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八閩之亂(3)
自從此人出面之後,喧鬧的場面很快就安安靜靜了。
主要是他活捉那些刺客的速度很快,不僅僅是韓陵山發現的那幾個出面的刺客,就連那一對賣難吃的蚵仔煎的夫妻也沒能逃脫,甚至他還從商賈羣裡捉出來了十餘個人,這讓韓陵山非常的驚訝。
不過,他很快就釋然了,這些坐在棚子裡喝茶的有身份的人,本就不是他此時裝扮的這個漁民所能接近的。
這些刺客被捉到之後,那個面目黧黑的壯漢下手極爲乾脆,他先是把竹篙砸到沙地裡,只留下三尺長露在外邊,然後再隨便抓過一個刺客,舉起來讓他坐到竹篙的鐵尖上。
在刺客的尖叫聲中,竹篙慢慢的變短。
他甚至都不問刺客問題,就這麼一個接一個的讓這些人坐在竹篙上,當那個女刺客被擡起起之後,她開始瘋狂的掙扎,大聲的喊叫着饒命。
那個面目黧黑的壯漢不爲所動,很快,那個女人在高亢的慘叫聲中被人放在了竹篙上。
眼看着那個女人的身體慢慢的吞沒竹篙,那些跟隨老漁民一起保護過鄭芝龍的漁民們,一個個高聲叫好。
實在有好事的漁民衝着那個壯漢喊道:“你是那個嘛。”
壯漢露出一嘴的白牙嘿嘿笑道:“記住了,老子是一官坐下統領施琅!”
好多人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韓陵山倒是記得關於十八芝的記錄中有這個人的名字,此人剛剛加入十八芝也就兩年,不是一個重要的人物。
即便是藍田縣如此縝密的情報中,此人的名字也就出現過一次罷了,且非常的不重要。
可是,就這傢伙剛纔表現出來的狀態,韓陵山覺得漳州密諜司人員的工作有疏漏。
“此人必殺!”
韓陵山在心中告誡了自己一句,就全身心的投入到看這些刺客什麼時候死的熱鬧中去了。
已經坐到竹篙上的人只知道慘叫,還沒有坐上去的那些傢伙已經紛紛跪地求饒,不用施琅多問,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抖摟出來了。
施琅聽完了這些人的口供之後,就把這些人也放到竹篙上去了。
這些事情做完,天色已經有些晚了,退去的海潮開始慢慢的上漲,撲上沙灘的海浪一浪高過一浪。
等海潮將要把韓陵山的漁船托起來的時候,鄭芝龍終於來了。
這一次,海賊們將圍觀的漁民們全部驅散,整個虎門海灘上到處都是護衛的海賊!
韓陵山上了自己的小船,將已經發臭的石斑魚丟進大海,趁着海潮再次涌上來的時候,用力的撐一下船,這艘小小的漁船就隨着潮水滑向大海。
回到大船上,韓陵山僅僅向十個玉山老賊解說了一下作戰過程然後就來到一個艙房,倒頭就睡。
沒有明月的海上伸手不見五指,韓陵山悠悠的睜開雙眼,先是側耳傾聽一陣,然後就上了甲板。
此時,甲板上坐滿了黑衣人,左右兩邊,隱約能聽見福船破浪的聲音。
韓陵山沉聲道:“此戰過後,諸君當富貴滿堂!”
說罷,就有玉山老賊擡出來一口大木頭箱子,打開之後,裡面全是五兩一錠的銀錠,也不知道有多少。
“這些都是你們的,等我們回到潮州之後,銀錢加倍!”
這些被訓練的很好地巡丁們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卻沒有人出聲。
“目標,虎門海灘上的所有人!開始着甲!”
黑暗中立刻傳來軍卒開始穿皮甲的動靜。
鼓勵完士氣,韓陵山就獨自來到了船頭,盤腿坐下,開始整理自己的手雷,短銃,以及長刀,短刀跟一些零碎東西。
最後,他穿好了皮甲,掛好了手雷,將短銃插在背後,長刀橫在腰間,閉上眼睛,等待出發的那一刻。
一枚時香已經燃燒了一大半,福船震動了一下,不再前行。
十幾艘小船被放了下去,韓陵山第一個跳上小船,其餘黑衣人紛紛跟上,等到玉山老賊低聲呼喝一聲,所有人都拿起短槳,划着小船向燈火輝煌的虎門海灘靠近。
時香的火頭跌落的時候,韓陵山擡頭瞅着燈火輝煌的鄭芝虎廟,手上的船槳卻沒有停手。
箭在弦上,此時,不論埋伏在沙灘底下的人手有沒有點燃火藥引線,這一次的突襲都是必不可少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韓陵山已經不再指望埋伏的火藥的時候,眼前突然一亮,一團巨大的火球從鄭芝虎廟底下升起,緊接着就是霹靂一聲巨響。
鄭芝虎廟在第一時間裡碎裂成了渣滓,無數的建築材料帶着火光向四面八方迸射。
海灘上頓時就炸了鍋,無數的人影離開了自己守衛的地方,紛紛向已經爆炸的鄭芝虎廟衝了過去,這些人的反應,遠遠超過了白日裡的那些廢材。
不過,在這些奔向鄭芝虎廟的人中間,也有一些人吶喊着朝大海跑了過來。
韓陵山長笑一聲,率先跳下登陸用的小船,丟出一顆手雷之後,就踩着淺淺的海水舉着刀向跑的最快的一個傢伙殺了過去。
手雷在人羣中炸響,韓陵山的長刀也與最前面的這個家的刀碰在了一起,兩刀相擊,又錯人刃而過劃出一溜火星。
兩人身形錯過,韓陵山反手一道砍向這人的脖子,此人橫刀再擋,卻不防手中的刀被韓陵山一刀斬斷,慌忙中低下腦袋躲過刀刃,卻被轉過身來的韓陵山一膝蓋頂在下巴上,咔嚓一聲響,此人的身體跳了起來,重重的掉進海水裡。
韓陵山並不停下腳步,快速的向自己預定的目標前進。
此時,黑衣人乘坐的小船已經全部靠岸,在玉山老賊的帶領下,一一奔向自己準備要控制的目標。
圍着成了廢墟的鄭芝虎廟的海賊們,終於發現了韓陵山一干黑衣人的存在,一個個悲憤的吶喊着向這些不知道來路的人迎了過來。
鳥銃的聲響此起彼伏,手雷爆炸火焰映紅了海灘,僅僅在接觸的一瞬間,身在明處的海賊們紛紛被密集的鳥銃擊倒。
黑衣人並未繼續靠近海賊,然是不斷地向左右兩個方向遊走,在海灘上形成了三層錯落有致的散兵線,滾動前進中,鳥銃的響動此起彼伏極有韻律。
即便偶爾有逃出鳥銃攻擊的海賊,在手雷的爆炸中也只能絕望的倒地。
他們前進的速度不算太快,卻極有章法,速度幾乎一樣,平鋪的一條直線還算平整,而那些海賊們卻不知死活的紛紛前衝。
韓陵山脫開大隊,很快就到了重兵守衛的鄭芝虎廟廢墟邊上,透過人羣朝裡面瞅了一眼之後,就翻身倒地,幾根羽箭從他的頭頂飛過,插在沙岸上。
一個彪悍的海賊也離開大隊,用腰力揮舞着一柄斬馬刀殺向韓陵山,韓陵山極速後退,於這種勢大力沉的兵刃對碰是極爲不明智的。
等到這個壯漢距離他只剩下兩丈距離的時候,抽出背後的手銃朝此人扣動了扳機,一團火焰從粗大的槍口噴出,一團鐵砂打在壯漢的臉上,此人的臉即刻成了蜂窩。
即便是如此,眼睛被打瞎的壯漢,依舊旋轉着身體,掄着斬馬刀向先前韓陵山所在的方向砍了過去,嘴裡的發出一陣陣毫無意義的嗚咽聲。
韓陵山目送着這個如同瘋虎一般的好漢向無人的黑暗中衝殺了過去,多少覺得有些遺憾。
背後傳來一陣鳥銃聲響,壯漢終於倒在地上,臨死前,還把斬馬刀向遠處丟了出去。
有心算無心,就算鄭芝龍事先有準備,他做的準備也僅僅是防範一般的刺客,他絕對沒有想到,在自己的地盤上,既然會遭遇這樣一支裝備精良,狠毒無情的軍隊。
韓陵山見遊弋在外的黑衣人也加入了包圍圈,剛要說話,爲首的玉山老賊道:“這些人真是要得,我守在他們逃跑的路線上居然沒有一個逃跑的。”
韓陵山大聲道:“爆炸聲已經把消息傳出去了,我們一定要速戰速決!”
玉山老賊應一聲之後,就甩出了一枚手雷,其餘黑衣人有樣學樣,同樣將手雷丟進了範圍不大的包圍圈裡。
當初,鄭芝龍爲了讓自己的弟弟可以時時看到他摯愛的大海,特意將廟宇修建在了海浪夠不到的岸邊。
既然在岸邊,就是說這裡沒有樹木,沒有遮掩……
這種場地給了手持鳥銃,手雷的黑衣人極大的發揮空間。
雖然偶爾有不多的弩箭,羽箭給黑衣人造成了一定的損傷,不過,鳥銃,手雷,無休止的殺戮,已經讓這些保定了必死之心的海賊們生出了極大的無力感。
一些海賊受不了這些黑衣人向前邁進的腳步帶來的壓迫感,勇猛的從地上爬起來揮舞着手中的武器,希望能夠殺進黑衣人軍陣中,與他們進行一場公平的肉搏戰。
當天平完全偏向火器軍隊之後,用火器來收割生命的過程是殘酷的。
他們就像是一臺沒有感情的機器,只要按照自有的訓練執行條例就好。
倒在他們槍口下的人,與平日裡見到的靶子沒有太大的差別……
海賊們從沙灘上爬起來,又被密集的槍彈壓迫的趴在的士上,又被手雷轟炸的再次跳起來,頂着槍林彈雨再衝鋒一陣,直到被槍彈打中。
包圍圈只剩下不足十丈的時候,韓陵山目光所及遍地屍骸。
屍骸堆中還有虛弱的呻吟聲傳來,那些黑衣人卻收起鳥銃,齊齊的抽出長刀,在見到的每一具屍體上開始補刀。
死的,自然死了,沒死的也被殺的死的透透的。
一千斤火藥爆炸造成的效果沒有韓陵山預料中那麼慘烈。
鄭芝虎廟本身就是用堅固的石料修建成的一座帶有些許防禦性質的廟宇,火藥爆炸後,掀翻了房頂跟一部分牆壁,還有一些斷壁殘垣冒着暗紅色的火花。
方圓十丈之內散落着無數磚石瓦礫,也時不時地有人的殘肢斷臂出現,進入廟裡之後,韓陵山長吸一口氣,這裡更像是一個屠場。
他沒有想到這裡面會有這麼多的人。
想要從這些殘破的屍體羣中找到鄭芝龍將士一樁無法完成的任務。
黑衣人們舉着火把檢查了每一顆腦袋,又在每一具屍體上刺了一刀之後,就在韓陵山的示意下,快速後退到了海邊,登上小船,快速的划進了大海。
此時,海面上突然亮起三團燈火,那是接應韓陵山的三艘福船。
就在韓陵山他們剛剛來到福船邊上,岸邊的淺水中忽然冒出一顆頭顱。
他先是回頭看看寂靜無聲的沙灘,再看看無數正在向船上攀爬的黑衣人,忍不住仰天長嘯一聲。
“不管你是誰,哪怕追到天涯海角,我施琅也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