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顆石頭，忽然被丟進平靜的池中，乍起的一波涼水，毫不留情的濺了人一身。
沈七七像是被人忽然點住了穴，還仰着腦袋，全身卻僵硬如石雕。
她瞬也不瞬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小臉慢慢變白，甚至連呼吸都差點忘記。
而阮皓晟呢？卻好似並不驚訝，沉着臉，漆黑深邃的目光，與她靜靜的對視。
直到，老爺子的怒罵聲傳來。
“混賬，實在是混賬！”
別看阮國棟平常的時候和藹親近，可一旦發怒，就連跟在他身邊多年的老安都忍不住哆嗦。
“太不像話，實在是太不像話，你們今天非要給我說清楚不可！大的，小的，一個個都是混不要臉的東西！”
老爺子怒斥，身子微微的輕顫，看來剛纔的那一幕，的確讓他震驚不小。
沈七七總算是有了些反應，她呆呆的轉過頭，看着老人滿面怒氣的模樣，眼眶一紅，淚珠子‘刷’的一下就掉了下來。
“外公，我……”
她難堪極了，目光對上老爺子憤怒的雙眸，正欲開口解釋，卻被對方一聲呵斥聲聲打斷。
“你給我住嘴，都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老爺子大手一指，那般駭人的氣勢滾滾而來，而那雙從來就是寵溺的雙眸中，此刻，竟然是痛徹心扉的冰冷與漠然！
沈七七心頭一窒，心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完了，徹底完了！
沈七七被這聲怒斥，嚇得臉色霎時蒼白，腳下不由往後一退，卻正好靠近身後男人的懷中。
阮皓晟擡手，順勢將她擁入了懷中，單手扣着女孩的腰，緊緊的，帶着**的佔有慾。
沈七七扭動了一下，想要掙脫他的懷抱，怎料她的舉動，卻引來男人更緊的束縛。
“鬆開……”沈七七忍不住回頭去看他，秀氣的眉毛微微的皺着，嬌小的身子還在微微的顫着，眼淚汪汪，好不可憐。
可不曾想，她的舉動，落在老爺子的眼中，卻成了**裸的挑釁，當着他的面，居然還敢眉目傳情！
舅舅和外甥女，居然搞出這檔子事兒，讓他的這張老臉安慰往哪兒擱！往哪兒擱啊！
老爺子被氣得不小，大喘着粗氣，身子抖得厲害，身後的老安一看，心裡暗想，壞了！
趕緊就上前去扶老爺子，卻被老爺子一手甩開。
“你給我出去！”老爺子下出命令，目光一掃，憤怒的視線再次落在眼前這二人身上：“你倆、你倆還不給我分開！”
老安雖然不放心，但這畢竟是首長家的家事，他無權過問，只好退出了屋子。
沈七七早就被嚇得心肝具顫，老爺子這聲大吼，嚇得她再也不所顧忌，身子使勁一扭，便從阮皓晟懷裡掙脫，她一邊掉淚，一邊走向老爺子，滿心的愧疚。
“外公，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嘴裡不停的說着對不起，伸出手，想要扶住氣得身顫的老爺子。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出現，老爺子居然出手，硬是將走過來的沈七七，一把橫掃至旁邊。
女孩一時沒有站穩，身子傾斜着重重摔到地上。
阮皓晟想要阻止，可惜已經來不及，當看到女孩重重落地時，眼中驟然迸發出恐怖的駭人寒意。
一個箭步衝過去，直接一手就把女孩從地上撈起來，將人抱在懷裡，阮皓晟極度不悅的看向老爺子，忍着滿腔怒意，冷聲就道：“是我逼她的，要怪就怪我！”
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說，老爺子更是氣得不得了，大手一揚，耳光擡起就要落下。
“外公……”沈七七的半邊身子都摔疼了，可是她顧不了這些，眼睜睜看着外公的大手就要落下，她倏地從男人懷中跳離，緊緊的抱着老人的大腿，哭得聲嘶力竭：“是我的錯，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她從未想過，當這個秘密被揭露的時候，就像是皮肉被生生扯離，鮮血淋漓，血肉翻飛，竟然會這麼疼，這麼痛！
“畜生，兩個都是畜生！”
揚起的巴掌終究是沒有落下，這大的小的都是心頭肉啊，都是心頭肉啊，怎麼捨得下手啊！
“外公，外公……”沈七七哭得悽慘，牢牢地抱着老人的雙腿，眼淚橫流。
原本在廚房裡忙活的陳姨也被這動靜吵到，急急忙忙的走出來，卻在看到玄關口的場景時，生生的愣住，根本就不敢上前。
阮皓晟本就是個冷心冷面的男人，除了沈七七，世上根本就無人能夠牽動他的情緒。
看到女孩哭得這麼慘，他的心裡也痛，像是心上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塊肉，痛得厲害。
“小乖！”他擰眉喚了句，彎下身子，硬生生的把人從地上撈起來，很強勢的給抱到懷裡。
“你給我鬆手！”老爺子見狀，劈手就要去奪被阮皓晟抱起的女孩，老爺子雖然年紀已大，身手卻是相當靈敏。
可惜，他到底還是老了，根本就沒有阮皓晟的速度快！
抱着人一個利索的側身，輕而易舉的就躲過了老爺子伸出來的手。
沈七七早已經哭得全身無力，整個人綿軟軟的被男人抱在懷裡，一雙通紅的眼睛卻緊緊地瞅着老爺子，看到老爺子臉色鐵青的模樣，她就覺得怕，特別的害怕！
“老首長！”站在旁邊的陳姨，忽然大喊了一聲，趕緊跑上去扶住差點沒站穩的老人，滿心的痛心，她轉頭，盯着那相擁的二人，基本上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
她一手扶着老爺子，一邊看着那二人，不由勸道：“阮少將，您讓七小姐上樓去吧，您和老首長好好談，您、您總不希望七小姐以後、以後嫁不出去吧……”
“誰敢娶！”阮皓晟也是滿腔的火氣兒，聽到陳姨這話，幾乎是不受控制的叱出這句話。
“你還敢說這話，你這不要臉的畜生，她是你的外甥女，外甥女啊，你怎麼能、怎麼能……”越說，越喘氣兒喘得厲害，老爺子說到最後，竟然是捂着胸口，老半天都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陳姨一見，心驚不已，趕緊攙扶着老爺子坐到沙發上，拿起電話就準備把家庭醫生傳來。
老爺子搖頭，狠狠地開口：“住、住手，還嫌不夠丟臉？不準打，不準打！”
“這、這……”陳姨猶豫不決，手裡還拿着話筒，着急的將目光看向阮皓晟。
有多久了？到底有多久了？距離上次老爺子發病，還是在老夫人去世的時候……
男人抿着脣，下巴繃得很緊，臉色也是冷得像塊冰。
他沒有開口，然而他懷裡的女孩卻忍不住拽住了他的衣襟：“舅舅，舅舅，你彆氣外公了，他、他身體不好……”
她的嗓子早就哭啞了，現在說出來的話，就像是鴨子在嘎嘎叫喚，很難聽。
阮皓晟垂眸瞥了她一眼，看到女孩雙眼紅腫的模樣，有些於心不忍，但更多的是惱怒。
她就這反應？說來說去，擔心的永遠都是別人？！
“舅舅，求你……”
女孩的哀求聲，還在耳邊響徹，阮皓晟眼中冷色加深，他卻忽然俯首，毫不留情的打斷女孩的話：“這次，你還有什麼藉口？”
他話一落，沈七七全身驟然僵住，然後，一股詭異的寒意，從腳底板漸漸升起。
她擡眸，難以置信的看着他。
“你、你是故意的……”她緊緊的盯着他，啞着嗓子問道，淚珠還掛在眼睫毛上，搭配此刻震驚的樣子，有些滑稽。
“好了，你明天還要考試，先上樓去睡覺。”阮皓晟只是淡淡的勾脣，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摸了摸女孩的小腦袋，眼中滿是冷酷：“去吧，乖，要聽話！”
說完便鬆開了她，他頷首，面無懼色的走進客廳，直接坐到老爺子對面，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依舊桀驁不羈，依舊溫潤俊美。
沈七七還呆呆的站在原地，腦子裡面嗡嗡作響，她難以置信，實在是難以置信！
“七小姐，我陪你上去吧。”陳姨走了過來，柔柔的在女孩身邊說道。
陳姨很聰明，她知道老爺子和阮皓晟之間有話要談，她知道避嫌，很自覺的選擇陪沈七七上樓休息。
沈七七轉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呆滯，緩緩的轉身，擡步，上了樓。
陳姨一直跟着沈七七，看到女孩呆板的刷牙洗臉，看着她連睡衣也不換就直接躺上了牀，她的心裡也很難受。
“七小姐，這次你們真的是太荒唐了！”彎下腰，陳姨替女孩掖了掖被角，有些心痛：“你和阮少將之間怎麼……”
其實，陳姨在此之前就已經察覺到一些，但畢竟她不姓阮，就算感覺到了點矛頭，也始終沒有表現出來。爲什麼？這是首長家的家事，而且還是件不好的家事，她便更沒有資格去猜忌，去談論！
只是，陳姨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先前的猜想，竟然是真的！
阮少將和七小姐之間居然真的……天，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連您也覺得不可置信，是不是？”聽見陳姨的話，沈七七顯得很平靜，雙眼大睜，瞬也不瞬的直盯着上方的天花板。
這一刻，她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阮皓晟冷漠的俊美面容，他冰冷而毫無感情的在她耳邊問道：這次，你還有什麼藉口？
原來……他是故意的，他竟然是故意的！
沈七七忽然覺得心痛，她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胸口，全身都捲縮成了一團。
“七小姐，七小姐，你這是怎麼了？”陳姨被嚇了一跳，趕緊撲到女孩的牀邊。
“沒事……讓它痛，就讓它痛……”
“你這是何苦，何苦啊……”看着在牀上縮成了一團的女孩，陳姨難過不已！
……
此時，樓下客廳。
沒有爭執，沒有吵鬧，一切都靜的出奇。
到底都是沉浮政界這麼多年的人，又都是位居高位，有時候就算自己內心的情緒翻江倒海，這面兒上，卻是半點也看不出來的。
老爺子已經恢復了平靜，端坐在沙發上，睿智鋒利的雙眸，冷冷的看着坐在對面的男人。
那張臉，和年輕的自己很相似。可是，那顆心，卻遠比當年的自己更冷更狠！
半響，老爺子開了口：“什麼時候的事情？”
阮皓晟聞言，這才極爲淡然的擡眸，目光對上自己的父親，薄脣輕啓：“有區別嗎？”
“你！”猛地坐直身子，老爺子瞪着他，剛平息的火氣兒，又開始蹭蹭往上冒：“你知不知道你這是什麼行爲？傷風敗俗，簡直是敗壞社會倫理常綱，你、你還要不要臉！”
“我要小乖！”阮皓晟不屑的哼哼，這麼多年了，他很少說出這麼負氣的話。
今天做出的事情，說得出每一句話，的確太不像他，他從不打無準備的仗。
可是，今天，他破例了！
從前的他，沉着冷靜，很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可是如今，事關小乖，又到了現在這一步，他不想再控制自己的**，該主動爭奪的時候，就不應該放棄！
老爺子也是頭次看到，自己一向理智的兒子如此失控，他痛心疾首！
“你和七丫頭……不可能！”他說得斬釘截鐵，甚至，似乎摻了點某種果斷的決定！
阮皓晟聞言，‘咻’的一下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着沙發上的老者，俊美的面容，隱約有些扭曲。
“她是的外孫女！”他重重的說道，目光略顯陰鷙。
老爺子的冷硬態度，出乎他的意料！
“她也是你的外甥女，你怎麼不想想這一點？”老爺子無畏的擡首，望着他，昔日和藹的臉上，此刻有絲決絕的狠勁兒：“你們兩個必須斬斷所有的關係，從今天起，你不要再見她了，一切我自有安排！”
到底是高高在上這麼多年，看慣了人間冷暖，老爺子早就練出一副鐵石心腸，就算今天的事情，一個是自己的兒子，一個是自己的外孫女，除了起初的憤怒，平靜過後，不到半小時的時間，他照樣能夠頭腦冷靜的想出對策。
名門世家，將門虎子，從小的優良教育，不但教會了他們如何運動聰明的頭腦，更教會他們怎樣讓自己的心腸更冷更硬！
真是悲哀……
阮皓晟忽然笑了起來，淡淡的笑，眼底卻陰霾一片。
“你想讓我死心？”他開口，轉眸，目光落到老者身上：“爸，你還不夠了解你的兒子！”
這聲‘爸’，幾乎叫的老爺子不由心肝兒一顫。
他老了，早就老了！
長江後浪，一浪遠比一浪更高！
老爺子忽然有了絲懼意，他不安的看着對方，身軀輕顫：“我阮家百年威望，終究會毀在你的手上！你、你怎麼對得起你九泉之下的母親，怎麼對得起！”
“對不起的應該是你吧。”阮皓晟神色不改，冷冷的看着老者，輕嗤一聲：“從你把阮瑩瑩抱進這個家裡的那刻起，你就已經對不起我媽！”
“你……”老爺子忽然起身，頭部一陣眩暈，兩眼一翻，竟然生生暈了過去。
阮皓晟臉色一變，倏地上前，抱住老爺子下滑的身子，趕緊便厲然出聲：“老安，老安！”
“是！”守在門外的老安聽到聲音，趕緊就跑了進來，當看見老爺子暈過去時，神色大變：“啊，老、老首”
阮皓晟皺眉，驟然出聲打斷他：“送醫院！”
“是！”老安一個激靈，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
……
樓下一陣陣喧譁聲傳來，陳姨看着牀上已經睡着的女孩，先是小心翼翼地爲她掖了掖被角，而後便輕輕地走到窗戶邊，視線往下一看，當看到有倆急救車停在院子裡，受驚不小，趕緊就跑下了樓。
“怎麼、怎麼回事……”陳姨跑到屋口，正好看見老爺子被送上車。
“老首長暈倒了。”老安答了一句，跟着上了救護車，不過轉瞬之間，救護車很快開走。
老首長暈倒的事情，這事兒很快傳開，周圍的大小領導都趕了過來，其中反應最大的要屬周大山，一直追問着怎麼回事，看見陳姨也回答不清楚，索性直接往首都醫院的院長辦公室撥去了電話，結果嚇得對方結巴了半天。
阮皓晟也跟着去了醫院，到底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若是出了什麼事兒，他心裡也並不好過。
只是，任誰也沒有想到，就在老爺子被送去醫院的時候，在二樓上的某個窗戶前，女孩正靜靜的趴在那裡。
陳姨第二天上樓去叫沈七七起牀的時候，推門一看，立馬瞪眼。
整個屋子裡空蕩蕩的，哪兒還有女孩半個人影？
這可不得了了，沈七七失蹤了，她急急忙忙的跑下樓，首先就往在醫院守了一夜的阮皓晟打去了電話！
“七小姐失蹤了！”
當這幾個字通過話筒傳到阮皓晟的耳朵裡時，男人正站在醫院走廊上，在他身後，一字排開站着一溜兒的高大警衛員，整層已經全部清空，獨獨只剩了老爺子所在的一個房間。
望着窗外的藍天白雲，阮皓晟不由得揉了揉額角，有些許的疲意。
是他逼得太緊了嗎？居然跟他玩起了失蹤！
掛了電話後，隨即撥出另外一串號碼。
“把她手上的所有銀行卡凍結，找到她……不用帶回來，先跟着，看看她都去了哪些地方！”
通完話，男人回身，推門走進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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