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京城飛報
任何事情,即便是好事,不找到合適的時機去做,也是一件壞事。
朱祁鎮在大名府休息一晚,他就要乘船北上。
這是他這一次出巡最南的地方了,再往南就是河南了。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京師居然有八百里加急將一封奏疏交到了朱祁鎮的手中。
朱祁鎮一看猛地皺眉,深吸兩口氣,將心中的怒火給壓了下來,暗道:“王振做事,怎麼這麼不知道分寸?”
這一封奏疏卻是王直呈上來的。
內閣大臣有一個特權,就是密奏。
不通過司禮監,直接到皇帝的手中。
朱祁鎮看到這個密奏的時候,首先就感到了一種被冒犯的憤怒。
原因無他,想想就知道,在朱祁鎮接到王直密奏之前,朱祁鎮沒有接受這一件事情,任何一個奏摺。
雖然朱祁鎮在外,不可能將奏摺全部送到朱祁鎮這裡,故而送到朱祁鎮這裡都是目錄與節略,也有少數朱祁鎮特別關注的問題。
但是王振很明顯將一些關於這一件事情的奏摺,給隱瞞下來了。
其他的事情,朱祁鎮尚且能容忍,但是這一件事情,朱祁鎮是萬萬不可能容忍的。
雖然有錦衣衛東廠,但是特務機構不能代替行政機構。所以他最大的消息渠道,還是百官上奏,還有召見大臣。
這個渠道在司禮監手中捏着。
而錦衣衛指揮使馬順更是與王振關係密切。金英在宮中已經很邊緣化了。
如果不是朱祁鎮覺得王振親厚。朱祁鎮早就不能忍受了。
朱祁鎮說道:“傳令下去,將步卒留下,其餘人跟隨朕快馬回京。”
朱祁鎮弓馬能不能上陣,還不知道,但是從這裡騎馬回京,卻是可以的。
而讓朱祁鎮震怒的事情,卻是一件什麼事情。
將時間拔回到朱祁鎮出京的時候。
王振送朱祁鎮出京之後,立即將馬順叫過來密議。
王振輕輕抿着茶說道:“這一件事情,你查的怎樣了?”
馬順說道:“公公,這一件事情,下官一直在留意,臣敢肯定,這一個奸細就在東廠裡面。”
王振忽然一笑,說道:“要的就是你這一句話。吉祥。”
曹吉祥立即從一側站過來,說道:“乾爹,孩兒在。”
王振說道:“你聽清楚了,在東廠。”
曹吉祥說道:“孩兒明白,就是東廠。”
馬順頓時感覺不妙,他感覺在東廠,乃是他根據很多信息作出了判斷。皇帝身邊是不可能有的。畢竟皇帝身邊從來是重中之重,不要覺得在宮中的太監都有機會見到皇帝。
馬順圈定人羣覺得東廠可能性最大,畢竟東廠與錦衣衛雖然是兩個衙門,但是這兩個衙門之內,有很多人員流通。而且東廠本身就有監視錦衣衛的任務。
在這個情報系統之內,想知道點什麼太容易了。
但是馬順聽出來,王振所說這個東廠,卻不一樣。他雖然說是東廠,卻是咬定了金英。
宮中情況馬順也是知道。
宮中而今有三個山頭,第一個山頭就是王振,王振藉助皇帝之威,無人能抗衡,第二個是金英,太皇太后雖然不在了,但是金英也是老人,當年也是掌管過司禮監的。將東廠死死的握在手中,雖然不能對抗王振,但是自保的力量還是有的。
第三個山頭,就是皇后的。
太皇太后將自己的班底留給皇后,特別是一些老女官,她們協助皇后管理後宮,這一片王振不能也不敢伸手。當然了零零星星的不算山頭的小勢力還是有一點,比如說郕王身邊的人,皇太后身邊的人,朱祁鎮身邊的張環等小太監,這些人連王振等閒不會去得罪,但是他們也不敢得罪王振。
王振與金英之間互相看不順眼已經很久了。
王振知道這一件案子之後,第一個感覺就是藉助這個案子,將金英給做掉。
馬順明白王振的心思之後,小心的說道:“公公,這不好吧。”
王振淡淡一笑,說道:“有什麼不好,陛下既然交代了,咱家自然會爲陛下好好辦差,怎麼有什麼不對嗎?馬指揮使。”
馬順一聽心中頓時明白,王振是對他不滿了。不敢再說,說道:“下官一切遵照公公的意思去辦。”
的確王振對馬順想要越過他與陛下聯繫,其實有些不滿意的,這才讓他想將東廠掌控在手中,畢竟錦衣衛畢竟是外臣,還是東廠用得順手。
馬順只能按部就班的查。
既然王振想要將金英給拿下,馬順自然就查得很細,甚至不侷限於這一件事情,凡是東廠做過的事情,一件件翻出來查。關於宮中的事情,馬順不敢細問,但是宮外事情就要細細查了。
畢竟朱祁鎮登基之初,因爲沒有實權,所以對錦衣衛東廠關注很高,讓他們到處設立暗樁,從明裡暗裡調查情報。
有太多的事情都在宮外做的。
可以說,任何一個人只要做事,用放大鏡去找茬,都能找出問題來。有時候進門先邁左腳都是錯,先邁右腳也是錯。
更不要說,真以搞情報的都是乾乾淨淨的清清白白的。
縱然大明朝廷的吏治不錯,但是按錦衣衛這個辦法去查,真個大明朝,也不過是有幾十個人能一點也挑不出錯來。
真正的道德君子。
金英見此架勢,哪裡不明白,王振哪裡是去查案,而是來查自己的。
金英見狀,先去找皇后。
但是錢婉兒不大瞭解這裡面的貓膩,不過她更相信王振,不僅僅是王振對她比較恭敬,還有朱祁鎮留行之前留下的話。
於是錢婉兒說道:“金公公稍安勿躁,等陛下回來再說不遲。”
金英還能說什麼,但是他有感覺,王振是決計不會讓他活着等待朱祁鎮回來,而且即便他能等到朱祁鎮回來,又能如何?
只要王振將案子辦成鐵案。即便朱祁鎮回來了,難道還會爲他翻案不成。
金英想來想去,一咬牙,說道:“而今只能如此了。”
金英回去之後,喬裝打扮,夜裡翻牆到了楊溥的家中。
楊溥家中很是清冷,不過一個四合院,還是先帝賜下的宅子,當時還是翰林學士的楊溥的宅子。後來他升官之後,有司想給他換一個。
但是楊溥說他家中人口簡單,就不用換了。
楊溥家人他都沒有留在身邊,身邊只有一個老僕,還有幾個從家鄉帶來的後生。連侍衛都沒有,不過這宅子距離皇宮很近,也沒有人敢在這個行兇。
金英忽然到來,倒是讓楊溥嚇了一跳。不過他看清楚是金英的時候,立即嗅到了機會。
金英在宣宗朝也是當過司禮監太監的,與楊溥打過交道的。
楊溥帶着幾分明知故問,說道:“金公公,何故深夜來此?”
金英立即跪在地面之上,膝行幾步,保住楊溥的大腿說道:“楊公救命,楊公救命。”
楊溥連忙將金英扶了起來,說道:“金公公,乃是故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金英這纔將宮中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楊溥聽得目中神光微微一聚,顯然是入了神了。說實話,楊溥在宮中是有消息情報渠道的,但是楊溥再怎麼說也是外臣,不敢做得太過分。
所以楊溥所能聽到的消息,也是一般化的消息,這種內幕,楊溥還真不知道。
金英說道:“楊公救命,王振那廝,這一次根本不是查案的,就是要藉此將某家置於死地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楊公千萬救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