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權力都要受到監督!
這就是獬豸對雲昭的要求,他自己身邊就有兩個貼身書吏是雲昭派來的,幫他處理所有的公文,以及一些半公半私事情。
他還想學習唐時李靖的做法打開家中大門,被雲昭給否決了。
即便是這樣,每隔一個月,他都會認真的書寫自己的想法,上報給秘書監。
雲昭看不看他不管,我行我素的讓雲昭有些無奈。
規矩,規矩,這就是獬豸孜孜以求的東西,他希望所有官員都能按照規矩去行事,這樣雖然會減慢行政速度,他還是堅持認爲,有規矩纔是最好的。
這就是老官僚的真實想法。
可是,藍田縣的官員都是些年輕的官員,他們的天性就是突破規矩束縛,以自我爲中心,繼而建立自己認可的一套辦事手段。
爲此,獬豸在執行禁令的時候,對一些自以爲是的年輕官員下手很重。
這個時候,矛盾一般就會上交到了雲昭這裡,做最後的判定。
雲昭能做什麼?
每個人說的都有道理,每個人的做法又有不同程度的不足,想要通過比較之後得出一個更加高明的主意首先身爲主君的雲昭就要比這些人高明。
問題是,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之後,雲昭的智力在這些人面前是一個逐漸倒退的過程。
倒不是他沒有以前聰明瞭,而是這些人的進步遠遠超乎他的想象,縮短了兩者之間的差距。
於是,雲昭更多的精力被轉移到了人事上,對於未來,他只能提出一個大致的框架跟目標,其餘的事情都交付給部下去辦了。
即便如此,雲昭的智囊團還是在不斷地擴大中。
最早出現的一個團體不是政務司,而是秘書監,因此,在藍田縣目前的組織機構中,秘書監依舊是最重要的一個部門,他們與密諜司組成了藍田縣這個巨人的頭顱。
巨人不能只有頭顱,於是便出現了政務司這個軀幹,後來出現了手腳——軍務司。
法務司是最後成立的,所以,他們與其餘部門顯得很不融洽。
不過,自古以來法制單位都不怎麼討人喜歡。
如今,雲昭的一舉一動都代表着藍田縣的動向,因此,爲了不給外界傳遞讓人驚恐的消息,雲昭只好留在藍田縣裡帶孩子。
徐元壽攜帶同門三人,弟子十六,隨從五百,乘坐馬車浩浩蕩蕩的下了江南,頗有些孔子南巡的氣派。
這也算是一次出征,只不過這是一次文化上的出征,徐元壽早就做好了應對江南士子口誅筆伐的準備,這一次如果不能將玉山書院的學說播種在江南士子的心中,徐元壽就不準備回來。
雲昭爲這場文化戰爭準備了很多東西。
比如,玉山書院可以留出五百個免費就學的名額給江南士子,而且藍田縣還準備給江南士子二十個觀察藍田縣政務的名額。
還給徐元壽準備了十萬枚銀元作爲活動經費,這一次,徐元壽可謂是真正的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了。
雲昭很羨慕……
不過,也僅僅是羨慕一下而已。
在第二天的時候,遠赴江南拐騙孩童的樑三狼狽的回來了。
瞅着樑三吊在胸前的胳膊,雲昭問到:“遇到強敵了?”
樑三搖搖頭,又痛苦的點點頭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夏完淳弄回來了?”
樑三嘆息一聲道:“人弄回來了,折損了三個人牙子,外加我的一條臂膀。”
對於人牙子損失了,雲昭自然是不在意的,他仔細打量一下啊樑三的手臂道:“斷了?”
樑三的一張臉頓時變得通紅,不自然的點點頭。
“誰弄得?”
“夏完淳!”
雲昭低頭沉思一下,慢慢的道:“據我所知,他還是一個孩子。”
樑三咬着牙道:“一個可以媲美縣尊的孩子他就不是一個孩子。一個能用竹釘往醉酒的人牙子太陽穴上釘竹釘的孩子,他就不是一個孩子,一個假裝害怕把我引進獵人機關的孩子,他就不是一個孩子。”
雲昭聽了大爲興奮,起身道:“這孩子在哪裡?”
樑三轉身離開大書房,不一會又走了進來,手裡提着一個孩子的脖頸,重重的往雲昭面前一墩道:“末將繳令!”
說完,就迅速的離開,連回頭看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看着夏完淳亮晶晶的眼睛,雲昭很高興。
夏完淳同樣盯着氣勢凌人的雲昭看的目不轉睛。
“你是雲昭?”
“你是夏完淳?”
見到這個孩子,雲昭有一種夢想照進現實的迷幻感覺……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開始被騙,後來被搶,再後來誘騙才弄回來的夏完淳,讓他的生活越發變得苦不堪言。
一個十歲的孩子弄死了藍田縣三個慣於拍花子的慣犯。
一個十歲的孩子從藍田縣巨寇樑三手中脫逃兩次,以至於逼迫樑三不得不動用藍田縣在江南的隱秘力量才捉回來。
即便是這樣,這孩子還以死相拒,性情剛烈的讓樑三這種見慣了大場面的巨寇都心驚不已,不得不搬出雲昭這個少年人偶像纔好不容易把這個大爺請到藍田縣。
雲昭在仔細詢問了夏完淳殺那三個人的過程之後,也聽樑三講述了這個少年利用樹林機關讓他折斷了一根臂膀的經過之後。
他就果斷的收夏完淳當弟子,而且,他此生,也只會有這麼一個弟子,爲了將這個孩子留在藍田縣,雲昭不惜降尊紆貴的給夏允彝去了一封信,告知自己已經收夏完淳爲弟子的事情。
以夏允彝的性情,必定恨極了雲昭,不過,雲昭不在意,對於這個孩子,他真是喜歡到了極點。
上學的時候他就讀過《童區寄傳》,今天在現實生活中見到了超越區寄的孩子,對這種機智的孩子如何能夠不喜歡呢。
加上憐憫這孩子早逝,雲昭不覺得自己把這孩子從夏允彝手中搶過來有什麼錯。
接下來的十天時間裡,雲昭不論走到那裡都帶着這個孩子。
“你真的八歲就當縣令了?”
夏完淳討好的將一片蘋果放在雲彰嘴裡讓他吸允,仰着臉等雲昭回答。
“這是當然!”
雲昭咬了一口蘋果,發現這東西很酸,就隨手給了錢多多。
“你真的把窮人欠你家的借據都給燒了?”
雲昭嘆口氣道:“都燒了,可惜,他們又欠了我很多錢。”
“你就不能再燒掉嗎?”
“不能,第一次燒掉了是歷史造成的,第二次,我們已經提供了可以讓他們富裕起來的環境,結果,他們又把日子過爛包了,如果再燒掉就會養出很多懶人來。”
“你燒借據的時候你娘打你了沒有?”
“沒有,我娘很支持我。”
“唉,我燒借據,爲什麼我娘會想到上吊呢?”
“愚婦!”
“儘管你說的很有道理,還是不準這麼說我娘。”
雲昭嘆息一聲摸摸夏完淳圓圓的腦袋,突然覺得這個時代的孩子都活的可憐。
“給你爹寫信,告訴他你已經拜在我的門下了。”
“我爹會跟你拼命的。”
雲昭搖搖頭道:“他不會的。”
“爲什麼?他是我爹!”
“因爲他打不過我,也罵不過我,我的部下多如牛毛,一聲令下,一人一口口水就能把你爹淹死,所以他不敢跟我爭。”
“不會的,你再厲害,我爹也不會放過你。”
雲昭笑了,用一根指頭挑起夏完淳的下巴道:“今天給你講第一堂課,內容就是——力不能及之下,君子當揚長避短,靜待時日,以期將來。”
“不對,我爹說——孔曰成仁,孟曰取義,熊掌與魚不可兼得之下,夏氏子取義!”
雲昭無聲的笑了一下,轉過頭看着錢多多道:“你想要一個逃跑回來的丈夫,還是想要一個捨身取義的丈夫?”
錢多多嘻嘻笑道:“只要你回來,怎麼樣都成。”
雲昭再次轉過身對夏完淳道:“走,我帶你去看一些好東西。”
夏完淳很熟練的將雲彰背在背上,就要跟雲昭一起出去。
錢多多笑着將雲彰從夏完淳背上取下來道:“來我家當學生不用幹這些雜活。”
雲昭揹着手在前邊走,夏完淳亦步亦趨的跟着,楊雄不時地回頭看看夏完淳,對這個虎頭虎腦的孩子充滿了疑惑。
他不明白,縣尊爲什麼會收這個無名小子當學生,以縣尊今時今日的地位,只要收學生,就預示着這個學生必將平步青雲。
軍團的展覽室就在禿山,這裡有一個很大的墓葬羣,同時也有一個巨大的靈堂,靈堂裡擺放藍田縣這些年戰死的英靈,以及取得的功績紀念品。
當然,最多的就是硝制的很好地人頭。
從早年剿匪成果到塞上戰爭成果,琳琅滿目,令人生畏。
到底是孩子,夏完淳見到如此多的人頭還是有些畏懼,不過,他還是抓着雲昭的袖子,勇敢的踏進了這座滿是人頭的紀念堂。
“這些人都是我殺的!”
雲昭站在廳堂中間,環顧一週之後對夏完淳輕聲道。
“都是惡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