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寒以爲自己要的這些,絕對能讓杜明慎肉痛了。杜明慎只是淡淡一笑,連猶豫一下也沒有,就答應下來。
“好,每頓飯必會有雞、魚、肉、蛋。從明天開始算,三天後給你三兩銀子的工錢,保證一文不會少。”
看杜明慎那輕鬆的樣子,阿寒心上如有無數只小手在撓一樣難受。
“失算了,要少了,應該至少要一天三兩銀子。”她哪知道,像杜太師這種人家,家底十分豐厚,就是一天要三兩,三十兩,也是小事。
“我餓了,拿吃的來。”阿寒大大咧咧坐回到原來位置上。既然已經說定了,她也就不會和杜明慎客氣了,該吃吃,該睡睡。
杜明慎吩咐下人準備宵夜。不多時端上來一籠屜包子,兩碗精米粥,兩碟香油拌的小菜。
阿寒也不和杜明慎謙讓,抓起一個包子大吃大嚼了起來。純肉的包子,吃得阿寒滿嘴油光。
杜明慎也不動筷,只是看着阿寒吃。阿寒吃了四個包子,喝完自己眼前的那碗粥,擡頭看到杜明慎沒吃,問:“你不吃?”
“我不餓。”杜明慎脣角含笑。
“那別浪費了。”阿寒說完,就把杜明慎眼前那碗粥端到自己面前,便又三兩口喝了下去,又將剩下的那幾個包子都吃了。
一屜包子兩碗粥下肚,看了一眼桌子上空空的碗碟,阿寒撫着有點發漲的肚皮,心滿意足地說:“你家包子做的味道雖然不如我阿伯,但也算不錯了。”
她絲毫不覺一人吃了兩人的飯,有什麼難堪。
“你一直是這麼能吃嗎?”杜明慎難掩自己的驚訝。
阿寒露出惆悵的表情,“你們這些富貴人家的公子,怎麼知道我們這些小人物的苦,就如有句話說的,‘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
“哦,你在醉仙樓還吃不飽嗎?”
“我就是比較能吃,但也不敢多吃啊,吃得太多了,掌櫃會覺得養不起我,就不會要我了。”阿寒說完還長嘆一口氣。
杜明慎點點頭,覺得她說的有理,寬慰說:“以後你若想放開了吃,只管來杜宅找我,或者我到醉仙樓請你吃飯。”
“那我就不客氣了。”阿寒嘻嘻笑起來,有人請吃飯,她怎麼會拒絕呢。阿寒隨後又問:“我晚上睡哪?”
“剛吃完就想睡覺,你真不怕胖成豬?”杜明慎更加吃驚地望着阿寒。
“我哪裡胖了,我很瘦的,難得在你這兒不用幹活,好好養兩天。”阿寒扶着桌子站起來,故意在杜明慎面前走了一圈。
杜明慎仔細打量阿寒,她的確有點瘦,身上的粗布衣服不知道是誰的,改了改後,穿在她身上,還顯得寬大,只能用一根布帶緊緊扎住腰。那不盈一握的腰,就是長在女孩子身上,也顯得纖細了。真不知道她剛纔吃那麼多飯,都到哪裡去了,居然顯不出肚子。
“你就和我睡一間屋,你打地鋪。”杜明慎說。
“誰睡牀?”阿寒白了杜明慎一眼。
“我!”杜明慎毫不客氣地說。
“什麼,你睡牀,讓我睡地上,你好意思……”阿寒炸毛,差點說出‘你好意思讓一個女孩子睡地上嗎’的話,但幸好及時剎住,略一想,行,反正只有三天,睡地就睡地。
杜明慎讓一個下人帶阿寒去洗澡換衣了。
襄州城陷入一片漆黑無聲中,只有星星點點的幾處還透出螢火一般的微弱光亮。城中街道上傳來三聲梆子響,緊接着便是一聲吆喝,“平安無事嘍!”
聲音還在空中迴盪時,“呼——”一個黑影在襄州城上方掠過,如一隻驚飛的大鳥。
當黑影在打更人頭頂上飛過時,帶起一陣涼風,打更人絲毫不覺有異,只是緊了緊自己的衣領,繼續向前走去,手中的梆子又敲響起來。
黑影穿宅越脊,落在了一處大宅門前。宅子那兩扇氣派的硃紅大門上,掛着牌匾,上寫着“杜宅”兩個字。
那身體輕盈,形似大鳥的黑影是一個人,他全身黑衣黑褲,頭上戴着黑巾,半張臉都遮在黑巾下,另半張臉則在黑夜的陰影下。只有兩隻眼中透出銳利的光芒,像黑夜中捕食的獵鷹。他擡頭看了一眼杜宅大門,下一刻便縱身而起,如同驚鴻掠影,飛撲進了杜宅之中。
黑衣人似乎是第一次來杜宅,在宅中穿來穿去。幸而此宅雖大,但還不是佑安的太師府,很快,他便找到他要找的地方。
黑衣人在一處房間前站定,這間房,門窗緊閉,他看不到裡面的情景。
他伸手想去推門,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住了。他走到窗前,沒有發出一絲腳步聲,詭異的像個幽魂。
黑衣人屏住呼吸,將臉貼在窗戶上,側耳傾聽屋中聲音。聽了一會兒,直起身,又看了一眼窗子,向後退了兩步,縱身而起,就像剛來時一樣。
黑衣人這一來一去,未驚動任何人,甚至連會武功的杜明慎都沒察覺。
此時屋中牀上、地上各有一人,睡得正香。阿寒合衣而臥,身下鋪着厚厚的褥子,擁着被子,雖然睡着了,但眉梢間卻有一絲凝重。
阿寒又做夢了,只是這個夢不再是寒冰地獄裡的情景,而是在一條寬闊的大江之上。
江面有一條客船,順水流而行,船頭一個年輕男子,迎着夕陽而立,他身形修長,長袍大袖在江風中翩翩欲飛,腰中挎寶劍,頗有些謫仙出塵之態。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年輕男子從船艙中走出來,他沒有船頭男子修長的身材,矮了半個頭,但身體壯實,皮膚微黑,腰中挎刀,手裡託着一件大氅,看樣子應該是一個護衛或侍從。
他走到那船頭男子身後,將大氅抖開給他披上,前面那個男子微側過身來,接過大氅,問:“北辰,還有多遠到江州?”
雖然只看到男子一個側臉,但阿寒仍就認了出來,那人正是杜明慎。
那名叫北辰的護衛說:“大人,水路大概還要兩天。”
“嗯,”杜明慎略一沉吟,說:“天色已晚,找個地方靠岸休息。”
“是!”北辰應了一聲去通知船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