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董仲舒聞漢武帝劉徹欲用儒學治理天下,就笑曰:我有絕世美人,豈能下嫁小子.”
雲昭現在就有董仲舒的這種想法。
他自認爲自己的策略應該是最符合這個時代百姓利益的策略,更是這個世界上最先進,最高明的策略,且在北方已經得到了大範圍的印證,爲何這些江南人就是不願意接受呢?
說起來慚愧,在雲昭的記憶中,抵抗滿清抵抗的最堅決的地方恰恰是南方,不論是揚州十日,還是嘉定三屠,江南百姓都用自己的血證明了自己的倔強。
雲昭很害怕他進入江南之後,會得到跟滿清一樣的待遇。
這並不會因爲他是大明人本土人就有什麼變化,江南百姓連北方的流民都不願意接納,更不要說接受北方人的統治了,這在某種情形下,比被滿清統治還要惡劣。
這就是江南士人這些年以來持續不斷的告訴江南百姓的話。
這些來自江南士子內部的話是黃宗羲,顧炎武在無意中表露出來的,只不過兩人都是行動派,對於坐而論道並沒有多少興趣,這次會不遠千里來藍田縣擔任官職。
不過,萬萬不要以爲這兩人就已經死心塌地的願意爲關中出力,而是來藍田縣博採衆長的!
包括他們帶來的六個江南士子,也不過是他們專門佈置下的六顆種子,他們也沒有惡意,只是想看看藍田縣的橘子結在江南士子這顆樹上會不會變成枳。
夕陽西下的時候,雲昭就果決的準備停止辦公,最後掃視了一眼桌面上的文書道:“玉山書院對江南子弟的招募並不理想是吧?”
楊雄連忙道:“主要是藍田縣玉山書院教授的並非八股文,也不是一考取功名爲目的的教學,所以,一般人家都不願意把子孫送過來。
不過,王文昭願意把一個孫子送來玉山書院就學,被我一口回絕了。”
雲昭點點頭道:“你這樣做是對的,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足夠的耐心,更沒有足夠的理由把一個仇人的孩子培養成.人才,那對我們來說絕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楊雄又道:“自從北宋滅亡,南宋南遷之後,江南一地便成了中華的中心,人讀書多了之後就會自認爲高人一等,加上江南已經徹底開發完畢,那裡活命容易,看不起衰落的北方人也是理所當然。
加上這些年,北方邊鎮全靠江南,東南支應,人家傲氣一些也是有些道理的,短時間內還沒有問題,時間長了……厭煩之心就會生起。
南方,北方本來一體,這些年來朝廷對東南,江南剝奪太甚,以致怨隙漸生。
縣尊如果要南下,卑職以爲不妥,現在時機不到。
這些天以來,卑職一直在審閱江南士子名冊,結果,還真的被卑職找出一個人來,此人便是……阮大鉞”
雲昭聽得愣了一下道:“聽說此人乃是閹黨餘孽!”
楊雄搖頭道:“他其實真的算不得閹黨,當初魏忠賢在天啓年間編纂的《東林點將錄》中就有此人的名字,可見此人是一個實打實的東林黨人。
卑職通過多放查證後發現,阮大鉞此人之所以被認爲是閹黨,純粹是因爲一場誤會。”
雲昭淡淡的瞅着楊雄,楊雄額頭的汗珠子都滲出來了,他依舊堅決的道:“此人德行很差,且是一個官迷,但是用他來撬動東林黨人對江南的控制,卑職以爲此人正當其時。”
雲昭冷笑一聲道:“驅虎吞狼之計,還是坐山觀虎鬥之謀?”
楊雄咬着牙道:“坐山觀虎鬥!
天啓四年,吏部空出了一個給事中的位子,左光斗給正在懷寧老家抱病的阮大鉞寫信,告訴他有個位子,需要他儘快進京擔任。
於是,阮大鉞匆匆的趕到北.京,這個事已經有了變化,因爲東林黨的另外幾名德高望重者,如高攀龍、趙南星和楊漣更中意魏大中。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楊漣,左光斗這些人竟然瞞着阮大鉞,等人家興匆匆的從安慶趕到京師才告訴他說,吏部的位子給魏大中,只給了阮大鉞一個工部的職位。
阮大鉞歡喜的接受了。
背地裡卻自己找關係,託魏忠賢的侄子攀附了閹黨,當時閹黨勢大,吏部給事中最終人選——阮大鉞。
由此,東林黨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們認爲阮大鉞背叛了東林。
可阮大鉞卻認爲是東林先辜負了他。
天啓四年的官位之爭,阮大鉞也並沒有真正的勝利,他清楚,江南士子不會容忍他的做法,於是一個月後他便棄官回到懷寧老家,但即便這樣,與東林決裂的結局已無能改變了。
卑職以爲,對於一個一心想坐官的人,有官不敢坐,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痛苦嗎?
就因爲此人無德,才能爲我藍田所用。
現如今,此人避居安慶和南京一帶,招賢納士、談兵說劍,寫詩作曲。
期間,他還努力與東林黨講和,爲他們慷慨解囊,而東林黨也很有意思,錢我們用了,照樣不理睬此人。
wωw⊙т tκa n⊙℃ O
所以卑職以爲趁着此人還有些許威望,應該招納於我藍田麾下。
將此人用在別處自然不妥,用在對付東林黨人身上,絕對是一柄鋒利的寶劍。”
雲昭長嘆一聲道:“這就是權謀啊,是我最討厭的東西,更是我極力避免的東西,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我並不願意用阮大鉞。
這會給我們的事業開一個很壞的頭,會讓其餘的同伴們認爲,只要能達成目標,就能無所不用其極。
我們的隊伍的純潔性很重要,這就是爲何到目前,我一直在用我們自己的人手的原因,也只有這些人,才知道我們想把大明變成一個怎樣的大明。
楊雄,我們的團體是一支由純粹的狼組成的團體,我不想有一隻狐狸混進來。
哪怕放慢我們前進的腳步,也絕不能以隊伍的純潔性爲代價。”
說完話,雲昭就起身離開了大書房,楊雄衝着雲昭的背影微微嘆口氣道:“過剛易折。”
雲昭回過頭笑着對楊雄道:“一個時代的締造者必須擁有強烈的個人風格,如此,才能把這一股子個人風格代入到這個時代去。
就因爲雲昭累世盜賊,我們纔有勇氣去打破舊的世界,建立新的世界,就是因爲有這一股子氣,我們的子弟纔會散佈在大明做着世界上最危險的事情,韓陵山因爲有這一股子,去了遼東建奴那裡想要打通我們跟建奴那裡潛伏的夥伴的聯繫。
就因爲這一股子氣,韓秀芬在大海上僅僅憑藉一艘船,就想給我們劃分一塊大大的海疆!
高傑在藍田城,張國柱正在吸納天下流民建設我們的新城。
李定國,段國仁去了寧夏,就是爲了代替大明朝來鞏固我大明邊疆。
與這些氣勢磅礴的大業比起來,東林黨那些蠅營狗苟的事情讓我從心底裡看不起,他們還自認爲自己纔是真正的中流砥柱!
沒有脊樑的人肉體再龐大,也不過是一塊任人宰割的肉!
楊雄,你家學淵源,這是你的長處,也是你的短處,善用之,把你的目光放長遠,莫要盯在一些末節上,說起劉邦這樣的成功者,我更喜歡項羽這樣的失敗者。
男子漢大丈夫來到人間,不痛痛快快的幹一場怎麼行!”
楊雄面如土色,長揖不起。
雲昭心情愉快地去了後宅,這一番話是對楊雄說的,其實也是對他自己說的,既然是新的時代,自然要有新氣象,絕不能重新回到歷史的漩渦中,在那裡不斷地徘徊,這纔是對中華的不敬。
雲昭把白白胖胖的雲彰抱在懷裡,瞅着這孩子流着口水直勾勾看着他,白日裡的所有的不愉快都消散了很多,再看看錢多多抱着肚皮在地上走動,心情已經變得有些愉悅了,當頭上綁着布帕的馮英坐在牀上收拾着孩子的尿布,雲昭就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光明。
“穿了新鞋不能走老路!”雲昭深情的對兒子道。
“下流!”
錢多多以爲雲昭在暗喻她還說的很流氓。
“我們那裡就是舊鞋了?”錢多多再一次把馮英給拖下水。
“你一隻腳上穿上一隻鞋子已經很不錯了,難道說你還想要更多地鞋子?”
馮英也覺得大有道理,也轉過頭瞅着雲昭,眼中滿是警惕之意。
雲昭起身把兒子還給馮英,還趁機在馮英的胸膛上抓了一把,沒有得逞,馮英一巴掌就打掉了雲昭的手。
錢多多嘻嘻笑道:“今晚你們一家三口在一起,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