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在藍田縣橫行無忌……
當然,只要他們不犯法,在藍田縣執行自己公務的時候,確實沒有人阻攔。
這些天來,袁敏幾乎查閱了藍田縣幾乎所有的文書,不論是錢糧賬簿,還是戶冊,亦或是刑名薄,他甚至親自走訪了團練,並按照團練名冊覈對了不下三千人。
名冊與本人屬實,每一個被查驗的團練都有訓練記錄,武器發放記錄也與團練本人持有的武器相符。
一里之內有團練五十二人,弩六柄,弓七把,弩矢二百四十,羽箭一百四,木質長盾六面,圓盾十一,長矛十六枝,校刀四十一把,里長與隊正各自持有一杆鳥銃,每一月必定操演五日!
據袁敏所知,大明軍隊中,除過邊軍,以及幾支常年作戰的軍隊,很少有在裝備一道上可以超越藍田縣團練的,當然,數目龐大的衛所兵與藍田縣團練相比,他們似乎纔是種地務農的百姓。
藍田縣團練成立於崇禎五年,成立的根據就是崇禎五年二月兵部下發的《地方團練疏》。
這個策略的初衷就是爲了發動百姓結成團練自保,是一個很好地政策,藍田縣執行這個政策執行的很好。
如果全大明都如同藍田縣一般組建這樣的團練,袁敏只會覺得欣慰,可是,當別的地方一團糜爛的時候,藍田縣這樣做就讓人非常的擔心了。
幾次提筆,袁敏都不知道該如何說起……每次放下手中的筆,袁敏就憔悴一分。
雲昭吃過高氏主人家提供的酸漿面,很是滿意,給主人家留下一些米糧權當賀禮。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北方的春天特有的沙塵暴如約而至。
這裡的沙塵暴很是詭異,高空裡飛雲亂渡,雲彩出現的突然飛走的也突然,可是,地面上只有偶爾來臨的一些風,黃沙卻從天空慢慢的沉降下來,人站在戶外,不一會就成了一個土人。
雲昭知道,黃土高原上千米厚的黃土層就是這麼來的。
北方的風將細細的塵土從沙漠,戈壁上帶起,運轉千里之後就丟在黃土高原上。
日積月累,北方的土地逐漸變成了戈壁,而黃土高原上的黃土越積越厚。
這樣的場景很像大明朝目前的處境,只不過大明朝從東南方獲得的是錢糧,是兵員,是物資。
西,北兩地如果不能自給自足,長久這般下去,遲早會被東南拋棄,而北方紛亂的現狀又加劇了物資的匱乏狀態,加劇了西北方貧困的狀態。
如果說藍田縣這樣的地方,只要真正的平安兩年就能恢復普通民生,甘肅這些地方想要讓人吃飽肚皮,就需要更多的時間。
水利工程對甘肅一樣有效,可惜,同樣的水利工程對甘肅農業起到的作用還不到關中平原的五成。
所以,甘肅這個地方生存不易……
最近這些天,雲昭檢查了附近百姓的土地,他發現,這裡的沙質貧瘠土地種植麥子,糜子,小米,蕎麥,青稞等作物的產量很低。
卻是最好的種植土豆這種對土地透氣性有要求的作物最好的地方。
藍田縣現在有很多土豆,紅薯,只要在這裡種植兩年就能培育出適合這裡土豆品種。
不過,想要好好地種莊稼,首先就要解決治安問題。
就在昨夜,他見到了悍匪射塌天跟楊六,再三懇求他們莫要騷擾地上民生,在兩位巨寇對天發誓之後,雲楊的刀子才離開他們的脖子。
這樣的場面雲昭經歷過很多次。
這一次,還是稍微有些不同的。
楊六精疲力竭的跑到射塌天的山寨之後,就再也不願意亂跑了,主要是李定國的騎兵如同狼羣一般在山寨外巡梭,他很害怕自己如果再跑,前邊就是廣闊的戈壁灘,再也沒有官府可以讓他驅趕,自己的利用價值也就沒有了,會被李定國順手給滅掉。
射塌天自忖跟關中雲氏沒有什麼仇怨,就主動站出來爲楊六說和,也就有了昨夜的那場聚會。
雲昭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從來沒有把人逼到絕路的想法,眼見,楊六,射塌天困居戈壁也不是一個辦法,就好心的給他們指點了一條活路。
由條城順着黃河前進,不出三百里就到了寧夏。
自從寧夏上一任總兵官賀虎臣在崇禎六年,迎戰被多爾袞攆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林丹汗,戰死沙場之後,朝廷又派來了新的總兵馬世龍。
馬世龍與賀虎臣一般強悍,不過,他本人似乎更有謀略一些,在玉泉營等地連續擊殺林丹汗兵馬三千餘人後,林丹汗見謀奪寧夏不成,只好遠赴青海,最後病死青海大草灘。
多爾袞劫殺林丹汗的大軍成功後,因爲匆忙,並未從寧夏寇邊,只是沿着大河劫掠了大批奴隸與財物之後就匆匆的返回了盛京。
從此,寧夏一地就獲得了難得的安寧時光。
只是,崇禎七年,馬世龍病死之後,寧夏也顯得亂糟糟的,這讓雲昭非常的頭疼。
所以,在李定國準備從陝北進入草原,自西向東橫掃之前,雲昭勸他多走一點路,多練一會兵,先把慶陽府的賊寇驅趕到寧夏去。
也好讓那裡的百姓不再受蒙古人時不時打草谷之苦。
此次軍事行動的源頭其實來自秦王府的建議,而發出請求的是族居慶陽府的大明宗室慶王府,以及屯聚蘭州的肅王。
這兩位身處荒僻之地飽受賊寇之苦的王爺都認爲秦王目前的處境令人羨慕,願意跟雲氏進一步拉進關係,好讓自己也變得富裕起來。
雲昭不明白爲什麼大明的藩王似乎是最容易改變立場的一羣人,問過徐元壽後,看了徐元壽寫滿了四張紙的大明藩王名單,覺得慶王,跟肅王兩人的要求非常的合理。
於是,就有了李定國兵出關中,進入慶陽府,然後一路放羊一般的驅趕楊六橫掃甘肅的事件。
官府不在了,兩個藩王卻依舊堅定的守着自己的封地,於是,在這個時候,在甘肅話語權最大的就是慶王,與肅王。
這是一場過程複雜的政治交換,軍事行動結束後,沒有一兩年的時間,是沒有法子將藍田縣的各項治理理念落戶甘肅。
雲昭不着急,自己還有至少七年的準備時間。
寧夏一地的山頭衆多,邊軍,賊寇,蒙古韃靼,以及高山上的烏斯藏人。
這樣一個亂局,雲氏要是貿然進去了,那就是一場沒有多少意義的苦戰。
現在,雲昭準備把苦戰的任務交給射塌天跟楊六,他希望這兩個巨寇可以讓寧夏一地的亂糟糟的軍事力量變得簡單一些,順便粗略的整合一下那裡的各個族羣。
等局面明瞭了,雲氏在白銀廠附近的力量也該變得壯大起來了,那時候,白銀廠的界碑也就能緩緩地向寧夏輻射了。
射塌天跟楊六自然是不願意去民風更加彪悍,官兵戰力更加強悍的寧夏的。
在雲昭的勸說下,在雲楊的循循善誘下,在李定國的鼓勵下,射塌天跟楊六願意走一趟寧夏。
同時他們也要求雲氏要給他們一些幫助。
在這一點上,雲昭是開明的,他答應,在今年五月份射塌天跟楊六進入寧夏的時候,給他們支援一筆錢糧,同時,也支援兩百個人手。
還答應他們,派過來的人一半爲武士,一半爲文士。
雲昭跟李定國兩人冒着黃土,走在黃河邊上,瞅着嗚咽的黃河兩人都沒有多少說話的興致。
直到兩人睫毛上都沾滿黃土的時候,李定國對雲昭道:“你確定你建立起來的國度要比以前的要好?”
雲昭吐掉嘴裡的沙塵小聲道:“不知道啊,我活着應該沒問題,我死了,就不知道了。
你要快一點想辦法把我送到那個位置上,趁着我現在還年輕,還沒有昏聵,越早坐在那個位置上就能多做一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