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好容易才應付了孫氏。
離開坤寧宮之後,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面對孫氏的慈愛之心,朱祁鎮實在有些承受不了。
說孫氏不好嗎?
孫氏與常德公主對朱祁鎮的愛護之心,是實打實的。雖然有專門的織造部門,但是孫氏還是堅持親手爲朱祁鎮做貼身衣物。
在小事上,幾乎是無微不至。
朱祁鎮感激涕零,讓朱祁鎮深感慈母的關懷,但是孫氏在政治大局上的幼稚,卻讓朱祁鎮很頭疼。
而且他似乎預料到,今後很長時間,他都要爲此頭疼了。
也幸好太皇太后對孫氏一般不計較。
但是太皇太后不計較,朱祁鎮不能有所補救。
畢竟而今天下大權都在太皇太后的手中。
朱祁鎮在坤寧宮中午睡片刻,就在刺耳的蟬聲之中驚醒,陽光好像將整個天地都鍍上了一層金。特別是與故宮之中,紅牆金瓦混合在一起,讓人別有一種燥熱的感覺。
對習慣後世各種工業噪音,重金屬音樂的朱祁鎮,對這刺耳的蟬鳴之聲,卻能從中間聽出一種旋律。
朱祁鎮起身,立即有宮女伺候朱祁鎮穿衣服。
只是朱祁鎮身邊,並沒有什麼漂亮宮女,爲首的就是朱祁鎮的奶媽李氏。除卻李氏之外,少有年輕女子。
一來,這上了年紀的中年婦女,在照顧人方面,比一些少女要好上不少。
這也是太皇太后的做法。
擔心朱祁鎮沉迷女色。
雖然朱祁鎮年紀小。但是宣宗皇帝前車之鑑,宣宗皇帝病情惡化之快,未必沒有因爲女人的原因,只是爲尊者諱,有些話不好說罷了。
所以,朱祁鎮年紀雖然小,但是太皇太后卻有防微杜漸之心。
朱祁鎮來到慈寧宮之後,卻見太皇太后似乎根本沒有午睡。手中翻着一封封奏疏。朱祁鎮說道:“奶奶,”一邊說一邊站在太皇太后身後,輕輕的按着太皇太后的肩膀,輕輕的按壓。
太皇太后一見此,輕輕一笑說道:“你娘又說什麼不中聽的話了。”
朱祁鎮有些尷尬,說道:“太皇太后英明。”
每當孫氏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朱祁鎮都會來這邊求情,而求情之前,都要變着花樣討好她。
太皇太后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
幾個孩子之中,唯有越王因爲身體原因留在京師,但是畢竟是成年王爺,不可能時常入宮。
身邊難免寂寞,這也是爲什麼要將順德公主養在身邊的緣故。
朱祁鎮這種小討好,太皇太后其實是很享受的。
太皇太后說道:“她不管怎麼說,也是我大明的皇后,看在先帝的面子,還有你的面子上,只要沒有什麼大逆不道的行爲,我都容着她。”隨即她輕輕一笑,說道:“我這兒媳,也做不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就放心吧。”
太皇太后看人極準,這孫氏要說是一個大壞人,卻也不是。其實爲人也算不得糊塗,如果在普通家庭,也擔得起當家主母的位置。
但是到底是小門小戶出身。眼皮子淺薄,以尋常大戶人家的形態,當大明的皇太后也就萬萬不可了。
沒有辦法。
太祖皇帝的祖宗家法,挑選出來的大明皇后,在政治上,可以用無知婦人來形容。
終大明一朝,在政治上有所作爲的太后。也不過張太后而已。
至於萬曆皇帝的母親李氏,看似做的不錯,但是本質上是被外廷給糊弄的。只是嘉靖權力爭鬥下來黃金陣容落在她手上而已。
真不是太皇太后看不起孫氏。
要知道沒有一點天分,即便是做壞事也是做不來的。
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成爲呂后與武則天的。
朱祁鎮說道:“謝太皇太后寬容。”
太皇太后輕輕一笑,幾乎彷彿說笑一般,說道:“說吧,你娘又說了些什麼?”
朱祁鎮將他與孫氏之間的談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太皇太后聽了,輕輕一笑說道:“你娘吩咐,你早做便是了,不是我小看孫家,孫家裡面也就老大有些才能。其餘的人才,給些富貴便是了。”
“孫家畢竟是你的母族,不要因爲區區小事,惹你母親不快。外廷說嘴。”
朱祁鎮說道:“孫兒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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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說道:“聽說,今天你見了張忠與阮安。你感覺怎麼樣?”
朱祁鎮說道:“張忠有英國公之風,而阮安乃是本朝宇文愷。只是朝中沒有匠作大將,否則定是阮安。”
太皇太后說道:“張忠這孩子身子骨太單薄了,英國公年過半百,只有這一根獨苗,實在是可惜了。 你待他好點,英國公會感激你的,至於阮安,是一個老實人。有營造之事,交給他便是了,比一些外臣還好用,最少他決計不會上下其手。”
朱祁鎮不知道太皇太后看人之準,歷史上十幾年後,阮安去世,全家只有十兩紋銀。卻留下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作品之一。
就是北京城。
不過朱祁鎮對阮安本身就有好感,說道:“孫兒明白。”
太皇太后說道:“你與張忠所說的是交趾吧。”
朱祁鎮說道:“孫兒明白,而今天下,正是與民休息的時候,不可大動干戈,只是交趾之事,乃是父皇之恨事,孫兒總要弄明白纔是。”
太皇太后看了朱祁鎮一眼,搖搖頭說道:“你啊,太聰明瞭,將我要說的話都說了。而今真不是動武的時候,即便不計算錢糧,欲成其事,先得其人,滿朝文武,誰能比得上英國公當年。”
“即便是英國公本身,也老了。”
“我也不是阻你做事,只是凡是要有輕重緩急,欲速則不達。將領你有大把的事情去做事。而今卻要好好學,好好看。”
“這江山遲早是你的。”
朱祁鎮說道:“孫兒明白,奶奶是對我好。”
太皇太后對朱祁鎮如此順服的樣子,心中卻越發忐忑不放心。
與朱祁鎮相處的時間長了,太皇太后滿意之餘,心中卻越發不敢小看輕朱祁鎮了。
因爲朱祁鎮對太皇太后教授的,幾乎一點就會,一說就通,一聽就明白。只是太皇太后教的越多,心中也就越明白一件事情。
皇帝這東西,就是一隻老虎。
朱祁鎮看似對他服服帖帖的,但是內心之中到底是怎麼想的?太皇太后也不明白,不敢壓制過分。
如果朱祁鎮是不懂事的話,太皇太后爲了大明江山,即便用些強制手段,也不在乎。但是朱祁鎮太懂事了。
甚至讓太皇太后擔心,朱祁鎮這一切是不是裝出來的。
如果他一切都是裝出來的,她在的時候,還好說,她一旦去了,她身邊的人未必有什麼好下場。
所以,不願意也不敢強制扭着朱祁鎮做事。
如果剛剛開始的時候,是太皇太后教授朱祁鎮朝政,之後是朱祁鎮主動向太皇太后提問,而今太皇太后卻覺得沒有什麼好教的。
倒不是說朱祁鎮都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