒有看到他。”
樑靜回答道:“我把他支開了,如果沒有意外,他現在正在後面收集那些山核桃。”
穆龍又問道:“他去了多久了?”
樑靜說道:“從我動手的時候開始,得有十幾分鍾了吧,那後面很安全,沒有什麼危險。”
穆龍見樑靜情緒穩定下來了,便說道:“我們可以等,你把槍給我。”
說着,穆龍伸出了右手,他繼續說道:“我們能等,我保證。”
樑靜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顫顫巍巍地將槍遞給了穆龍。
穆龍對樑靜說道:“你和羅泰應該先回到屋子裡去,這裡不安全。”
樑靜卻說道:“但是我們也會跟着變的,我正打算,而我們都變成那樣。”
穆龍回答道:“但是,我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我需要來做一些事情。”
接着,穆龍又對羅泰說道:“羅泰,你們兩個先回到屋子,然後我們準備吃午飯,我會用繩子綁住樑飛,確保它不會亂跑。”
樑靜緩緩問道:“你保證,你會那樣做嗎?”
穆龍點了點頭,對樑靜說道:“我保證。”
接着,穆龍指着樑飛的鞋子說道:”我會用它的鞋帶將它綁住。”
穆龍轉頭看了一眼羅泰,羅泰緩緩上前,對樑靜說道:”我們走,樑靜。”
樑靜跟着羅泰緩緩的走了過去,她還回頭看了一眼穆龍,穆龍見她們都走遠之後,他蹲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如果他能及時的教會這兩個孩子,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穆龍從腰間拔出小刀,雖然,他很不願意這樣做,但是他還是沒辦法,猶豫再三還是將刀鋒刺進了樑飛的頭顱中。
接着,他們把樑靜放在另外一間屋子,穆龍和羅泰商議着如何處置。
羅泰說道:”我給她帶了些食物,檢查了她的房間,確保她沒有刀,或者任何的武器。“
”可是我發現,她有一個裝滿老鼠的鞋盒,我問她是不是她在軍營給行屍餵食。“
”她承認了,就是她做的,還有在墓地的時候,我們找到的那隻兔子,被扯的四分五裂,釘在木板上也是她乾的。“
”我問她爲什麼要這麼做?她說她做的那一切只是爲了取樂。“
”我想着,也許是她殺死了我女朋友和另外一個無辜的人。”
”但我不知道,他如此的瘦小是如何把兩個成年人拖走的。”
穆龍回答道:“她會讓他們變成行屍的,不是她殺的。”
羅泰問道:”那我們能做些什麼?”
穆龍緩緩說道:”我們可以跟她離開。”
羅泰疑惑地問道:”什麼?”
穆龍解釋着說道:”我們不能跟她和風間睡在同一屋檐下。”
羅泰理解了,是穆龍要帶着樑靜離開這裡,他阻止着說道:”你撐不下去的,光靠自己不行。”
穆龍卻也說道:”他不能跟着其他人。”
羅泰說道:”也許我們可以試着幫她,讓她明白,她該怎麼做,或許她可以改過來。”
穆龍搖了搖頭,說道:”她就是這樣的孩子,已經定型了。“
穆龍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他繼續說道:”我只是沒有料到……”
羅泰安慰着說道:”你怎麼可能料到。”
穆龍回答道:”我的確是沒有料到。”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羅泰說道:”還是我們走吧,我和風間。”
穆龍卻說道:”你一個人是撐不下去的,不能讓樑靜跟着其他人。”
接着,穆龍便帶着樑靜走出了屋子來,兩人到了小木屋的外面,穆龍對樑靜說道:”你應該摘些野花,等樑飛醒來之後送給她。”
樑靜高興地說道:”很好,她一定會喜歡的。”
羅泰站在窗外看着兩人往前走的背影,雖然心中莫名的難受,但是也無可奈何。
樑靜突然看到前方冒起的煙,對穆龍說道:”你看前面的火還在燒。”
穆龍看着遠處黑煙已經變成了白色,他說道:”不,煙已經從黑色變成了白色,火已經熄滅了。”
樑靜看着穆龍,稱讚地說道:“你真厲害,你什麼都知道。”
說到這裡,穆龍突然想起了樑飛,他也給樑飛說過,心中又不免難過得起來。
樑靜見穆龍難過,便問道:“你怎麼了?”
穆龍搖了搖頭,一句話都沒有說,樑靜突然驚訝的看着穆龍問道:“你怎麼了?”
接着,樑靜的眼眶中便流出了淚水,她哭着問穆龍說道:“你在生我的氣嗎?你是想跟我說這個嗎?“
樑靜突然很難過的說道:”很抱歉,我用槍指着你,我只想讓你等等。”
穆龍回答道:”我知道。”
樑靜見穆龍有些冷漠,她繼續道着歉,說道:”對不起!你生我的氣了。”
穆龍也面露悲傷,說道:”我愛你樑靜,一切自有天意。”
樑靜轉過頭,說道:”我很抱歉,求求你別生我的氣,我錯了。”
穆龍對樑靜說道:”看着那些花吧,樑靜。”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穆龍的聲音幾乎在顫抖,但是他還是不得不再說一次:”看着那些花。”
最後,穆龍緩緩的從腰間拔出了手槍,他繼續說道:”看着那些花吧。”
穆龍將槍口對準了樑靜打開保險,他含着淚一槍打在了樑靜的頭上。
羅泰在窗口目睹了這一切,他也難過的掉下了眼淚,轉身走進房間裡去,不敢繼續看下去。
穆龍悲痛欲絕,她一個人走在樹林裡,這時候,他看到了遠處正在吃着山核桃的小鹿,這讓他又想起了兩個孩子,他更加傷心了。
回到小木屋之後,穆龍親自挖了兩個坑,將樑靜和樑飛的屍體埋了進去。
晚上穆龍和羅泰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山核桃,倆人都一直沉默着,沒有說話。
穆龍將一枚核桃遞到了羅泰面前,緩緩地說道:“軍營裡面的那件事其實是我做的,是我殺了她們。”
“我必須得阻止疫病擴散,我必須得救其他人,不是樑靜,也不是陌生人,羅泰,這都是我乾的。”
得知真相的羅泰,一時間悲痛無以言表,他流下了淚水,穆龍緩緩說道:“你要動手就動手吧。”
接着,穆龍又將一把****遞到了羅泰的面前,羅泰兩隻手緊緊地抓着桌角,他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這就是事實,羅泰問穆龍道:“你殺他的時候他知道嗎?他當時害怕嗎?”
穆龍搖了搖頭,羅泰看着穆龍又問道:”下手利索嗎?”
穆龍面露悲傷,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接着,羅泰的左手緩緩的摸在了****上,穆龍對羅泰說道:”你隨便處置我吧。”
但是,羅泰緊握着槍的左手,又突然放開了,他看着穆龍說道:”我原諒你了。”
穆龍流下了淚水,羅泰說道:”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件事情發生了,是你下的手。“
”你能感受到,我知道你可以,這變成了你的一部分,也是我的一部分,但是我原諒你。”
穆龍強忍着淚水,說道:”謝謝你。”
羅泰看了一眼四周,說道:”我們不必留下,這裡已經沒有值得我們留戀的東西了,我們不能留下。”
第二天,兩人收拾了東西,將食物都裝進了袋子裡。臨走時,穆龍似乎聽到樑飛在說:”我不怕殺行屍,我只是內心害怕。”
而穆龍自己回答道:”你不能害怕。”
樑飛問道:”那如何才能做到呢?”
穆龍說道:”去攻克它,戰勝它,別放棄,然後某天你就變了,我們都會變。”
在回憶聲中,三人重新回到了鐵軌上,繼續沿着鐵軌向前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