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誰是小人

第九十七章 誰爲小人

朱祁鎮很明白,他所做所爲,其實與仁宗宣宗以來的政策,並沒有什麼兩樣,其實是放棄了之前大明在南疆地區的威信。

雖然有萬千不得已,可以寬慰自己。但實際上,朱祁鎮心中還是很不舒服,只能安慰自己,來日方長。在解決瓦刺之前,再任何其他地方,大規模用兵,都是不理智的。

更不要說,緬甸北部是什麼鬼樣子。看遠征軍就知道了。

這個時代只會更惡劣。

輕率動兵,恐怕還未及交戰,就有折損不少人手了。

朱祁鎮又與王驥談了其他什麼的。

比如讓湖廣爲雲貴協餉多少,等等大大小小的問題。

看樣子,王驥接受他將來與雲貴綁在一起了。自然要向朱祁鎮多要一些條件。朱祁鎮也是滿口答應,讓他與內閣六部談。

很多細節,朱祁鎮不用多說,細節都是下面人談的。

朱祁鎮最後挽留王驥說道:“今年又有大旱的徵兆。等一會兒,內閣六部五軍都督府都察院在文華殿議事,卿在這裡旁聽吧。”

朱祁鎮也是對王驥的補償之一。但是在王驥聽來,心中卻一分苦澀。

之前他也是這種御前會議的一員,卻不想,而今僅僅變成的旁聽。這是給他再多俸祿,也換不回來的政治地位。

時間一到,二十幾個大臣,就陸陸續續到了。

內閣七個人,六部七個尚書,其中吳中以尚書銜領都水司。所以也在。五軍都督也是以成國公,魏國公,保定侯,西寧侯都公侯來了。

都察院左右都察御史也到了。

可以說是滿殿朱紫之色。

其實朱祁鎮到想將人數縮小一點,就好像是五軍都督府,來這裡也沒有什麼用處,朱祁鎮本意是內閣七個人就行了。

但是朱祁鎮放權內閣的行爲,也遇見了一些反彈。

實際地位上,內閣雖然在六部之上了,甚至朱祁鎮明確了內閣對六部的領導責任,也就是內閣大臣每一人負責批閱某部奏摺。

但是在六部尚書這邊很多人心中不舒服。

爲什麼?因爲在大明律法之中規定,六部纔是大明文官最高機構。直接向皇帝負責的。

所以他們要求皇帝召開會議的時候,不能僅僅限於內閣,要決於衆意,甚至有很多人要恢復早中晚朝決議。

朱祁鎮當然不答應了。

不是朱祁鎮覺得早朝累,而是他覺得沒有效率。

早朝京城四品官以上都在,每遇見一見事情,固然可以讓大多數人列席發言,如果真有膽量,下層官員未必不能直接與皇帝奏對。

但是想想就知道,這麼多人開會,能有什麼效率。如果事情多了,一個上午處理不完,朱元璋就做過,早朝與午朝連在一起。

大部分官員不做事,陪着皇帝。這效率太低效了。

所以,朱祁鎮不想在早朝上議事,當然了,這個形式還是要有的,大家每天早上,籤簽到,碰碰頭,也讓下面低級官員,有一個發聲的渠道。

如果有人覺得太冤屈,未必不能在早朝上,直接越次上奏,就好像是李時勉一樣。

當然了,這樣不講規矩,越過自己頂頭上司的人,一般不受待見,朱祁鎮除卻李時勉還真沒有見過。

但是這個通道卻是要保留的。

不過下面大臣的說法也不能說錯。

朱祁鎮與內閣七個人商議之後,決定下來。其實加大了內閣的權力。一個權力太大的內閣,其實也不是朱祁鎮想要的。

所以,朱祁鎮乾脆決定了。

定下了御前會議基調。只有內閣,六部,都察院,五軍都督府諸位大臣能在,遇見什麼事情,可以召集下面低級官員上來稟報情況。

這一次,商議旱情。

其實與五軍都督府關係不大,但是他們還要列席,只需帶一個耳朵就行了。

時間還沒有到,內閣七個人就到了。

這大概是因爲內閣所在的文淵閣距離文華殿最近,從文華殿院子的後門進來,不過幾百步而已。

朱祁鎮讓七位落座,隨口問楊士奇,說道:“先生,之前朕讓胡先生帶給先生的話,先生以爲如何?”朱祁鎮怕楊士奇想不起來了,說道:“就是關於解除欽天監官員禁令之事。”

楊士奇說道:“臣以爲不可。”

朱祁鎮皺眉說道:“爲何?”

楊士奇說道:“天文曆法之數,博大精深,浩如煙海,非窮盡一生之力,難抵天人之境,陛下欲求曆法之精,當求人才之盛,誠爲金玉良言,然求人才之盛,自然當啓之唯誠唯精之道,何委之以俗務?”

“祖宗之設禁,正爲此也。”

“陛下以爲欽天監官員待遇不高,不足以攬國士之才,臣以爲當加官,加俸,蔭其子孫,卻不能廢此禁令。”

“一來,禁術有外流之嫌,二來,弟子有慕功名之心,而禁術誰傳之?”

朱祁鎮一時間居然找不到反駁的道理。

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情,楊士奇說得未必沒有道理,讓後世的天文學家去當官,未必是一個好選擇的。

但是朱祁鎮所想的,卻是楊士奇難道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朱祁鎮嘴角微微一抽,見人都來得差不多了,說道:“此事等一會兒再說吧。”他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先行擱置了。使一太監將文華殿外面大臣引了進來。

“臣等拜見陛下,我等來遲,請陛下恕罪。”以吏部尚書郭進爲首,一起向朱祁鎮行禮告罪。

卻是他們來得稍稍遲了一點,見朱祁鎮正在與楊士奇說話,他們就立在門外不敢進來,等朱祁鎮派人引他們進來。

當然了,朱祁鎮與楊士奇之間的談話,他們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朱祁鎮說道:“諸位何罪之有,是朕來早了,坐吧。”

紫禁城之中大部分宮殿都是坐北朝南,但是文華殿與武英殿卻不一樣,他們中間隔着三大殿遙遙相對。

文華殿在東,武英殿在西,於是文華殿就是坐東朝西。

朱祁鎮坐在主位之上,五軍都督府最最北一排,坐北朝南而坐,六部尚書在最南一排,坐南朝北而坐。中間卻是內閣七人與兩個都察院御史。他們九個人也是相對而坐,最上首的就是楊士奇,他對面是一個空位,表示他首輔的身份。王驥就六部尚書之中加了一個位置。

這九個人中間,卻有一條容三四人並肩而行的路,鋪着從西域而來的羊毛地毯。直接通向了大門之處。

朱祁鎮等大家坐定,說道:“今日召集諸位臣工,就是因爲直隸巡撫于謙傳來消息,今年直隸有大旱的苗頭,各地都有蝗蝻的蹤跡,而朕聽山東,河南,等地官員奏報,與直隸相差不大,去歲冬日到今,不見雨雪,當如何對之?”

朱祁鎮話音剛剛落下,忽然有一人說道:“陛下,臣以爲此乃天降災異,以警朝廷,是有小人在朝,陛下當退小人,而修內德。”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劉球。

上一任左都御史王文還在外面巡視各地藩王不法事,將藩王折騰的不清,倒是處置不少宗室不孝子弟,聲名大振,大家都以爲是王青天。但是他想回來卻也不能了。

陳球就是又提拔上來的。朱祁鎮也看過履歷,具體實務不知道行不行,卻是一個道德君子。

朱祁鎮聽了,頓時心中暗生惱怒之意,一來,他從來不信這一套,二來,他覺得此人是不是在說他無德。一時間惱怒之極,說道:“以劉卿之見,誰爲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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