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着產房的門關上,刑少鴻的全身還是緊繃着的,久久不能放鬆,垂在身側的兩隻手緊緊的攥成拳頭,青筋暴起。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產房的門,恨不能在門上盯出兩個窟窿來,看看裡面的情況。
就在剛剛刑少鴻抱着懷裡依然在流血的錦瑟跑到產房門前,看着醫生和護士推着臉色已經慘白如紙的錦瑟進產房的時候,刑少鴻下意識的就擡腳要跟進去,好幾個護士死命的攔着勸說才制止住了他的行爲。
靜靜的佇立在產房門前,刑少鴻的眼睛幾乎眨都不眨的看着產房門,額頭青筋暴起。
突然,一個一身白衣的女護士急匆匆的走到刑少鴻面前,遞給他一份文件和一支簽字筆,“請問您是產婦的丈夫麼?產婦現在的情況很不好,急需手術,需要家屬簽字。”
情況很不好——
一瞬間,刑少鴻頎長高大的身軀微微一晃,像是站不穩似的,然後才制止住自己微微顫抖的手,伸手去接過了護士手中的手術同意書和簽字筆,表情微滯,有一瞬間的晃神,拿着簽字筆的手也是緊了又緊。
他是產婦的丈夫麼?
不是。
但是,這份文件他必須要籤。因爲他不簽字,醫院就不會進行手術。多延遲一秒,錦瑟的生命就多一份危險,他賭不起。
雖然手術的後果未必是他能夠承擔的,但他現在必須簽字。現場,已經找不到任何一個人比他還要有資格籤這個字。
閉了閉眼睛,“唰唰唰”幾筆,刑少鴻就在手術同意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只是,那筆跡並不如他平時那般剛勁有力,仔細觀察那字跡會發現,刑少鴻在簽字的時候手是顫抖着的。
“感謝您的配合。”
眼見着刑少鴻在手術同意書上籤了字,小護士長舒了一口氣,正準備轉身離開。然而,她步子還沒有邁開的時候,就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也不顧刑少鴻的目光壓根兒沒有看着自己,還是忍不住給了刑少鴻一記安慰的眼神兒,出聲兒安慰道,“您放心,我們醫生一定會盡力的。”
看着如此帥氣的大妖孽站在這裡乾着急,任何一個女人都是忍不住要上前安慰幾句的吧?也是帶着點點的私心的。
奈何,刑少鴻就像是壓根兒沒有聽見小護士的話一般,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自從簽完字就就重新落在了產房的大門上,死死的盯着,眼珠兒一動不動。
最終,哪怕小護士的眼神兒再癡迷,在沒有得到帥哥的迴應且完完全全的被無視以後,滿腔的熱情也只是化成了一聲嘆息,然後離開了。只是在心裡默默的想着:裡面的那個孕婦可真是幸福啊,她的老公一定十分愛她吧?要不然,他怎麼可能如此揪心呢?
在醫院裡工作有幾年了,她見過太過的人心寒涼。有多少男人能在醫生問一句保大保小的時候,不假思索的回答保大?又有多少男人在產婦分娩之後先去看看自己的老婆,而不是一心圍在孩子身邊兒轉?
從這個男人那雙勾人的琥珀色眸子中,眼冒桃心兒的小護士可以看出來,他最在乎的,是產房裡面的女人,而不是她肚子裡的孩子。
字已經簽了,手術也在進行了,接下來,就是等待手術結果了。
不知不覺,刑少鴻的身上已經出了一層細密冷汗,浸溼了衣衫,前額在走廊燈光的照射下,汗水尤其明顯。而他緊繃着的神經,自始至終就沒有放鬆的一刻,隨時處於繃斷的邊緣。
“啊——”
突然的一聲,從手術室裡傳了出來,雖然隔了一層門板,但聲音極具穿透力,刺破了刑少鴻的耳膜,刺痛了他一直緊繃着的神經,瞳孔在一瞬間緊縮。
這是屬於錦瑟的撕心裂肺的叫聲。一想到錦瑟在產房裡所承受的苦,刑少鴻只覺得自己心裡更加撕心裂肺一百倍。他甚至忘了,在另一間急救室裡,那個替他擋了一槍的女人正危在旦夕,隨時都有嚥氣的可能。
幾乎是下意識的,刑少鴻箭一樣的身影直接衝到了產房大門的跟前,眼看着就要衝進去,卻礙於大門被死死的關上,他根本進不去。
“先生,您不能進去。”
眼看着刑少鴻的雙手已經擡了起來,這就要去砸門了,那個已經轉身打算離開的小護士一個不捨的轉身就看到了這一眼,立馬上前阻止。
然而,剛一上前,小護士就被狠狠的嚇了一跳,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剛剛,起碼刑少鴻的眼神兒只能算是緊張中透着濃濃的關心,而現在,卻是狠戾,像是隨時都要殺人一般,十分兇惡。
“啊——”
又是一聲慘烈的叫聲,依然是從裡面傳出來的,依然是錦瑟的聲音。
“砰!”
終是忍不住,刑少鴻牙關緊咬,彷彿正在承受痛苦的人就是他一般,一拳狠狠的捶在了產房的大門上,嚇得一旁已經不敢上前的小護士狠狠的一個哆嗦。
雖然刑少鴻這一拳已經用了十足的狠勁兒,但是產房的大門只是微微顫動一下就恢復了原樣,沒有被撼動一絲一毫。
生孩子是件多麼痛苦的事兒,產婦自己能夠深切的體會,如果是真正愛這個產婦的男人,也更加能夠體會,甚至更痛。因爲,產婦承受的只是身體上的痛,愛她的男人承受的卻是內心的煎熬,更加痛苦。
終究,小護士選擇了惹不起,躲得起,默默的離開了,省得待會兒出現了什麼事兒還要怪責到她的身上。這會兒的這個男人已經不是剛剛那個俊美邪魅的男人了,簡直就是一個洪水猛獸。
如此,她哪裡還敢再靠近?
產房裡,錦瑟吃痛的慘叫聲還在一聲一聲的連續傳來,每一聲,都足以讓刑少鴻的一顆心臟緊緊的揪成一團,刺痛着他的耳膜。那種心痛,是難以言表的。只看他與以往截然相反的臉色和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
但是,僅僅殘留的一絲理智讓他沒有再繼續砸門擾亂接生醫生的情緒,生怕因此影響了錦瑟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只剩下垂在身側的拳頭被攥的“咯吱咯吱”響。
突然,只是一瞬間的事兒,錦瑟吃痛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不過片刻,一個身着白大褂的、臉上戴着口罩的女人就從突然打開的產房門口走了出來,一臉慌色的扯下口罩,“產婦情緒極其不穩定,不適合順產,現在已經暈了過去。如果您同意,我們立馬爲產婦安排剖腹產。”
醫生的語速極快,聲音中也帶着緊張,在看到刑少鴻明顯已經陰鷙的沒邊兒的俊臉以後,心肝兒更是顫了三顫,生怕得罪了眼前的這位爺。
暈了過去——
剎那間,刑少鴻呼吸一滯,眸色緊緊定在跟前兒醫生的臉上,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致,人已經站在了崩潰的邊緣線上。
一把揪起眼前醫生的領子,刑少鴻已經是怒目而視。因爲他的身高遠遠高出眼前這位中年女醫生的身高,因爲用力過大,已經將中年女醫生完完全全的提了起來,腳尖兒離了地,“什麼叫暈了過去?!”
刑少鴻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從牙縫兒裡擠出來的,面色猶如地獄的修羅。
此時的他,哪裡還顧得上對方是個女人,壓根兒就是不分性別的,恨不得如果錦瑟有個三長兩短,眼前這個他揪起來的人就要給錦瑟陪葬似的。
完全沒有料到刑少鴻對她一個女人動了粗,中年女醫生狠狠嚇了一跳,差點兒就跟着刑少鴻的這句話一起暈了過去,心臟砰砰的跳着,眼看就要跳出了嗓子眼兒。
“雖……雖然暈……暈了過去,但……但……但是……還沒……沒有生命危險。”
這一段話斷斷續續顫顫巍巍的,最後的六個字兒,中年女醫生幾乎是用盡了自己的最後一口氣才完整的說出來,口齒也儘量保持清晰,讓刑少鴻先將她給放下來。
然而,出乎中年女醫生的預料,哪怕是她已經這樣說了,刑少鴻也絲毫沒有要放手的趨勢。
就在這時——
“先生,您先放開我們醫生把這個剖腹產手術同意書簽了吧,爲保母子平安,我們會馬上那排手術,救人要緊。”
算起來,這個說話的小護士算是淡定的了,說話也還算流暢,也成功的制止了刑少鴻揪着中年女醫生動作。
刑少鴻放開了臉色已經被嚇得慘白的中年女醫生,接過小護士手中的手術同意書和簽字筆。這一次,他覺得這支簽字筆的重量簡直有千斤重,重到他每寫下一個字兒都要慎重又慎重的地步。
這張手術同意書,比剛剛的那張還要關乎錦瑟的生命安危。但是,即便如此,他除了簽字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簽上自己的名字。
只是,這一次他簽字的時候,緊握簽字筆的那隻手明顯是在顫抖着的,以至於簽出來的名字都沒有剛纔的筆跡流暢,歪歪扭扭。
也是在這一刻,刑少鴻才真正的意識到,產房裡的那個女人,遠比他想象的還要重要,更重要。
等到小護士從自己手上接過了手術同意書和簽字筆之後,“砰”的一聲悶聲,刑少鴻的背後徹徹底底的靠在了走廊的牆壁上,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勉強的支撐住他隨時都有可能軟下去的身體。
產房的門再一次被打開,然後相繼被關上,走廊裡只剩下了他一個人。昏暗燈光的照射下,刑少鴻原本一張笑如春風般的妖孽俊臉血色盡失,風光不再,黯淡的很,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淺淺的眯着,腦海中像是在經歷着一場天人交戰。
良久……
刑少鴻沾滿鮮血的一隻手探入褲袋內,從裡面掏出手機,指尖顫抖着撥出了一串數字,將手機放到了耳邊,等待着那邊的接通。
“喂。”
電話那邊,一道簡短有力的迴應,卻有着掩飾不住的疲倦。
“來醫院,婦產科手術室。”
以後再回想起來的時候,刑少鴻甚至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帶着一種怎樣的情緒纔將這句話給說出來的。他只記得,他的話音才落,電話裡就傳來了“嘟嘟嘟”的斷線聲。
而後,他才慢慢的收了線。他相信,電話那邊的人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到底,他還是不能做到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自私,不能自私到這個時候只由他一個人陪在她的身邊,他已經自私了五個月了。
手術室裡躺着的女人,畢竟不是他的老婆。其實,是不是他老婆真的沒所謂,主要是因爲她心裡愛着的男人根本不是他。
所以,此刻應該陪伴在這裡的,肯定也不應該是他。也因爲,那個女人在這個時候最想看到的,肯定不是他。
錦瑟現在的情況,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到底面臨着怎樣的風險。倘若錦瑟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再也不能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了,那麼她閉上眼睛前的最後一個願望肯定是要見見那個讓她朝思暮想了五個月的男人。
這個男人,是孩子的親生父親,是她的合法丈夫,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有資格站在這裡,陪在她的身邊。
刑少鴻在心裡告訴自己,他做這些,並不是因爲自己多偉大,只是因爲他愛這個女人。
這些日子,他雖然從來沒有和錦瑟提及過莊易,但是他卻是能看出錦瑟內心的糾結。或者說,他自私的不想提及,不想看到她因爲莊易而黯然失神。
出乎刑少鴻意料的是,他電話剛掛掉不過十分鐘,走廊裡就傳來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不是一個人的,而是一羣人的。但是,其中最有力的一個腳步聲步伐十分不穩,也十分沒有節奏。
擡頭看過去,只一眼,刑少鴻就看見了那個爲首的男人,以及他緊繃的面色。莊易能迅速的趕來,刑少鴻倒是沒有一點兒的意外,想必槍擊事件莊易已經知道了,剛剛他給莊易打電話的時候說不定莊易正在地毯式的搜索着,所以才能過來的這麼快。
嘴角快速劃開一抹苦澀的笑容,刑少鴻並沒有避開目光。然而,這個男人就像是壓根兒沒有看見他一般,帶着一羣人急匆匆的從他身邊掠過,直奔手術室的大門。
“還不快通知人來開門!”
這時,跟隨着莊易的腳步急匆匆的走到手術室門口的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抹了一把冷汗,一臉緊張,聲音卻是還算沉穩的喝道。
直至此刻,莊易都沒有說一句話,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手術室的大門。但是,若是仔細看的話,若是真正瞭解他的人的話,一定能夠看出他的緊張和激動,還有最明顯的……害怕。
對此,刑少鴻心裡又是劃過一抹自嘲。其實,莊易這樣的做法他並非沒有想過,也並非沒有那個能力請院長出面讓他進去陪着錦瑟分娩,他只是沒有那個資格,進去的資格。
沒有經過錦瑟的允許,他又不是她的丈夫,他有什麼資格進去陪產?
只因爲,他太瞭解自己在錦瑟心中的地位。
“是。”
另外一位醫護人員在聽到院長的話以後,忙不迭的掏出鑰匙,就要打開手術室的門。
但是,或許是因爲太過害怕了,實在是被這樣的莊易給震懾到了,那握着鑰匙的手顫抖着,就是打不開手術室的門。
下一秒,一直緊抿的薄脣沉默不語的莊易一把從這位醫護人員的手裡拿過鑰匙,在幾秒鐘之內就擰開了手術室的門,然後大步走進去,將身後的一衆人關在了門外。
直至此刻,莊易垂在身側的兩隻手越攥越緊,指關節咔咔作響,一步一步的大步往裡面走着。
手術室裡,所有的醫護人員正在迅速準備着錦瑟的剖腹產手術,一位麻醉師正準備給錦瑟進行麻醉。
當看到莊易突然出現在手術室的時候,所有人皆是一愣,但是看到如此凶神惡煞的男人,誰也不敢說些什麼,問些什麼,只是在平定了心神以後繼續準備手術相關事宜。
眼前的這位,比外面的那位還要凶神惡煞,他們哪裡還敢做些什麼?
不過,他們大約也能猜出眼前這位和產婦的關係。而且,他們沒有聽到砸門的聲音,這樣的人,肯定是有一定來頭的,肯定也是他們得罪不起的。
當看到手術檯上處於昏迷的女人,莊易幽深的瞳孔猛地一縮,面色較之剛纔還要緊繃,喉結上下滑動着。
闊別五個月的女人,他瘋狂的想念了五個月的女人,他發瘋的找了五個月的女人,再見的時候,她竟然就這樣安靜的躺在手術檯上,面色蒼白,一點生氣都沒有。
幾乎是在同時,莊易的心臟猛地一抽,面色是從來沒有過的痛苦。
第一次,莊易竟然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無能爲力,除了陪伴,他半點兒的忙也幫不上。
腳步並沒有任何的停留,莊易徑直走到手術檯前蹲下,與此同時,他被汗水浸溼的溫熱手掌牢牢的握住了錦瑟那快要從手術檯上垂下來的冰涼小手兒,緊緊握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兩個人太過心有靈犀,或許是太過想念,就在莊易的大手握上錦瑟小手兒的那一瞬間,原本已經昏迷的錦瑟竟然在此刻有了反應,那冰涼的小手兒竟是下意識的反握住了莊易的大手,十分用力,像是用盡了她最後的力氣。
猛地,莊易蹲在地上的身軀僵住了,那一雙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死死的盯在錦瑟那張在燈光下顯得尤爲蒼白的小臉兒,沉聲開口,“錦瑟。”
這一聲說出來,莊易自己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變得沙啞乾澀了,像是在沙漠行走了很久極度缺水的人。
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莊易的這一聲起到了作用,錦瑟原本緊緊閉上的眼睛竟然有了細微的動靜兒,眼睫毛微微的顫抖着。
注意到錦瑟這一細微的動作,莊易下意識的將錦瑟的小手兒握的更緊了,也忘了顧及錦瑟的感受。
燈光下,錦瑟眼皮兒下的眼珠兒來回滾動了兩圈兒,緩緩的睜開了眼簾。
錦瑟睜開眼睛的一瞬間,莊易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劇烈了,好像他整個人都隨着錦瑟睜開眼睛變得鮮活富有活力了一般。
“錦瑟。”
又是低沉的一聲,同樣帶着沙啞乾澀,但只有莊易自己知道,他已經在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恢復之前的醇厚和磁性了。
剛剛睜開眼睛的一瞬間,錦瑟的目光並沒有落向身邊的男人,只是出神的盯着天花板,也不覺得燈光刺眼,還完完全全的沉浸在自己剛纔的夢境中。
就連莊易的第二聲“錦瑟”,她都以爲是夢裡的聲音,要麼就是自己幻聽了。
心裡苦澀的一聲笑,錦瑟覺得自己真是思念成疾了。她想什麼呢?莊易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呢?他怎麼會出現在產房呢?
剛剛,她做了一個很短的夢,短到她根本來不及感受到夢中的溫存就醒了。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沉浸在夢中不要醒來。
這五個月以來,她幾乎每晚都在做夢,每個夢無一不是在面對莊易的指責和憤怒。但是,剛剛的這個夢,莊易不是憤怒的,她甚至聽到了莊易富有感情的叫她的名字,那樣的語氣,分明是帶着疼惜的,是她想念的快要發了瘋的。
錦瑟的印象中,莊易是極少直接叫錦瑟的大名的,除非是有什麼嚴肅或是特殊的事兒。
如此,錦瑟覺得,醒了,還不如不醒。
肚子的陣痛還在不斷的傳來,但是錦瑟卻是覺得這已經不算什麼了。相比較身體而言,更痛的,是她的心。
這會兒,丁玲還在急救室,錦瑟根本不敢想象那個最壞的後果,也承受不起。如果丁玲真的因爲她而喪命,這一輩子,她都不會過得不安,一輩子的心結。
這個人情,她真的欠不起,也最不想欠。
從沒有這麼一刻,錦瑟覺得自己竟是如此無助,就像是一個站在荒野之中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她覺得自己竟是這麼需要莊易,超乎了自己的想象,需要他的肩膀。她想要問問他,現在的她到底該怎麼辦,只想聽他一個人的意見,想要抱着他痛哭。
最無助的時候,錦瑟能想起來的人,只有莊易。
錦瑟覺得,她是真的錯了,她不該離開莊易的身邊。如果她不離開莊易的身邊,就不會出現那麼多的事情,丁玲也不會躺在急救室。
是她錯了,她真的錯了。她任性要留下這個孩子,不考慮關心自己的人的感受,折磨了自己和莊易,還害了丁玲,她是個罪魁禍首,死不足惜。
醫生正在忙着給她接生,但是她卻沒有時間顧及。丁玲的一命換孩子的一命,錦瑟覺得,自己的行爲真是可笑的不行。
丁玲這麼做,真的值得麼?而她自己執意要這個孩子的意義,又是什麼?
此刻,她真是恨不得再重新閉上眼睛,然後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這一切的災難不過只是一場夢而已。
錦瑟自己的印象中,雖然生活很不容易,但是她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般想要逃避現實,一點都不想面對。
就像是自己想象的那般,錦瑟也不顧自己正躺在產房裡,爲了不讓眼淚流出來,她選擇了重新閉上眼睛,接受命運即將給予她的一切後果。
“錦瑟,醒醒!”
然而,就在錦瑟的眼睛剛剛闔上的瞬間,莊易的聲音就再度響起,仔細的辨別,還帶着緊張。
沒錯,是緊張。
就在莊易發現錦瑟再度閉上眼睛的時候,他以爲她要再度暈過去,不由得緊張出聲。
莊易的聲音就在錦瑟的耳邊響起,猛地,錦瑟重新睜開眼睛,轉過腦袋看向一邊,一瞬間,瞳孔放大,不由得收緊了握着莊易的手。
看着眼前的男人,錦瑟極力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是唰的一下就流了出來,像是決堤的洪水。哪怕,儘管到現在她也不能確定眼前的這個男人究竟是不是她的幻覺。
“是……是你麼?”
抑制不住心中的百感交集,錦瑟的聲音嚴重的顫抖着,眼淚還在不斷的往外洶涌着。
“是我。”
低沉沙啞的一聲之後,莊易將錦瑟冰涼的小手兒湊到嘴邊輕輕的吻着,下巴上泛青的鬍渣兒扎着錦瑟白嫩的手背。
“真的……真的是你麼?”
在得到莊易肯定的回答之後,錦瑟還是不相信的又問了一句,眼底閃爍着的光芒足以說明了她在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的激動。
一邊說着,錦瑟已經擡起了自己的另外一隻手,顫抖着就要觸摸莊易瘦了很多的俊臉。
“老婆,是我,真的是我。”
莊易頂着一雙通紅的眼睛,一遍一遍的回答着錦瑟的問題,一下一下的輕吻着她的手背,還握住了錦瑟伸過來的那隻手。
在確定了這個男人是真的出現在了她的眼前之後,錦瑟根本也來不及考慮他爲什麼會出現,“哇”的一聲就像是個孩子般的痛哭了起來,不像是剛剛那般靜靜的流着眼淚,像是要把自己全部的負面情緒都痛快的哭出來一般。
錦瑟的身體劇烈的顫抖着,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雙手緊緊握着莊易的雙手,聲音含糊,斷斷續續,嘴裡不斷的說着,“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是我太任性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真的錯了……”
“真的錯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身體行動不便,錦瑟真的會直接撲到莊易的懷裡痛哭,那是她想念了很久的棲身之地,是誰也代替不了的。
不用別的,莊易的一聲老婆就讓她再也堅強不起來。此刻,如果看不到這個男人,她會崩潰。
錦瑟的哭聲很久都沒有停止,最後,莊易的薄脣也從錦瑟的手背轉移到了她的臉上,一遍遍的親吻着她流出來的眼淚。
“老婆,是我不好。”
這樣無助的女人,他怎麼忍心不原諒?或者說,他根本不曾怪過她。
對錦瑟,莊易除了心疼,也只剩下了心疼。她不顧自己的生命危險也要生下這個孩子,他都明白,也知道她究竟是爲了什麼。他只是自責,沒有發現她當時的異常。
莊易這麼一說,錦瑟聽清楚以後就哭的更加撕心裂肺了。
錦瑟撕心裂肺的哭聲一樣傳到了產房外面的走廊,傳到了一直守在產房門口的男人的耳朵裡。天知道,她的哭聲究竟是在怎樣的折磨着他的內心,但是,他卻沒有資格介入半分。
而她,也不需要他。
這五個月以來,儘管她有難過,但卻從不肯把這樣的她展現在他的面前。但是,面對莊易,她卻可以。
刑少鴻覺得,這就是愛和不愛的區別了。
至少,錦瑟這會兒的表現也無形的證明了,他打電話把莊易叫來是對的,不是麼?
既然給不了她幸福,那他就把能給她幸福的那個人找來,這何嘗不是一種愛人的方式?
產房裡。
一羣醫護人員看着眼前的一對男女,也不禁跟着紅了眼圈兒。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但是女人哭的那麼撕心裂肺,男人的表情分明也是跟着在撕心裂肺,這樣的別後重逢,就算是看慣了生死的他們也不由的被觸動了。
“這位太太,請問您是選擇順產還是剖腹產?”
感動歸感動,但是眼前的重要任務還是接生,醫護人員的職業道德還是有的。
說到這兒,醫護人員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尷尬的補充道,“是這樣的,因爲您剛纔暈過去,外面的那位先生已經簽署了剖腹產手術同意書,所以……”
醫護人員說到後面已經明顯說不下去了,越說越是覺得詭異,尤其是眼前這一對男女聽了她的話以後那怪異的眼神兒。
爲什麼簽字兒的是外面的那位先生,這會兒陪在裡面的卻是眼前這位眼生的先生,這到底是什麼關係?
不過,眼下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儘管刑少鴻已經簽了手術同意書,但是現在錦瑟清醒了,究竟選擇哪一種生產方式,還是要徵求產婦本人的意見的。還好,麻醉師還沒有開始給錦瑟做麻醉。
醫生的這句話成功的轉移了錦瑟和莊易的注意力。
看着醫生,錦瑟有些錯愕,忍着身上的疼痛顫抖的問出聲兒,“我現在的情況……能……能順產麼?”
肚子裡的孩子是不健康的,這一點錦瑟是知道的,她也知道生孩子給她帶來的風險。所以,當醫生這麼問的時候,她是錯愕的。
莊易的注意力卻是不在這上面,而是把重點放在了刑少鴻簽了手術同意書這件事上。
這件事也直接導致了以後的某一天,莊易威逼利誘,非要讓錦瑟再生一胎,以滿足他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的這個願望。莊易最介懷的,還是刑少鴻在錦瑟的手術同意書上籤了字。這個字,本是應該他這個名正言順的老公來籤的。
簽字的人要是別人也就算了,偏偏這個人是刑少鴻,是對他老婆虎視眈眈的刑少鴻。
“可以的,您現在的身體狀況順產沒問題。”接生的醫生肯定的點點頭。
來不及多做他想,錦瑟下意識的握緊了莊易的雙手,肯定的對着醫生點點頭,“我選擇順產。”
因爲莊易的出現,錦瑟的心境改善了不少,好像在絕望的懸崖突然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也增添了許多勇氣。
此時的錦瑟,暫時拋卻了一切的雜念,忍住身上的痛以及心裡的痛,一心只想先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再說。這肯定也是丁玲想要看到的吧?他們堅持到現在,不就是爲了這個孩子麼?
同時,錦瑟也在心裡默默的祈禱着:老天保佑,丁玲一定不要有事才行。
生孩子的痛,遠比錦瑟想象中還要痛許多。但是,此刻她什麼都不怕了,莊易的陪伴就像是一顆定心丸。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可以一往無前,十分強大。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那麼久……
“哇——”
伴隨着新生嬰兒的一聲啼哭,無論是產房裡還是產房外面的人,皆是鬆了一口氣。
“恭喜二位,是個女寶寶。”
接生的中年女醫生笑着對莊易和錦瑟道喜,在莊易親手剪了孩子的臍帶以後,一旁的小護士已經去準備給孩子清洗了。
聽到這句話,原本已經有了些許放鬆的錦瑟心裡突然狠狠的抽疼一下,面色更加難看了,眼中一片空洞,一種不好的預感直竄心頭。
剪完臍帶之後的莊易甚至都沒有多看一眼還在哇哇啼哭的孩子,重新走回錦瑟的身邊,俯下身親吻着她,聲音繾綣又呢喃,“老婆,你真偉大,我愛你。”
如今,這個孩子生下來了,無論健康與否,其實都不是那麼重要了,好壞他們也會好好撫養這個孩子,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在莊易看來,最重要的是錦瑟平安無事。
然而——
“你相信生死輪迴麼?”
錦瑟的聲音訥訥的,有些彷徨。
這一刻,十分喜歡女孩兒的錦瑟竟然無比希望自己生下的是個男孩兒。
……
在聽到產房裡傳來孩子響亮的哭聲以後,刑少鴻竟是覺得全身無比的放鬆,狠狠的鬆了一口氣。看來,她很好,孩子也沒事。
確定了她們都平安以後,刑少鴻就不再多做停留,直奔距離這裡不遠的急救室。
刑少鴻快步趕到急救室門口的時候,急救室的門剛好被打開。
“醫生,她怎麼樣了?”
幾乎是一步邁到了剛從急救室裡走出來的醫生跟前,刑少鴻的面色帶着緊張,聲音也十分緊繃。
輕輕嘆了一口氣,主刀醫生摘下口罩,臉色沉重的搖搖頭,“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她中槍的部位是心臟,我們搶救了一個多小時,也無力迴天。就在幾分鐘前,病人離世了……”
冷不丁的,刑少鴻像是遭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後退了一步,身形有些踉蹌,眼中有什麼破碎掉了。
就在幾分鐘前……
走廊的盡頭,在聽到醫生判了丁玲死刑的話以後,錦瑟終是因爲心理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再加上產後虛弱,直接倒在了莊易的懷裡。
昏倒前,錦瑟的最後一個想法是:如果她生的是個男孩兒,是不是丁玲就不會走?
……
轉眼間,距離錦瑟生孩子的那天已經有一週了,丁玲的喪事也過了幾天了。
帝豪府邸。
“吃飯了。”
伴隨着主臥的門被推開,莊易的聲音也傳入了錦瑟的耳朵裡,拉回了她飄遠的思緒。
看着端着飯菜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男人,錦瑟甚至有一種錯覺,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好像丁玲還活着。只要她下樓,丁玲就會在樓下等着她,像是以往的每一天一樣對着她微笑。
抱着這樣的幻想,錦瑟一直在自欺欺人的不肯下樓。只要她不下樓,就不會發現其實丁玲已經不在了。她至今還不敢相信,丁玲就這麼走了,她再也見不到丁玲了。
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那些歡笑的時光,好像還是昨天。這樣的驟變,錦瑟承認,她不能接受。
這七天,仔細的想想,錦瑟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過來的,渾渾噩噩,也沒有看幾眼孩子。因爲,孩子的存在,是證明丁玲已經去世的有力證明,說她逃避也好,什麼也罷,她真的不能接受,不想面對。
丁玲葬禮的那天,錦瑟不顧自己還在月子期間,堅持參加了丁玲的葬禮。這是她唯一能爲丁玲做的了,如果她連丁玲的葬禮都不去參加,那她還是個人麼?
丁玲的葬禮,丁當是必然要出現的,她們姐妹倆相依爲命,那種感情不是一般人能夠體會的。錦瑟不知道自己該怎樣面對丁當,她要怎麼和丁當解釋爲什麼她的姐姐好端端的沒了?
錦瑟以爲,她即將面對的是丁當的質問。然而,她萬萬沒想到的是,丁當根本就沒有質問她,但也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這樣的丁當,比直接給她兩巴掌還要讓她難受和自責。
直到今天,錦瑟還清晰的記得,丁當哭的是那樣的撕心裂肺。但是,她也只是哭,沒有說任何話,沒有怪任何人。
她想要上前安慰,卻覺得自己這個罪魁禍首是最沒有資格開口的。
自從葬禮那天以後,錦瑟就再也沒有見過丁當,也沒有見過刑少鴻。除卻葬禮錦瑟出去了一次,其餘的時間,她都是在主臥裡度過的,拉着窗簾度日。
“老婆,吃飯了。”
一邊說着,莊易一邊將自己手裡端着的飯菜放在牀頭櫃上,自己在牀邊坐下來,伸手已經端起了一碗粥,聲音中帶着無限的寵溺。
這些日子,錦瑟都沒什麼胃口,最發愁的時候就是莊易喂她吃飯的時候。她真的吃不下,但是莊易每次都總有法子讓她吃一點。
自從回來,莊易對錦瑟的稱呼再也沒有別的,一口一個“老婆”的叫着,別提多親暱了。錦瑟也以爲,這一次的重聚,就算他們不是喜極而泣,也應該是相依相偎的表達這五個月以來對彼此的迫切思念。
不是都說小別勝新婚麼?更何況,他們這是闊別,一別就是五個月。
但是,這一切都因爲丁玲的去世打破了。憑着良心,她怎麼能在丁玲去世後快活的過自己小日子?良心難安。錦瑟的心理負擔,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和體會的。
錦瑟精緻的小眉頭幾不可微的一皺,帶着點撒嬌的意味,輕聲道,“我不餓,待會兒再吃,好麼?”
對於莊易,錦瑟已經摸出門道兒來了,硬的他肯定不吃,只吃軟的。
“不好,你現在正是養胃的時候,乖,吃一口。”一邊說着,莊易已經舀了一勺清粥,送到了錦瑟的嘴邊兒。
微微偏過腦袋,錦瑟可憐巴巴的瞅着莊易,“真不餓。”
“真不餓?”
莊易一向冷冽的面容自從她回來以後就整日都如和煦的春風,嘴角始終都掛着溫柔的笑容。
“嗯。”
生怕自己的話在莊易那裡沒有可信度,錦瑟使勁兒的點點頭。
“那你陪我吃點兒?我看你這月子餐不錯,看的我都餓了,忙了一上午,我還沒吃飯呢。”莊易的聲音十分輕柔,仔細一聽,其實還帶着一點威脅的味道。
那意思就是,你不吃,我也不吃了,你自己看着辦。
這月子餐,確實是不錯。自從錦瑟生完孩子回到帝豪府邸,莊易就請了最好的營養師來親自爲錦瑟準備月子餐。
“你吃吧,我真不餓。”
錦瑟撇撇嘴巴輕聲的說着,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輕鬆一點,儘量不讓自己的情緒太過影響別人。
聞言,莊易幽深的眸子微微一沉,但很快掩去,無奈的口吻,語氣卻是輕鬆的,“好吧,既然你這麼極力的要求,那我只能親自餵你了。”
莊易的話着實讓錦瑟一愣。
親自喂?
難道他現在端着碗拿着湯匙不是在親自喂麼?還要怎麼親自喂?
直到莊易將湯匙送到自己嘴邊兒張嘴喝下了粥,薄脣緩緩向她湊近的時候,錦瑟才終於明白了他話裡的親自喂是什麼意思。
如此一來,錦瑟覺得她這麼做對莊易來說是有些過分了,勉強扯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而後將莊易手中的粥碗接過來放到牀頭櫃上,兩條細嫩的小胳膊自然而然的圈上莊易修長的頸項,額頭抵上莊易的前額,輕聲呢喃,“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對麼?”
錦瑟相信莊易一定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能,但是這不是你作踐自己身體的理由。”莊易將自己的薄脣順勢往前湊了湊,在錦瑟柔軟的脣瓣上輕輕啄了一下,說話的時候四片脣還能碰上。
如錦瑟所料,莊易確實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我真的沒胃口,不餓。早上才吃過不久,不是麼?”錦瑟難得主動的在莊易的薄脣上親吻幾下,兩人的一舉一動盡顯情人間的繾綣柔情。
輕輕嘆了一聲,莊易擡手,拇指輕輕的摩挲着錦瑟如新生嬰兒一般嫩滑的臉蛋兒,無奈的開口,“老婆,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該怎麼辦,莊易是真的有些無措了。她那倔強的小性子,像是頭小倔驢似的,偏生,他還見不得她受半點兒的委屈。
莊易類似呢喃的一句話,狠狠的觸動了錦瑟內心深處的那根琴絃。瞬間,錦瑟的鼻尖兒就酸了,眼窩也熱了。
他的無奈,是帶着濃濃的寵溺的。
“明明是我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纔好。”
如今,面對着眼前這個她深愛的男人,錦瑟再也不矯情了,小臉兒輕輕的蹭着莊易的俊臉,而後小嘴兒緩緩的湊到了莊易的耳邊,輕聲開口,“老公,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一直都很愛你,包括……我任性的要把孩子生下來……”
早在錦瑟的一聲“老公”之後,莊易結實的身軀就定格了,不會動彈了,僵硬住了。
錦瑟深情告白似的一句話,讓莊易覺得,自己的努力都沒有白費,終是等到了她親口說愛他。
幾乎是在錦瑟聲音落定的瞬間,莊易的薄脣就精準的封住了錦瑟柔軟的脣瓣,在她微驚着張開小嘴兒的時候,他趁勢而入。
而錦瑟,也是一反常態的熱情迎合着,恨不得將自己融入莊易的骨血。
這一個吻,地久天長,天荒地老,像是以此來表達着他們對彼此的深情,也像是在極力的證明着什麼,索取着什麼。
一直以來,莊易都以爲,錦瑟對他更多的其實是依賴,究竟有沒有昇華到愛的境界,對此他是一直捉摸不定的,談不上自信。
他可以對任何事情自信,唯獨面對她的時候,很難自信起來。莊易不知道的是,其實錦瑟也是這麼感覺的。
或許,越是愛,在沒有徹底明確對方的意思之前,就越是小心翼翼。
一對從來沒有談過請說過愛的男女,在這方面,都是青澀懵懂的,沒有任何經驗,只能靠着對方來學習愛,學會愛。這一路的跌跌撞撞,都是他們收穫的經驗。
最後,整個臥室裡只剩下了他們兩個氣喘吁吁的聲音。
良久,錦瑟的呼吸愈見平穩,緩緩開口,“以後,孩子的生日,能不能推遲一天過,不要趕上丁玲的忌日?”
錦瑟的語氣雖然是商量的口吻,但是那種堅決卻是不自然的就表現出來了。
原本,錦瑟是打算以後不讓孩子過生日的,但到底還是不忍心,她不能因爲自己的自私就剝奪了孩子快樂的權利。所以,就選擇了這麼一個折中的辦法。
“隨你。”
莊易的聲音飽含*,卻也帶着隱忍。此刻,他倒是有些後悔了,明明知道自己一碰上她就把持不住,還不知死活的往前湊着。
她現在正在月子期間,哪裡方便?就算方便,他也不忍心折騰她。
沒有想到莊易會答應的這麼痛快,錦瑟心裡的感動更是氾濫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這幾天……孩子還好吧?”
說到最後,或許是因爲愧疚,錦瑟的聲音微小的已經快沒有了。
到底,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錦瑟若說不惦記,那一定是自欺欺人。更何況,她爲這個孩子付出的足以說明了她對這個孩子到底有多看重。
只是,她有心結,看到孩子就會想到丁玲,所以她才選擇一直逃避,以至於這一週她都沒有見過孩子一面,孩子都是由月嫂帶着。
“總算你還有良心。”
看着錦瑟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莊易不由得輕笑出聲,寵溺的在她鼻尖兒親吻兩下,“她很乖,知道媽媽心情不好,所以很少哭鬧。”
媽媽——
這個詞,讓錦瑟的一顆心軟了又軟。果然,做了母親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她也終於明白,不管她的心情再怎麼沉重,孩子都是無辜的。而且,這個孩子是丁玲用命換來的,她沒有理由虧待這個孩子,這是她和莊易的第一個孩子。
她不能再這麼消沉下去了,她要振作,她不能讓丁玲白白喪命,起碼也要讓害死丁玲的人一命償一命。
其實,這幾天錦瑟也想過,人活着總是要向前看的,沉浸在悲傷之中的話,那她就是真的枉費了丁玲的一番好意,她要替她好好活着。
但是,總是需要一個過渡期的。
“我想看看她。”
想到孩子缺失了一個腎臟,錦瑟的心裡也不免揪起來。但是,無論如何她都很慶幸了,至少現在看來,孩子是沒什麼異常狀況的。
“隨時都可以,但你要先吃飯,乖。”
一邊說着,莊易已經重新將粥碗端在了手中,確定粥還熱着,就開始喂錦瑟吃飯。
而錦瑟,這會兒也不抗拒了,只是乖乖的配合着莊易餵飯的動作。要振作起來,吃飯是首要的,養好身體,還要更多的事情等着她,她要爲丁玲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十分慶幸,自己能平安的活下來,這個男人還能像現在似的陪在她的身邊,做她最堅強的後盾。
錦瑟剛吃過飯,月嫂就把睡着的孩子抱過來了。
“二爺,太太,小姐可聽話了,除了餓了或者尿了,其他的時間不哭不鬧的,這會兒睡得可香呢。”月嫂滿臉的笑意,生怕吵醒了小傢伙,聲音壓的很低。
“隨她媽,伺候舒服了就行。”
看着月嫂懷中熟睡着的小傢伙,莊易的面色更是柔和了幾分,聲音柔的幾乎能掐出水兒來。
聞言,剛從月嫂手裡小心翼翼的接過孩子的錦瑟沒好氣兒的白了莊易一眼,那樣子像是在說:你知道我小時候怎麼樣?
事實上,莊易真的知道,且記憶猶新。
隨即,錦瑟浸滿了母愛的柔和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自己懷裡的小傢伙身上,甚至不敢有大的動作,生怕吵醒了小傢伙。
這樣的小傢伙抱在懷裡,錦瑟覺得自己十分侷促,當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
突然,沉睡中的小傢伙像是做了什麼美夢,嘴角微微揚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看的錦瑟也不由得跟着由衷的勾起了脣角,十分自然的笑了起來。
錦瑟看着懷裡的小傢伙笑,莊易看着錦瑟笑,這樣和諧的一幕,竟讓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家三口的月嫂覺得自己就連呼吸都是多餘了,生怕打破了這十分溫馨的一幕。
她只是個月嫂,不好參與主人家的家務事,但是她也看出來了,女主人這幾天的心情並不怎麼好。如今,太太總算是笑了,她的心裡也跟着長舒了一口氣。
“你給她取名字了麼?”
考慮到小傢伙還在睡着,錦瑟的聲音輕輕的。可能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的每一個音節都帶着母愛的關懷,十分溫柔。
在她看來,孩子的名字並非指定要誰來取,最主要的是名字中所含的意義。
“莊熹微。”莊易不假思索的開口。
錦瑟擡起眼皮兒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知道他一定是考慮過了纔給孩子取的這個名字,不由得跟着重複了一遍,“熹微……晨光熹微麼?”
“喜歡麼?”看着有些出神兒的錦瑟,莊易肯定的點點頭,語調溫柔。
“喜歡。”
錦瑟嘴角扯起抹由衷的笑意,聲音更加泛着母愛的柔和,補充道,“清晨的陽光,我喜歡。”
不管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名字中帶着陽光,清晨代表着生機,寓意總是好的。若是孩子的性格能像是名字一般陽光,那就更好不過了。
看着眼前的這一幕,月嫂努力刷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在他們一家三口都沒有察覺的時候,自己默默的退出了主臥,給這一家三口留下單獨相處的時間。
看着懷裡這個小人兒,錦瑟怎麼看也看不夠似的。雖然十分喜歡,但又不敢使勁兒抱着,生怕弄疼了孩子,只能輕手輕腳。
但是,這樣的輕輕的抱着,錦瑟又覺得不能很好的表達自己對小傢伙滿滿的愛意。
也不知道小傢伙是不是感受到了父母的慈祥目光,她竟然緩緩的從睡夢中醒了過來,睜開了眼睛。
醒來的第一時間,小傢伙竟然沒有哭,那一雙和錦瑟如出一轍的滴溜溜的大眼睛來回轉了兩圈兒,最終定格在錦瑟的臉上,隨即就咧開嘴角笑了,嘴角有淺淺的梨渦浮現,也發出了淺淺的笑聲。
一個沒忍住,錦瑟伸出自己的兩根手指,在小傢伙的臉蛋兒上輕輕捏了捏,目光中盡是寵溺,好像怎麼愛也愛不夠似的,好像自己懷中的小傢伙就是稀世珍寶,愛惜的不得了。
這種開心,是發自內心的。看到這個小傢伙,錦瑟突然覺得,所有的事兒都不是事兒了,心情也好轉了不少。這五個月以來,她所承受的所有痛苦都是值得的。
唯一遺憾的,是小傢伙的乾媽永遠的離開了她們。這是錦瑟心裡永恆的缺憾,無法填補。
錦瑟忍不住低下頭輕輕親吻小傢伙粉嫩的小臉蛋兒,怎麼親也感覺親不夠,藉此來掩蓋着自己內心的酸澀,像是在彌補着什麼。
這一樣溫馨的一幕,看的莊易那顆本是堅硬的心也軟化掉了。或者說,他的那顆心,在眼前的一大一小面前,根本就硬不起來。
換了個位置,莊易乾脆坐到了錦瑟的身邊,背靠着牀頭,輕輕將她們母女擁在懷裡,聲音溫柔但卻篤定,“從今以後,你們娘倆都由我來保護。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護你們周全,毫髮無損。”
隨即,莊易在錦瑟白皙的小臉兒上輕吻兩下,表達着自己的愛惜。
莊易的語氣十分鄭重,這是他自認許下的最重的承諾,也時刻告誡自己必須要做到。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這是他的責任,無可推卸。
“你不怕我們娘倆合起夥來騎到你的頭上?”心情有所好轉了,錦瑟的話語也不再那麼低情緒了,一雙黑亮的大眼珠兒瞅着莊易。
她知道莊易是在認真的承諾,但她總覺得這樣的氣氛太過沉重了。
“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小情人兒,以後她要站在哪一邊難說啊。”莊易狀似一本正經的說着,滿足表情卻是泄露了他此刻的歡愉。
莊易的意思很明顯,無非就是:你不要得意太早,事態怎麼發展還不一定呢。
噗嗤——
錦瑟被這樣的莊易逗笑了,暫且拋卻了心中的那些煩悶。婚前,錦瑟並沒有找到戀愛的感覺,反倒是現在婚也結了,孩子也生了,她倒是覺得她和莊易之間的相處模式像極了熱戀中小情侶的相處模式。
“給她再取個小名吧,我們倆都沒有,我想讓孩子有,以後叫起來也親暱。”一邊說着,錦瑟一邊有節奏的輕拍着懷裡的小傢伙。
小傢伙笑,錦瑟就忍不住也跟着笑。
血濃於水,便是這樣了吧?
哪怕從孩子生下來她一直都沒有見過,但是看見之後,這股子親切感和愛意是她在面對別人家孩子的時候從來沒有過的。
自己的,絕對是不一樣的,是最好的,獨一無二的。
這樣的感覺,世界上找不到具體的語言可以描述,只有親身體會了纔會懂。
“公平起見,你來取。”
莊易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逗弄着錦瑟懷裡一直笑着的小傢伙,俊臉上盡是專注,完完全全的沉浸在了這樣的溫馨氣氛中。
“莊可愛,怎麼樣?”錦瑟幾乎是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
瞬間,莊易逗弄着小傢伙的手一僵,眼角也跟着狠狠一抽。第一次,莊易覺得,自己這個姓氏着實不怎麼樣,取個好點的名字,加上這個姓氏,敢情再好也都是“裝”的了?
“你覺得怎麼樣?”莊易儘量繃住自己的表情,不讓它皸裂,然後擡起頭來,那雙幽深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瞅着錦瑟,聲音聽起來也還算嚴肅。
“我覺得還不錯啊。”
像是壓根兒沒有看到莊易俊臉上的皸裂,錦瑟自顧自的說着,似乎是很滿意自己給小傢伙取的這個小名。
“那就叫這個吧,要是真的不可愛,裝裝也是好的。”
一邊說着,莊易一遍別有深意的看了錦瑟一眼,十分認可的點點頭。
“要怪就怪她爸的姓氏不對勁兒,你說你要是姓郝,孩子的名字不就好取了麼?”
說了叫莊可愛,那錦瑟就不是開玩笑的,自然是認可了這個名字的。儘管是這樣,她嘴上還是不忘和莊易鬥上幾句。
氣氛輕鬆,她的心情也會跟着輕鬆。
怎料——
“我姓郝,她就叫郝美麗?”
莊易睨着錦瑟,好看的眉梢兒輕輕的挑起,幽深的黑眸中帶足了戲謔之意。
而後,帝豪府邸的主臥裡盡是一片歡聲笑語。其中,女人的笑聲十分清脆,男人的笑聲十分磁性,孩子的聲音奶聲奶氣。
這時候的小鬼靈精莊可愛,哪裡知道她的親生父母正因爲她的小名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只知道傻呵呵的跟着笑,看着父母笑,她也笑,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
……
因爲錦瑟的情緒還不是特別穩定,所以,這幾天莊易拒絕了一切人的探望。就連莊鈺睿和趙蘭芝,也都是來了看看孩子,給了孩子見面禮以後也匆匆離開了,沒有見着錦瑟。
莊易儘量做到了不讓任何人打擾錦瑟的休息。以至於,錦瑟都不知道莊鈺睿和趙蘭芝曾經來過。
時間一晃,就是半個月,距離莊可愛滿月的日子只剩下幾天的時間了。
莊易的第一個孩子,儘管是個女兒,依着莊家的意思,肯定是要大操大辦的,必須風風光光的。所以,在孩子滿月的那天,也就免不了錦瑟這個親生母親的出席了。
未免外界的風言風語,莊易在前幾天就已經對媒體做出了他和錦瑟合法婚姻關係的證明,只是差了一個婚禮儀式。
而且,錦瑟的身體在莊易的悉心照料之下,恢復的很好。加上她懷孕根本沒有長多少肉,身材恢復的也十分好。
這天晚上,錦瑟老實的縮在莊易的懷裡,輕聲開口,“滿月酒孩子會很累吧?我擔心她的身體……”
做了母親的人,到底是不一樣的。無關母親的年齡有多大,她的心都是系在孩子身上的,人類的天性使然。
孩子缺少一個腎臟這件事一直都是錦瑟的一個心結,也是她最擔心的問題。她一直沒有開口,也是怕影響莊易的情緒。今天,終究她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每個孩子都是母親的心頭肉。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對於錦瑟的問題,莊易像是根本沒有多大的觸動,反倒是插了一句聽起來和話題沒有任何關係的話。說完,順勢又將錦瑟往自己的懷裡攬了攬。
“壞消息。”
雖然不知道莊易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嘴比心快的錦瑟下意識的就回答了。
錦瑟覺得,聽了壞消息再聽好消息,起碼可以沖掉一些不好的情緒吧。既然都要面對,她願意選擇這樣的順序。
“我有件事忘記告訴你了。”莊易的聲線兒沉穩,不像是在說謊。
“什麼事?”錦瑟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心絃也跟着緊繃了起來。
“這件事,就是我口中的好消息了。”或許是因爲這個好消息真的太好了,莊易的話還沒有說完,嘴角的弧度就勾了起來。
“別賣關子。”錦瑟嬌嗔一聲,一隻柔弱無骨的小白手兒在莊易的胸膛輕拍了下。
得知是好消息,再看看莊易的笑容,錦瑟也是狠狠的鬆了一口氣。他們現在所處的情況已經不是那麼理想了,可千萬別再有什麼壞消息竄出來了。
這段時間,錦瑟和莊易之間的相處模式越發的像極了熱戀中的小情侶,濃情蜜意。因此,冷清了足足五個月的帝豪府邸也再一次恢復了人氣,變得喜氣洋洋。
“其實可愛的身體健康狀況十分好,沒有少腎臟。不僅如此,她身體的各方面都很好。你生下她以後,我就讓醫生給她做了全身檢查,前段時間你情緒不穩定,我也忘記告訴你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莊易搭在錦瑟腰際的大手不斷收緊,想想仍然還是心有餘悸。
如果不是錦瑟堅持要生下這個孩子的話,那麼,這個健康完好的孩子就真的和他們無緣了。他多慶幸,慶幸這個小女人的固執。
是她的固執才保住了這個屬於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然而,莊易的話音一落,錦瑟卻是着實的一驚。
“什麼意思?”錦瑟不期然的睜大了美眸,一雙清澈靈動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莊易的俊臉,一頭霧水。
只是,看着莊易已經明顯陰沉下去的臉色,錦瑟腦子裡迅速晃過了一個念頭,精緻的小臉兒也明顯陰沉了下去,“你的意思是,有人買通了給我做產檢的那個中年女醫生。”
雖然這樣的想法不禁讓錦瑟的後背冒着冷汗,但是,除此之外,錦瑟實在想不到另外一種可能了。直到現在,她還清楚的記得當初那個中年女醫生說話時篤定的語氣,告訴她她肚子裡的孩子堅決不能要。
要知道,那可是北滄市最好的醫院,怎麼會出現這樣大的差錯呢?這可是關乎一個小生命的嚴重問題的!若是這樣的話,那這個醫院可真是造了孽了,他們一天得錯診多少個孕婦,殘害多少個嬰兒?
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給她做產檢的那個中年女醫生被“有心人”給收買了。
“說你精,你還是真是猴兒精!”說罷,莊易寵溺的捏捏錦瑟精緻的小鼻尖兒,陰沉的臉色也逐漸的緩和了不少。
得到莊易的肯定,錦瑟只覺得自己的後背嗖嗖的竄着陰風,不禁將自己嬌軟的小身子又往他那溫暖的懷裡拱了又拱。
先是錯診,再是槍擊。
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完全是針對着她而來的。到底是誰,就這麼恨她入骨?再者,這兩件事情的主謀是不是一個人?不管是還是不是,對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錦瑟捫心自問,平時她是毒舌了點,但是對的都是好朋友。除此之外,她一沒刨人家祖墳,二沒燒人家房子,根本也沒得罪什麼人。
這個人已經不是恨她入骨那麼簡單了,應該是恨不得將她給碾成灰燼吧?
這人,到底是誰呢?
相比較好奇這個人是誰,錦瑟更多的其實是懊喪。怎麼就偏偏聽信了那醫生一個人的話呢?其實,他們應該多找幾家醫院好好檢查一下的。要是多檢查一下的話,她和莊易也不會被命運作弄的分開那麼久,而丁玲也不會……
不過,錦瑟也能理解,因爲這醫生是邱狄介紹的,就連莊易都沒有起疑心,更何況是她……
再者,那時候的她,只顧着沉浸在悲傷之中了。
“你知道是誰做的麼?”
錦瑟從來不覺得夫妻之間應該有什麼隱瞞,尤其,事情還是關乎他們共同的孩子。莊易的機密她不會問,但是這件事莊易既然坦白了,那就說明他並不是要對她有所隱瞞的。
“當天,我就讓雷鐵將那個醫生的底細盤查清楚了,她是刑歆瑤的小姨。”說到這兒,莊易的目光變得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樣就能說通了。”錦瑟也是恍然大悟。
怪只怪,她太過輕敵了,太過小瞧刑歆瑤的本事了。她以爲,經過前面的一番折騰,刑歆瑤已經是嚐到了應有的苦頭,算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不成想,她還有這麼一出,是如此的有生命活力。一個因愛生恨,心理還那麼陰暗的女人,當真是令人髮指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刑歆瑤的小姨應該就是楊冉晴的妹妹吧?她怎麼覺得,她們姐妹倆長得一點都不一樣呢?準確的說,她們根本就沒有半點兒的相似之處。
管她們姐妹像不像,那都是錦瑟扯的閒篇兒。眼下,錦瑟若說不恨刑歆瑤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因爲她從中作梗,這後面一系列的事情也不會發生,丁玲更是不會發生意外。
刑歆瑤對錦瑟恨之入骨,而這會兒的錦瑟也是恨不得將刑歆瑤挫骨揚灰。這種恨,有錦瑟自己對刑歆瑤的恨,也有她替丁玲的恨。
錦瑟從來也不認爲自己是什麼聖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人若犯我,那咱們可就得好好說道說道了。
刑歆瑤既然能下這麼狠的手,那麼在此之前,她就應該做好遭報應的準備。若是像是刑歆瑤這樣狠毒的人都沒有遭到應有的報應,那麼,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公平可言?
所以,她要親眼看着刑歆瑤遭到應有的報應。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刑歆瑤的報應是她親手給的,這叫一報還一報。
“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一邊說着,莊易的大手安撫似的在錦瑟的腰際順着她的腰線輕輕的摩挲着,生怕她的情緒會有太大的起伏。
原本,莊易也還沒有打算現在就將這件事告訴錦瑟的。但是,既然她今天問到了,那不如就讓她徹底的安了心。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和刑歆瑤談談。”
錦瑟的小腦袋輕輕靠在莊易的胸前,聲音悶悶的。
她承認,她確實被刑歆瑤卑鄙的行爲給噁心到了,心裡鬱悶是難免的。再者,想起丁玲,錦瑟的心裡又怎麼會好受?
“好。”
莊易當然明白錦瑟的意思。
這口惡氣,如果錦瑟不能親自出的話,怕是這輩子她都不會太好過。
“槍擊事件,有眉目了麼?”
事情要一件一件來解決,這個道理,錦瑟懂。但是,作爲當事人,她卻是很難做到淡定。
“暫時還沒有。”說到這裡,莊易的眉目一沉,隨即補充道,“刑少鴻那邊也在查,相信很快就會有眉目了。”
這件事,莊易選擇了暫時隱瞞。因爲,這一切還沒有到真正拉開序幕的時候。
畢竟,錦瑟還在月子期間,就算再怎樣,他也要給她一個安安穩穩的月子,不讓她在這段時間再出什麼差池。
……
最近,錦瑟真的覺得時間是一眨眼的就飄過去了。轉眼間,明天就是莊可愛的滿月宴了。
這天,莊易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要去接個人。男人自然是要有自己的事情忙,在這一點上,錦瑟表示支持。所以,她也沒有過問。
今天的她就算是出月子了,終於獲得了自由。這會兒,心情還不錯的她正抱着自己的寶貝女兒在客廳裡逗趣兒呢。
這小傢伙兒真是可愛的不得了,不怎麼哭,經常都是笑。她只要一笑,那一雙漂亮的眼睛就彎成了月牙兒一般,逗得錦瑟也是咯咯直笑。尤其是她那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就像是葡萄珠子似的,十分水靈。
這邊,歡天喜地。
殊不知,那邊——
機場,莊易在接到錦重天以後就開車直奔北滄市他名下的某一棟別墅。這一路上,莊易和錦重天的表情幾乎是如出一轍,都是一樣的沉重。
到了別墅,莊易帶着錦重天直奔樓裡。
Wшw• Tтká n• ℃o 別墅的大門剛被打開,只聽一聲——
“爸……”
錦陽就站在別墅的門口,看着錦重天的目光有些遲疑,聲音中也是帶着些許的不確定。
“別叫我爸,還是叫叔叔吧。我知道你不是陽陽,我的兒子,在五歲的時候就離世了。”錦重天曆經滄桑的目光就這麼看着錦陽,目光中帶着難言的沉痛,像是要從眼前的錦陽身上看到什麼似的。
聽了錦重天的話,錦陽明顯一怔,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說些什麼纔好。
沒錯,他的的確確不是錦陽,他的真實名字叫做——皇甫辰。
要追究錦陽的真實身份,那就要追溯到大概十七八年前以前了。而錦重天之所以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離世了,自然是從莊易的口中得知的。
至於莊易,他雖然比一般人更有能力,但也沒有到神算子那樣玄幻的地步。他之所以知道這一切,還要源自李淼生前的日記。
李淼生前的日記裡面清清楚楚的記載着,真正的錦陽,早在他五歲那年就離世了。
那年,小小的錦陽高燒不斷。起初,李淼只以爲是小病,也就沒有太過在意,只是在小診所吃吃藥打打針。但是,這病斷斷續續的拖了一週,錦陽就燒成了肺炎,也因此喪了命。
或許是因爲血緣這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那時候,纔剛三歲的錦瑟並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已經喪了命。她只知道自己好久沒見到哥哥了,那個她唯一的親人。所以,她整天的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不得已,李淼就打算去福利院收養一個男孩兒來給錦瑟做哥哥,替代了錦陽的位置。收養的這個男孩,就叫皇甫辰。
雖然皇甫辰比錦陽的年齡足足大了三歲,但是小小的錦瑟哪裡會知曉那麼多,根本不懂得年齡段的認知。相反的,她和皇甫辰十分投緣,真以爲那就是她的親哥哥了,整天跟在他的屁股後面跑着。
直到現在,錦瑟也不知道自己的親生哥哥早就在十七八年前就去世了。
李淼的日記還有她滿滿的自責和歉意。她說,對不起錦重天和方若秋,更是辜負了方若秋臨死前的囑託。
那一天,血染錦家的那一天,她帶着一大筆錢還有兩歲的錦陽以及剛剛滿月的錦瑟兄妹倆逃離了那場災難,逃離了血海,從南安市逃到了北滄市。她答應了方若秋,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錦陽錦瑟撫養成人。
當然,李淼不否認,她之所以答應,不僅僅是因爲她和方若秋的主僕情誼,主要還是因爲她對那一大筆錢財動了心。
不過,儘管這樣,她也是真的要把錦陽錦瑟順利撫養成人的。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偏偏在那一年,她認識了孫子順,被他的花言巧語給矇騙了,嫁給了他。
孫子順天性好賭,將她所有的錢財都賭輸了。當她醒悟,發現自己嫁錯了人的時候,已經晚了,錢已經所剩無幾了。
也正是因爲這樣,當時的她才只把錦陽帶去小診所看病,耽誤了病情。
一年前,當莊易第一次看到所謂的“錦陽”的時候,他就已經起了疑心。這個“錦陽”,他怎麼看,都和小時候的錦陽相差了很多。但是,那時候的他只不過是懷疑,並沒有確鑿的證據,直到看到了李淼的日記,他才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孩子,你不用覺得拘謹。如果你願意,就叫我一聲錦叔,錦家和皇甫家,都是當年那場災難的受害者,我相信你和我的目的一樣。”
說到這裡,錦重天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叔父託我轉告你,他隨時歡迎你回皇甫家。”
皇甫辰,就是皇甫雨珊的親堂哥,皇甫烈的親侄子,皇甫雄的獨子。
當年那場浩劫,之所以皇甫烈一家躲過了,是因爲他全家移民美國,根本不在國內。這麼多年,他一直都裝作不知道當年發生的事情,只當是一場意外。然而,在暗地裡,他也在一直尋找皇甫辰的下落。
隱忍這麼多年,他等的就是有朝一日將刑世景這個罪魁禍首繩之以法。
雖然知道自己的親生兒子早在十幾年前就去世了,但是當真正面對的時候,錦重天若說自己不難過,一定是假的。只是,事已至此,再多的難過都換不回兒子的命。目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徹底整治了刑世景這個惡毒小人。
當然,李淼的日記中不僅僅是記載了這一點。包括她的跳樓自殺,也並非是錦瑟認爲的那般殉情,她只是終於受不了良心的折磨了,絕對愧對錦重天和方若秋,愧對錦瑟錦陽,愧對錦家所有人,這才選擇了以死謝罪。
除此之外,李淼的日記中還記載了當年那場浩劫的前因後果。
當年,錦重天是當之無愧的賭聖,成了當時賭界最聚焦的任務。而他,是師承於莊鈺睿。莊鈺睿和刑世景,又是同門的師兄弟。
錦重天在賭技方面天賦異凜,青出於藍勝於藍。所以,他的勢頭很快就蓋過了自己的師父莊鈺睿和師叔刑世景。除此之外,刑世景覬覦錦重天貌美如花的妻子,也就是方若秋,很久了。
由此,心裡就生了歹意。
作爲錦重天師父的莊鈺睿,原本,自己的徒弟這麼出色他是應該感到驕傲的。但偏偏,刑世景在他的耳邊說了句“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父”。原本莊鈺睿心裡就已經不舒服了,從那時候起,莊鈺睿的心裡就越發的不平衡起來。
因此,莊鈺睿決定和刑世景聯手,就在錦家爲錦瑟舉辦滿月酒的那天,製造了一場屠殺。說是屠殺,其實他們的目標十分明確,只是錦重天一個人。
但是,因爲皇甫雄夫婦目睹了這一場屠殺,就成了無辜的受害者,一起被滅口了,死的着實冤枉。
那場屠殺,對於莊鈺睿來說,只是除掉一個壓在自己頭上的人。然而,對於刑世景來說,卻是一件一舉兩得的事情。
在賭界,他被莊鈺睿壓慣了,但是卻看不慣錦重天身居高位。尤其,錦重天還是個晚輩。
錦重天死了,他們都可以鬆一口氣,也可以少個人壓在他的頭上。再者,錦重天死了,方若秋就是他的了。
當時的刑世景都已經做好了打算,不管用盡什麼方法,都要逼着方若秋就範。奈何,方若秋的一顆心只系在錦重天的身上,寧死不屈,最後竟是選擇了自盡。
這一幕血腥的場面,當時,六歲的莊易就活生生的看在眼裡。也正是因爲這樣,莊易的性子變得越來越自閉,不願與別人說話,甚至是排斥。包括,他的父母。
當時,莊易,李淼,錦陽,錦瑟幾個人恰好一起躲在一張餐桌下面。莊易也親眼看到,緊張到極點的李淼究竟是用盡了什麼方法才讓剛剛滿月的錦瑟沒有哭鬧出聲。
因爲,李淼知道,若是他們被發現了,誰也難逃此劫了。當然,這裡的“他們”,絕對不包括莊鈺睿的老來子——莊易。
也正是因爲莊易的暗中幫助,李淼才得以成功的帶着錦陽錦瑟出逃。那時候的莊易,只有六歲。
那場滿月酒,皇甫辰並沒有到場。事出之後,刑世景也曾讓人找過皇甫辰的下落。奈何,皇甫辰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誰也找不到。就連後來他的叔父皇甫烈找他,也依然沒有找到。
那場原本屬於錦瑟的滿月酒在血腥中夭折了。慌忙中,莊鈺睿和趙蘭芝竟是忘記了帶走莊易。
那天晚上,莊易在所有人都走乾淨了以後他纔出來。那一刻,他滿腦子都是錦瑟在李淼的懷裡憋得小臉兒通紅的模樣兒,她是那麼的無助。
當然,若是說那時候的莊易就對錦瑟動了什麼兒女心思的話,那就太扯淡了,他沒那麼早熟。那時候的莊易,只是心疼那個嬰兒。也不知道,她究竟被帶去了哪裡。
或許,也是因爲,她的名字是他給取的,所以纔會更加關注一點。這些,都是小孩子的正常心理。
那時候,莊易正在學習《錦瑟》這首詩,恰逢錦叔家喜得千金。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原本他不過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錦叔竟然真的聽了他的提議,給這個女嬰取名叫做錦瑟。
所以,對於那個小女嬰,他似乎有一種特殊的情結。不過,還是那句話,當時的他根本不懂那麼多,什麼愛情啊緣分啊純屬扯淡,最多也就是覺得有些特別而已。只是一個孩子對於另一個孩子的同情,雙親盡失的同情。尤其,罪魁禍首還是他的父母。
他還記得,這個小女嬰剛剛出生的時候錦叔問過他,要是這個小女嬰給他做老婆好不好?
當時的莊易只不過就是那麼一聽,也沒有深刻去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更是不懂老婆二字的真正含義。但是,就是從她滿月的那一天晚上開始,他的心裡就惦記起了那個小女嬰的安全。莊易不否認,是因爲愧疚。
可能緣分並不是註定的,但是有些事情卻是註定的。比如說,莊易竟然意外的發現了錦重天沒有死,還有一口氣。
那時候,莊易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一定要救活錦叔,而且只有這一個念頭。錦叔對他們全家都很好,他根本不懂自己的父母爲什麼要這樣殘忍的對待錦叔和秋姨。
所以,他立馬聯繫了自家的私人醫生,也就是高仁。但是,當時的高仁因爲怕得罪刑世景,怕被刑世景知道了會找他秋後算賬,他硬是做了一個見死不救的醫生。
這也是後來莊易對他冷嘲熱諷的原因。
情急之下,莊易纔想起了不久前已經移民美國的皇甫烈,也就是雨珊的父親。也是那時候,皇甫烈知道了自己哥哥嫂子的真正死因。
如此,錦重天才保住了命。
自那以後,莊易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性格變得更加孤僻了。
直到自己有能力開始,莊易就開始了尋找錦陽錦瑟兄妹倆的行動,也暗中和刑世景較勁。不知道刑世景是不是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一直都防着他。
直到那一天,錦瑟的一句“我叫錦瑟”,他知道,他終於可以對還在昏迷着的錦叔有個交代了。不過,那個時候莊易對錦瑟還沒有半點兒的感覺,只是鬆了一口氣,一口吊在嗓子眼兒多年的氣。
若說莊易愛上錦瑟的原因,自然也不是因爲什麼緣分之類的。只能說,錦瑟佔據了得天獨厚的條件。
莊易性格孤僻,很少和人接觸,尤其是女人。但是,錦瑟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因爲他知道她的身份,也對她有所愧疚,所以錦瑟成了第一個和他有接觸的女人。
而且,錦瑟的自身條件不錯,一個和她相處久了的男人若是要愛上她,並不稀奇。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爲莊易只認真的接觸過錦瑟一個女人,所以產生悸動,再由悸動到愛情,也就是十分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這對於性格孤僻的莊易來說,愛上錦瑟簡直就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水到渠成。
一冷一熱,天雷勾動地火。
這會兒,別墅裡的三個男人還沒來得及坐下說話,別墅的門就再一次被打開了。
看着門口出現的人,莊易沒有趕到絲毫的意外。沒錯,就是他把刑少鴻叫過來的。如今,他們之間已經不必要再有些什麼隱瞞了。
自從在丁玲的喪禮上見了一面之後,他們這一個月以來都沒有再聯繫過。
“叫我來做什麼?怎麼?想通了,要和我言歸於好了?”刑少鴻倒是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做外人,嘴角帶着妖孽的笑容,直接走到沙發邊上坐下了。
“是你想通的時候了。”
面對刑少鴻調侃還略帶挑釁似的話,莊易就像以往一樣從容的應對着。
他們這樣相處習慣了,心裡也都明鏡似的。當年,莊易之所以會和刑少鴻決裂,就是因爲刑少鴻明明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就是他的叔叔刑世景殺的,還要回去爲他做事,假意投誠。
當時,莊易一點都不贊同刑少鴻的做法,甚至是堅決反對。在他看來,整治刑世景,不一定要讓刑少鴻回去認賊作父。正是因爲刑少鴻的執意,才造成了他們之間那樣尷尬的關係。
至於刑世景殺害刑少鴻父母的原因,自然是因爲家產。刑少鴻的父親是長子,再加上刑世景不務正業,刑家老爺子的心自然是更加偏向於大兒子。如此,心狠手辣的刑世景才起了殺心。
“說吧,需要我做什麼?”
刑少鴻妖孽的俊臉上始終帶着勾人的微笑。
他們都知道,這一刻,他們都等的太久了。刑世景絕對是個老狐狸級別的人物,若是真的想要把他給扳倒,絕非容易之事。因此,在這一切徹底結束之前,都要從長計議。
……
晚上七八點鐘的時候,莊易纔回到帝豪府邸。纔剛一進主樓的門,本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錦瑟立馬起身,快步迎了上來。
目前,錦瑟和莊易的相處模式,是多少人都羨慕的。一來不缺熱戀中小情侶該有的激情澎湃,而來不缺婚姻中夫妻間該有的相濡以沫。
“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一邊說着,錦瑟十分自然的接過莊易脫下來的外套,賢妻良母的模樣十足。
男人在外工作,她是絕對不會一個接一個的電話催的。她放心他,也相信他。
“想我了?”在看到錦瑟的那一刻,莊易所有的疲倦都煙消雲散了,嘴角帶笑,也不等錦瑟回答,又自顧自的接上了自己的話,“我就知道。”
聞言,儘管錦瑟嬌嗔的丟給莊易一個白眼兒,還是關心的開口,“吃飯了麼?”
“吃過了。”
說完這句話,莊易一下子就沉默了下來,拉着錦瑟來到沙發邊上坐下,模樣十分沉重。這樣的莊易,倒是看得錦瑟十分疑惑,心想這是怎麼了?
在到了攤牌之際的時候,莊易忽然又有了猶豫。因爲他清楚的知道,當錦瑟知道了這一切之後,都有可能發生些什麼,最壞的結果又是什麼。
“你現在的情緒怎麼樣?”莊易幽深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錦瑟精緻的小臉兒,修長的手指貼心的撥了撥錦瑟胸前調皮的長髮,撥到了耳後。
“挺好啊。”聽了莊易的話,錦瑟不禁失笑,覺得他有些太過謹慎了,忍不住開口打趣,“怎麼了?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兒了?”
說罷,錦瑟精緻的小鼻子故意湊到了莊易的身上嗅嗅,自顧自的開口,“這也不對啊,我沒聞到女人的香水味兒。”
這次,換做是莊易失笑了,心裡卻是不免一沉。這一次,莊易覺得自己真的是無法衡量了,究竟是他的父母對不起她全家更嚴重,還是他自己對不起她更讓她不能接受?
父母做的孽太過深重,以至於他也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那樣的現實,對於錦瑟來說,着實太過殘忍了,他確定錦瑟堅強的心性能夠承受的住,但是他不確定錦瑟願不願意面對那樣殘忍的局面。
只是,不管願不願意,該面對的,早晚都要面對。
“我要和你說的事情十分嚴肅,你必須做好心理準備。”這一次,莊易的神色是真的十分嚴肅了,音色也更加正了不少,就連握着錦瑟的手都不由得收緊了幾分。
心裡“咯噔”一下,說實話,錦瑟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莊易,更是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只是直覺,要出事了,要出大事了。
“說吧。”繃緊了心裡的那根弦,錦瑟穩了穩自己的心神,她感覺有種什麼要呼之欲出,好像所有不明白的都要明白了似的。
然而,莊易卻是沒有再繼續說,只是拉着錦瑟直接上樓,直奔三樓的某間房間,那間被他鎖起來很久的房間。
錦瑟記得,當時的她對這件房間是充滿了很深的好奇的。但是,當她再想進去的時候,發現門已經被鎖死了。
這會兒,錦瑟已經聽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聲,她好奇這間房間裡究竟有什麼,也直覺這房間裡的東西或許會和她有關。
要不然,莊易帶她來這裡做什麼?
然而——
隨着門被打開,錦瑟跟着莊易的腳步進了房間。出乎她的意料,這件房間裡並沒有什麼特別有震撼力的東西,只是在牆上掛着一張黑白相片,黑白相片的下面,是一個櫃子。讓她頗感意外的是,那相片上不是別人,正是楊冉晴。
“這是……”什麼情況?
錦瑟的聲音有些遲疑。雖然她察覺出了不對勁兒,但畢竟不是神算子。僅僅一張照片還是不夠的,主要的,還需要莊易的解說詞。
然而,莊易依然沒有說話,只是徑自走到櫃子前,一把拉開櫃子的抽屜,從裡面取出一本已經泛黃的舊日記本,轉身遞給錦瑟。
錦瑟看着莊易,依舊是一頭霧水,但還是接過了莊易手中的日記本,然後翻開。
只一眼,錦瑟就看出來了,這是小姨的字跡。錦瑟重新擡頭對上莊易的目光,在看到莊易肯定的眼神兒之後,開始一頁頁的翻閱這本日記,看看小姨究竟記錄了什麼。
起初,錦瑟還是站着的,後來就直接坐到了椅子上。等到完完全全的翻閱完這本日記的時候,她已經淚流滿面。
擡起頭,錦瑟瞅瞅牆上的照片,再瞅瞅莊易,聲線兒顫抖着,“這是我媽?”雖然從來不熟悉,但是這樣的稱呼說出口,錦瑟覺得異常親暱,十分自然。
莊易面色凝重的點點頭,此刻,她問什麼,他就答什麼,無需隱瞞,再也不需要隱瞞。
“那我爸呢?”
小姨的日記裡明明寫着,他們都去世了。那爲什麼這照片只有一個人?
“錦叔還活着。”
這之後,莊易還說了很多,說了事情的起因和經過,給了錦瑟一個長長的交代,解決了她所有的疑惑。
在知曉了這一切之後,錦瑟的心情久久的都不能平復。試想,換了任何一個人都很難接受吧?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和遭遇竟是這樣的。
一切,都好像是個夢一樣,還是個可怕的噩夢。
良久……
“恨我爸媽麼?”莊易輕輕的將錦瑟攬在懷裡,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聲音晦澀低沉。
恨麼?
能不恨麼?恨不得讓他們立馬贖清罪孽,得到應有的懲罰。任何的私心,都不能成爲害人的正當理由。
儘管莊鈺睿是受到了刑世景的挑唆,但是做了就是做了,這是既定的事實,無法改變。每個人都要爲自己曾經的做法付出代價,無可厚非,天經地義。
“恨。”
簡短的一個字,錦瑟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說不恨,誰信?估計莊易也不會信。
如果不是因爲他們,她的生活會是什麼樣?沒有人知道,她是多麼渴望父母的陪伴。小時候,看着別人一家和和美美,她只有躲起來自己舔舐傷口的份兒。
誰又能體會她的無助?還有……她的親生哥哥。
雖然早就知道錦瑟的回答是什麼,但是莊易的心裡還是狠狠的沉了一下。想象的,和真實面對的時候,總歸是不一樣的。
“那處理這件事的權利,我交給你。”
其實,莊易也覺得自己的那句恨不恨十分多餘。是啊,怎麼可能不恨呢?若是換了他,也不會不恨吧?所以,他不覺得錦瑟這麼想有任何的不對。
莊易的這句話,着實讓錦瑟一驚。她以爲,莊易會爲他的父母說說好話,但是,他沒有。非但沒有,還將決定權交給了她。
對此,錦瑟並沒有拒絕。
雖然她和自己的父母可以說是從來都沒有接觸過,但那到底是她的父母。她相信,他們是愛她的。而她,也愛他們。更何況,之所以沒有接觸,也是因爲不得已。而這個不得已,恰恰是因爲被人害的。
但是,錦瑟還沒有傻到因爲這樣就和莊易怎樣怎樣。她理解他的爲難,也感激他當時對自己父親的出手相救。
上一輩的恩怨,不該牽連到他們的感情和婚姻。
“所以,你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了,是麼?”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錦瑟不覺得他們之間還會有什麼秘密。想必,剛剛那件事就是他們之間最大的秘密了吧?
儘管,直至此刻,錦瑟還沒有從那個天大的秘密中完全回過神兒來。
“其實,你已經猜到了,不是麼?”依着錦瑟的腦子,莊易完全相信她有這個能力。她不問不說,不代表她沒有自己的想法。
“那我猜對了麼?”錦瑟兩條胳膊十分自然的環上莊易的腰。
“你說呢?”
話音未落,莊易已經俯身,在錦瑟揚起的小臉兒上落下輕輕一吻,吻了吻她的淚痕。
的確,錦瑟早就開始猜了。而且,她十分肯定,哪怕莊易的賭技再好,賭場也不過就是個掩護他真實身份的幌子。他的真實身份,不僅僅是對她一個人保密,而是對所有人都要保密的——特工。包括丁玲丁當的身份,都只是其中之一。
況且,如果不是有這個真實身份,莊易哪裡來的那麼大的能力?總之,就算是說破了天,錦瑟也不會把莊易的身份往黑幫的方面考慮。若說刑世景是黑幫,她倒是信。
還有她剛剛知道的那個故事,錦瑟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她甚至覺得,莊易之所以選擇這個職業,和那個故事是有關的,也是他要扳倒刑世景的籌碼——之一。
“那你今天和我攤牌,是打算明天要搞砸女兒的滿月酒麼?”
錦瑟的雙手搭在男人兩條結實的胳膊上,往後退了一小步,一雙還有些紅腫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瞅着莊易。
莊易就知道,依着錦瑟這麼精明的小腦袋,這件事兒是一定瞞不住的。而且,他也沒有打算瞞。唯一的,就是要暫時對不住他們的女兒了。
“這件事解決了,我會補償你們的。”莊易重新將錦瑟攬入自己的懷裡。
“那這筆賬,我就替女兒記下了。”
將壞人繩之以法,別說是搞砸滿月酒,就算是搞砸婚禮,那又算什麼?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了。在她滿月酒的時候,是事件的起始。她女兒滿月酒的時候,是事件的終結。
……
……
舉辦滿月酒的地方,當然是選擇北滄市最大的酒店——鴻業酒店。
今天,如果錦瑟說不緊張,那一定是騙人的。她要見到的人,十分多。有錦陽,那個被她誤以爲是自己親生哥哥的男人。還有……她的父親。
甚至,她不知道要用一種怎樣的心情來面對這個父親。上前給個擁抱?還是?
不過,不管是什麼,也都要等事情徹底結束了才行。那時候,一切太平了,他們的生活都可以迴歸常態了。
莊家宴請的賓客自然是多的,而作爲莊可愛父母的莊易和錦瑟,是一定要出面親自迎接每一位賓客的。
莊易和錦瑟盛裝站在宴會廳的門口,這會兒,賓客幾乎都來的差不多了,宴會廳裡的人也越來越多。就在錦瑟站的累了,打算扶着莊易歇歇腳的時候,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之中。
一個,是錦陽。那另外一個,就是她的父親,錦重天了吧?
“哥,你來了。”
這是錦瑟的第一句話。這一瞬間,錦瑟發現,她有點不敢看自己的親生父親,怕……忍不住情緒。
那麼久都沒有見,錦瑟發現,錦陽,哦,不,應該是皇甫辰,他越發的英俊瀟灑了。
錦瑟的話音剛落,皇甫辰明顯一愣,隨即面色才恢復自然,問了句,“瑟瑟,你最近過的好麼?”儘管皇甫辰知道自己問的有些多餘,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莊易有多愛錦瑟,錦瑟又有多愛莊易,他都能看得出來。也知道,他無論如何都介入不了他們。或許,早在他替代錦陽身份的時候,就註定了他們沒有夫妻之緣。
“挺好的,哥,你呢?”錦瑟眉眼彎彎的笑着。
她之所以一遍又一遍的強調着這個稱呼,無非就是想證明,不管他究竟叫什麼,他都是她的哥哥。從小,他對她的疼愛都是真的,她感覺得到。
“也挺好。”
結束了和皇甫辰的對話以後,錦瑟的目光這才慢慢的轉移到了錦重天的身上,帶着激動。與此同時,錦瑟明顯的感覺到莊易搭在她腰間的那隻大手在收緊。她知道,他是在安撫她的情緒。
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錦瑟上前一步,張開雙臂,輕輕的抱住了錦重天,“爸,歡迎您回家。”
就連錦瑟自己都覺得意外,她竟然會忍不住上前抱抱這個從未見過面的父親。或許,就是因爲血緣關係,她覺得她的父親讓她忍不住就想去親近。
只一瞬間,錦重天的身軀明顯僵硬住了,眼中有激動和喜悅在起起伏伏。但到底,他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所以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
一瞬間的僵硬之後,錦重天擡起胳膊輕輕回抱住錦瑟,“瑟瑟已經是個媽媽了,不許再像小時候那樣哭鼻子了。寶貝,爸爸要看着你幸福。”
錦重天的聲音帶着笑意,還有澀意。
強忍住抱着自己父親痛哭的衝動,錦瑟緩緩的退開了身,笑着點點頭,而後看向錦陽,“哥,快帶着爸進去。”
一對父女,久別重逢,本應該好好的訴說,卻礙於隔牆有耳,只能簡單的問候。在此之前,刑世景的一家已經進去了。
“相信我。”
多餘的話,莊易並沒有說,只是說了這三個字兒。但是,每一個字,都有千斤重。在此之前,刑世景一家已經進去了。
錦重天和皇甫辰剛進去,莊天馳和尹慧就並肩走過來了。忘了說,在莊家和尹家兩家的商議之下,莊天馳和尹慧已經舉行了訂婚儀式。至於結婚,按照兩家的意思,要尊重年輕人自己的意思。
剛一看到錦瑟,尹慧就趕快走幾步,走到錦瑟的跟前兒,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死丫頭,這段時間我都擔心死你了!”尹慧的聲音中帶着濃濃的擔憂。
錦瑟的失蹤,她幫不上忙。就連錦瑟回來,因爲丁玲的離世,在月子期間,錦瑟都不見人的。所以,她們直到今天才見面。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和莊天馳之間的事情。爲了他,哪怕知道訂婚只不過是給別人看的,莊天馳對她根本沒有感情可言,她還是毅然決然的答應了。這段時間,她也一直在努力,努力讓莊天馳愛上自己。
錦重天剛剛進去,這會兒,錦瑟的情緒還不是特別穩定,在和莊天馳尹慧打了一聲招呼,說了幾句以後,就繼續接待別人了。
大約十分鐘以後,該來的賓客都已經來了,莊易和錦瑟也相繼走進了佈置奢華的宴會廳。
這個時候,莊可愛有月嫂照看着,雷鐵寸步不離的跟着。除了月嫂和雷鐵,趙蘭芝這個做奶奶的也會時不時的過去看看。
然而——
“二爺!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莊易和錦瑟纔剛在特定的位置坐下,就聽到了不遠處月嫂慌亂的聲音。二人循着聲音望過去,就看到了月嫂那有些微胖的身材,她的臉色,像是受到了什麼極大的驚嚇一般,已經一片慘白,全身哆哆嗦嗦。
率先站起來的,是莊易。而錦瑟,緊跟着莊易就站起來了,那面色似乎比月嫂還要緊張。
看着眼前臉色慘白的月嫂,莊易眉心緊蹙,沉聲開口,“怎麼了?”
仔細的聽,莊易的聲音中還帶着幾分斥責,似乎是對月嫂在這樣隆重的場合如此失態的不滿。
“二爺,太太,小……小姐……小姐她……”
看着面色如此陰沉的莊易,月嫂雙腿一軟,差點兒跪在了莊易和錦瑟的跟前兒,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似的。
“小姐怎麼了?”
瞬間,錦瑟的面色就變得更加難看,下意識的上前一步,一雙手緊緊的揪住莊易的袖子。
“小姐不見了……”
月嫂的臉色慘白,聲音中帶着哭腔,生怕莊易就這麼活生生的吃了她似的,鼓足了勇氣纔敢說出來。
月嫂的這句話,聲音不大。但是因爲她剛纔的那番表現,幾乎整個宴會廳內的人都望向了這邊,也紛紛停止了交談。在這樣安靜的情況下,所有人將月嫂的話聽的一清二楚。
霎時,宴會廳內就像是炸開了鍋,莊家的人和錦重天父子更是面色凝重。
“什麼!”
驀地,錦瑟忽然瞪大了雙眼,腳下有些站不穩,臉色煞白。要不是莊易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估計她這會兒已經因爲腿軟跌倒在地了。
“雷鐵呢?”
三個字兒,莊易幾乎是從牙縫兒裡擠出來的,面目陰沉。瞭解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暴怒的前兆。
“雷……雷先生,已經……已經派人去找了。”
說完這句話,月嫂已經癱坐在了地上,無聲的苦着,懊惱的不行,也害怕的不行。
把小姐弄丟了,二爺不宰了她纔怪!
“還不快找!”狠狠的一聲低喝,莊易的臉色已經陰沉的沒有邊際可尋了。
“是……是……”
聽了莊易的低喝,哪怕月嫂已經嚇得全身癱軟了,也正努力試圖從地上站起來,趕緊去找莊可愛。
一時間,不僅僅是莊家的人都在找,就連在場的賓客都跟着忙了起來。但是,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宴會開場的良辰吉時都錯過了,還是沒有找到莊可愛的下落。
莊家的人已經急成了一團,個個面色都帶着凝重。尤其是莊易和錦瑟,是當中臉色最難看的人。相比較莊易,錦瑟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那張精緻臉蛋兒上流露出來的緊張和擔憂,任是誰看了都心疼。
突然——
“你們都別找了,孩子在我這裡,哈哈哈哈哈……”
宴會廳的門口,一道十分刺耳的女聲傳入了。尤其是她的笑聲,聽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陣毛骨悚然。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望向了宴會廳的門口,緊接着,幾乎所有人同時倒抽一口冷氣。
因爲,抱着孩子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刑歆瑤。不僅如此,她手裡拿着的,不是手槍,又是什麼?
刑家在北滄市的地位舉足輕重,所以,作爲刑世景唯一的女兒,刑歆瑤自然是大家都認識的。尤其是他們所處的上流社會,幾乎沒有人不認識刑歆瑤。
“你要做什麼?!”
因爲過於激動,錦瑟的聲音過分的緊張,聲調兒很高,面色蒼白的嚇人。尤其是看到刑歆瑤手中那把黑洞洞的槍,她嚇得甚至忘記了呼吸。
錦瑟邁開步子就要往刑歆瑤那邊走,但卻被莊易一把拉住,低聲說了句,“別過去。”
“我要做什麼?哈哈……”
又是一聲詭異的笑,刑歆瑤手中的那把槍直指她懷裡的孩子,槍口在孩子粉嫩的臉蛋兒上滑過,“我要做什麼當然是看我的心情,哦,對了,也是看你們的表現。”
“你想怎麼樣?”
相比較錦瑟的緊張,莊易倒是淡定不少,但是聲音中也有十分難掩的緊繃。
“我想讓在場不相干的人都從側門退出去,只剩下我們幾個人。”刑歆瑤笑的有些扭曲,面色十分猙獰,早就沒有了名門閨秀的樣子。
在莊易的指使下,在場所有不相干的人都從側門離開了,只剩下了莊家,錦家,皇甫家,刑家的人。除此之外,還有雷鐵。
刑歆瑤在空曠的宴會廳給自己找了一處安全的地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槍衝着孩子。
“錦瑟,你說說,看着我這把槍指着你的心肝寶貝,你什麼感受?”越是說,刑歆瑤的面色就越是猙獰。
她的這幅樣子,很明顯就是將錦瑟給恨到了骨子裡。
“刑歆瑤,我們之間的恩怨不關孩子的事,你把孩子放了,我去換孩子。”錦瑟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攥成拳,指甲陷入了掌心的嫩肉裡。
“哈哈哈……”
又是一陣毛骨悚然的笑聲,刑歆瑤笑的不可自抑,“不關孩子的事?你他媽算是哪根兒蔥?你說的算麼?母債女償,知道麼?”
“你……”
錦瑟剛要開口,只聽刑歆瑤話鋒一轉,聲音尖銳,“莊易,我不許你摟着錦瑟這個小賤人,放開她,要不然不要怪我手裡的槍不長眼!”
一邊說着,刑歆瑤拿着手槍的手一邊揮舞着,指指錦瑟,再指指懷裡的孩子。
依了刑歆瑤的話,莊易沒有再摟着錦瑟。
“小賤人,你不是說你要用自己換孩子麼?來,你過來!”刑歆瑤像是個魔鬼似的露出了森森白牙。
她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他們想要幸福,沒門兒!她今天就要親手毀了他們的幸福!
聽了刑歆瑤的話,錦瑟沒做他想,直接邁步向前。然而,才邁了一步,就被莊易一把扯住了胳膊。
“不許去!”莊易的這句話,十足的命令口吻。
“不來也行,那就不要怪我的槍口不長眼了。果然,你們孩子的命,果然沒有你們的愛情重要。”一邊說着,刑歆瑤的目光一邊睨着懷裡的孩子,“嘖嘖嘖,這孩子,爹不疼,娘不愛的,真是可憐的緊啊!”
錦瑟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的看了莊易一眼,而後硬生生的從莊易的手裡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挺直了脊背讓刑歆瑤的方向走去。
錦瑟一步一步的走向刑歆瑤,而刑歆瑤手中的槍一直都瞄準着錦瑟,隨時都有開槍的可能。
就在這時,眼看着錦瑟就要走到刑歆瑤的身邊了——
“瑟瑟!蹲下!”
尹慧異常尖銳的一聲,引起了所有人的恐慌,場面再度陷入混亂。尤其是刑歆瑤,眼瞅着錦瑟就要死在自己的槍口下了,她不想這麼被打斷,直接扣動了扳機。
“砰——”
……
……
“不要——”
一聲尖叫之後,噌的一下,錦瑟從牀下坐了起來,全身的冷汗。
“又做噩夢了?”
錦瑟起來的同時,睡覺輕的莊易也立馬跟着坐了起來,一把將受驚的錦瑟擁入懷裡。這個時候,也就是凌晨。
錦瑟木訥的點點頭,沒有說話。
距離莊可愛滿月酒的那天,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個月了。這半個月以來,錦瑟幾乎每晚都被噩夢纏身,夢着當天的情形,是那樣的清晰深刻。
那天,那清楚的槍聲,那樣的後果,通通都是錦瑟沒有想到的。
那一聲槍響,確實是存在的,但是開槍的人不是刑歆瑤,而是刑世景。
那一發子彈,確實是給錦瑟的,但是中槍的人不是錦瑟,而是刑少鴻。
那天,就在錦瑟一步步走向刑歆瑤的時候,她卻不知道,在她身後的某個方位,刑世景掏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那把微型手槍。
其實,在宴會開始以前,雷鐵對每個人的身上都進行了掃描的。關於刑世景,是個意外。
第一個發現刑世景掏出手槍的,是尹慧。所以,她在第一時間衝到了刑世景身邊抱住了他,也向所有人發出了危險信號。
同一時刻,刑歆瑤也扣動了扳機。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那把手槍早就被莊易掉了包,只是一把沒有子彈的仿真槍。包括刑歆瑤懷裡的孩子,也不是莊可愛,而是月嫂的孩子。
其實,這一切都是莊易等人設計的一個圈套,就等着刑歆瑤往裡面鑽。如果不是確定刑歆瑤手裡的槍不會造成任何威脅,莊易又怎麼會讓錦瑟上前去冒險?包括他之前假意阻攔,也不過是演給刑歆瑤看的一齣戲罷了。唯一的疏漏,就是他們沒有料到刑世景身上的微型手槍。
就在刑歆瑤因爲自己的手槍愣住的時候,說時遲,那時快,刑少鴻風一樣的躥到她身邊奪過了孩子,而後將孩子遞到錦瑟懷裡,用力將錦瑟往遠處推了一把,確定莊易能夠接住她。而刑少鴻自己,則是替錦瑟擋了那一槍。
雖然尹慧跑過去抱住了刑世景,但是她一個姑娘,又怎麼會比刑世景那樣一個喪心病狂的男人力氣還要大?
刑世景用力一掙,就掙開了尹慧的束縛。尹慧一個沒站穩,腦袋直直的撞向了不遠處的桌角,昏了過去。
當天,刑世景和刑歆瑤父女,結伴去了監獄。至於楊冉晴,失心瘋了,被送去了瘋人院。
當時,在被警察帶走之前,刑世景曾肆無忌憚的說楊冉晴就是方若秋。
對此,莊易只沉聲說了句,“秋姨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這位,不過就是應你要求整了容的妻子。老狐狸,你真當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麼?爲了讓你相信我認爲楊冉晴就是秋姨,我拿到的那份dna報告是我刻意僞造的,而不是你僞造的那份,你知道麼?”
聽了莊易的話以後,刑世景的面色立即皸裂,一片灰白,瘋了一般的表情,徹底被打擊到了,當場中風,口吐白沫。
時至今日,法院的判決書已經下來了。
刑世景,無期徒刑。這一點,錦瑟是滿意的。她並非不希望讓刑世景一命抵一命,血債血償。只是,一槍結束了他未免也太便宜他了。求死不能,纔是最大的折磨。
刑世景的後半生,註定在監獄中度過。
至於刑歆瑤,被判了十五年的有期徒刑。據說,法院判決書下來的當天,她就瘋了。
這一切,看似都告了一段落。但是,在錦瑟的心裡,卻還有兩個結沒有解開。
至今,腦袋狠狠撞到桌角的尹慧還躺在醫院裡沒有醒來,醫生說,如果一個月之內醒不來,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至於刑少鴻——
當時,中了槍的刑少鴻立馬昏死了過去,然後被人刻不容緩的送去了醫院。當錦瑟趕到醫院的時候,卻被告知刑少鴻已經被送去國外的醫院進行救治了。
那一刻,錦瑟幾乎哭成了淚人,腦海中像是放電影似的播放着她和刑少鴻自相識以來的一幕又一幕。
一個男人,他可以爲了你連命都不要,這樣的用情至深,錦瑟明白了。或者,其實她早就明白了,只是不想面對那樣尷尬的局面。
直到現在,錦瑟都沒有再見到刑少鴻,也沒有收到關於他的任何消息。
再一次將那天的所有情形在腦海中回放了之後,錦瑟默默的重新躺下,一雙大眼睛就那麼瞅着天花板,一眨都不眨。
“老婆。”
莊易躺在錦瑟的身邊,十分自然的將她擁入懷中。
“嗯。”
錦瑟的喉嚨裡發出了輕輕的一聲。
“爲什麼?”
莊易的聲音悶悶的,腦袋埋進了錦瑟香軟的頸窩處。
“什麼爲什麼?”
錦瑟的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
“爲什麼沒有追究我爸媽的責任?”
是的,錦瑟並沒有將莊鈺睿和趙蘭芝告上法庭。這個問題,是莊易一直都想問的,但卻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開口。今晚,他忍不住了。
“因爲他們是你的父母,因爲你救了我爸,還因爲……”說到這兒,錦瑟的聲音忽然哽住了,翻個身,使勁兒的往莊易的懷裡靠。
“因爲什麼?”摟緊了錦瑟,莊易繼續追問。
“我愛你。”
說罷,像是爲了掩飾自己的什麼情緒,錦瑟在黑夜中用自己的嘴巴去尋找莊易的薄脣,異常的主動。
“我更愛你。”含糊的一聲之後,莊易立即反客爲主。
一室旖旎……
……
……
一週之後,莊易和錦瑟共同迎來了之於他們而言十分重要的一天。
莊易欠錦瑟一個婚禮,這一點,他一直記得。所以,早在錦瑟生過孩子之後,莊易已經在着手準備婚禮的相關事宜了。如今,錦重天也回來了,更是爲他們的婚禮錦上添花。婚禮的一切,都是莊易親手策劃的,包括每一個小細節。
這天,因爲這樣一場盛世婚禮,整個北滄市都洋溢着喜氣,比過年還要熱鬧上幾百倍。這一場盛世婚禮,十分隆重,幾乎滿足了所有人對婚禮的美好憧憬和嚮往。無論男女老少,皆是一飽眼福。
那一長排的豪華跑車像是一條游龍穿梭在北滄市的繁華街道,只爲向全世界宣佈一個消息——今天是莊易和錦瑟的大婚之日。
很多年以後,親眼目睹了這場婚禮的人在提起來的時候,還記憶猶新,津津樂道,可謂是空前的盛世。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當真是獨一無二。
這樣的盛世婚禮,怕是幾個世紀都難得見上一次。
這會兒,露天的婚禮場地,在親友的見證下,錦瑟正挽着自己父親錦重天的手臂一步步的走向典禮臺上那個身姿挺拔的英俊男人,那個她的男人,那個她女兒的父親。
這一路,明明只有幾十米遠,錦瑟卻像是走了很久很久,思緒也飄了很遠很遠。這一刻,她是心安理得的走向她眼前的那個男人,身心皆是輕鬆。因爲這樣,就連她的笑容,都比以往更加明媚了幾分。
因爲,就在來婚禮現場的路上,接連發生了兩件喜事。
第一件。
彼時,錦瑟正坐在婚車內,莊易就坐在她的身邊。剛坐上車沒有多久,莊易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打電話過來的人,是一直在醫院陪伴處於昏迷狀態的尹慧的莊天馳。
他,是特意打電話來道喜的,也爲自己不能到場而感到抱歉。除此之外,莊天馳還告知錦瑟,尹慧就在剛剛已經醒過來了,身體沒有任何異常狀況,只是失憶了。
醫院裡,剛醒過來的尹慧第一眼就看見了守在牀邊的莊天馳,眼中帶着迷茫,因爲昏睡太久開口的聲音有些嘶啞,“你是誰?”
只一瞬,莊天馳就知道了什麼。但是,他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笑着告訴尹慧,“我是你的未婚夫,莊天馳。”
也是在這一刻,莊天馳想通了。在以後的日子裡,他要和尹慧共度餘生。一個女人可以爲他付出至此,他何必還要固執於一個已經是他嬸嬸的女人呢?
再者,眼前的這個女人,絕對值得他將自己的後半生交給她來保管。
那一刻,莊天馳甚至有些慶幸。慶幸老天收走了那些他帶給尹慧的不愉快的回憶,給了他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第二件。
在得知尹慧已經平安無事以後,錦瑟的心情明顯好了不少,就連她看向車窗外的時候,嘴角都是上揚着的。
然而——
“停車!”
一個晃眼,錦瑟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堅定的聲音脫口而出。
司機被錦瑟的這一聲叫的一頭霧水,一時間有些爲難的看向莊易。在得到莊易的默認後,終是將車子停了下來。而錦瑟的這一聲,也成功的叫停了整個婚禮車隊。
不僅是後面的車沒有搞清楚狀況,就連路邊看熱鬧的路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只見,一襲白色婚紗的漂亮新娘下了車,英俊瀟灑的新郎也跟着下了車,緊緊跟在新娘的身邊,寸步不離。
一時間,人羣沸騰了。原本,只是一場盛世婚禮就足夠令人豔羨不已了,現在同時看到了顏值極高的新郎新娘,大家的內心就更是騷動不已了。
除了羨慕,就剩下羨慕了。
新娘提着裙襬,目光直視前方,目標明確的走向路邊的人羣。準確的說,是人羣中的其中一人。
終於,錦瑟站定在人羣中某個人的跟前,仰着一張精緻的臉蛋兒,眼眸瀲灩,像是在極力隱忍着自己的情緒。這種情緒,極爲複雜,有驚喜,有激動,還有一點點的生氣。
“既然你平安無事的回國了,爲什麼不告訴我?”或許是因爲過於激動,錦瑟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質問。
然而,她的話音剛落,站在她對面的男人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一沉,像是對錦瑟的說話語氣極爲不悅,“這位小姐,我們認識麼?”
驀地,錦瑟一怔,心裡“咯噔”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對面的男人,這個自從出國治療她就再也沒有見過的男人,這個讓她在每個黑夜深深自責和愧疚的男人,這個她擔心了二十幾天的男人。
“你……”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狀況的錦瑟語塞了。
“少鴻失憶了。”一道優雅的女聲傳到了錦瑟的耳朵裡。
循着聲音望過去,錦瑟這才發現,刑少鴻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站着一個女人——宋微。
什麼?!
失憶!
刑少鴻也失憶了?
錦瑟還來不及消化這個消息,只聽——
“微微,這位小姐是……?”刑少鴻的聲音有些遲疑,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在落到宋微身上的時候卻是充滿了溫柔繾綣。
“錦瑟,莊易。”
宋微對刑少鴻回以溫柔的一笑,分別介紹着,然後補充道,“你們是很好的朋友。”
聞言,刑少鴻琥珀色的眸子微閃,而後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目光從莊易的臉上掃過,最終落在錦瑟那張經過精緻妝容的臉蛋兒上,脣角微揚,妖孽的笑容再現,“新婚快樂,祝你們幸福。”
“謝謝……”
錦瑟勾起脣角微笑着迴應,心裡想着,失憶了,也好,忘掉那些不愉快,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吧。
想必,刑少鴻已經和宋微在一起了吧?
少鴻,也祝你幸福。
錦瑟默默的在心裡唸叨着。她不愛刑少鴻,但是刑少鴻卻在她的心裡佔據了一個極其特殊又重要的位子。
對於刑少鴻的祝福,莊易點頭示意,“如果有空的話,歡迎參加我們的婚禮,我給你們留位子。”說罷,莊易側過頭低聲在錦瑟耳邊道,“老婆,我們該走了,時間差不多了。”
放下了心裡的石頭,錦瑟在和刑少鴻道別之後,就和莊易重新坐回了婚車裡,車隊繼續向前緩緩而行,好像剛纔的小插曲根本不存在。
殊不知——
“爲什麼要假裝失憶?你明明……”
錦瑟和莊易離開後,宋微疑惑的看着刑少鴻。但是,她也明白了,他今天叫她來,只不過是看中了她的演技。只是,哪怕明明知道是演戲,這一刻她也不願意鬆開緊握着刑少鴻的手。
奈何——
刑少鴻妖孽俊臉上的笑容在錦瑟離開後完全散去,面無表情的從宋微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聲音冷清,“既然無緣,何必讓她愧疚增添她的心理負擔?”
……
……
錦瑟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錦重天帶到了莊易的身邊。錦重天也鄭重的將她的手交到了莊易的手中,囑咐道,“我把我的心頭肉交給你了,好好待她。”
“謝謝爸,我會的。”
鄭重承諾以後,莊易帶着錦瑟走到神父跟前站定。
“莊易先生,你願意接納錦瑟小姐成爲你的妻子麼?在以後的日子裡,愛她、忠誠於她,無論她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
“我願意。”
這三個字,莊易用鄭重的語氣說出,用一輩子來證明。
“錦瑟小姐,你願意接納莊易先生成爲你的丈夫麼?在以後的日子裡,愛他、忠誠於他,無論他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
錦瑟先是看看身邊的男人,而後目光堅定的看向神父,聲音篤定,“我願意。”
“我宣佈,此時此刻,你們正式結爲夫妻。”
在神父的一錘定音之後,婚禮現場一片歡呼。最鬧騰的,還要數作爲伴娘的丁當和皇甫雨珊。如今,她們身邊站着的男人分別是邱狄和雷鐵。而邱狄和雷鐵,責無旁貸的成爲了這場盛世婚禮的伴郎。
“親一個!親一個!”
“親一個!”
也不知道究竟是誰起的頭,現場的聲音和掌聲十分整齊而又有節奏,匯成了一片和諧。
瞬時,莊易和錦瑟的頭頂上方飄起了玫瑰花瓣雨。
在衆人的起鬨聲中,莊易轉過身,將錦瑟的身子扳過來正對着自己,俯下身就對着錦瑟溫軟的脣瓣精準的吻了下去。
事發突然,處於緊張狀態的錦瑟甚至都忘記這個時候自己的眼睛是應該閉上的。
“老婆,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專心點……”
莊易的聲音含糊,只有錦瑟一個人能聽到。
聞言,錦瑟忍不住翹起脣角,緩緩閉上了眼睛,原本是垂在身側的兩條胳膊緩緩的還上了莊易的腰身,享受着這個美好的親吻……
——正文完——
------題外話------
現在是2015。03。23的凌晨三點二十分,在憋了七天之後,我終於出現了。
截至此刻,本文的正文已經全部結束。明天開始,更新番外,大概是兩章。包括二爺和瑟瑟的婚後幸福生活,以及咱們莊可愛小姑涼的戲份。簡介中的片段,會在番外中,親們若喜歡,就繼續看看。
另外,重中之重的事情,親們,千萬不要看完大結局就拋棄了倫家啊!新文正在籌備中,近期上傳,上傳之後會在本文發佈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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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感謝大家的一路追隨,你們辛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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