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北京震動
孟瑛還沒有在陽和衛休息一日,就接到了大同的急報,瓦刺騎兵在大同城下分爲兩部,一部分包圍大同城,並分兵掃蕩大同城附近。
另外一部分,越過大同城南下,直撲渾源州方向。預計目的地是紫荊關。
孟瑛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心中一震。
這是他預料之中,卻沒有想到來得這麼快?
瓦刺對北京外圍防線的進攻,此早會發生的。而他最擔心的就紫荊關,將自己南征時候得力部下安排在了紫荊關。
他對方瑾是信任的。
但是信任歸信任,在這個時候,心中也忍不住胡思亂想,比如萬一方瑾出了意外怎麼辦?萬一瓦刺大軍突破了紫荊關怎麼辦?
要知道紫荊關距離北京不過二百里上下,而且是一馬平川,無險可守。驚動京師,那是真正的天下震動了。
只是他此刻萬萬不能輕動。
也先這一手棋,意圖固然在北京,但未必不在他這裡。
他只要着急了,自然有無數的破綻,爲也先所用。
所以孟瑛心中激盪非常,但是面如平湖,淡淡的說道:“知道了,這個消息不準軍中任何人知道,大軍啓動去大同城下。”
孟瑛安排妥當之後,心中暗道:“方瑾啊方瑾,我的身家性命,朝廷榮辱都託付在你手上了。”
就在孟瑛擔心的時候,阿刺知院帶着數萬騎兵,已經從渾源州城下面路過,轉向向東,直撲紫荊關。
只是這個時候,道路有一些艱難了。
到了廣昌之後,更是頓兵不進,大破廣昌城,俘虜不少百姓,派兵駐守廣昌城,這才準備攻紫荊關。
原因很簡單,紫荊關雖然是一道關卡,但並不是說紫荊關的險峻,僅僅之紫荊關一處,卻不知道紫荊關在太行八徑之蒲陰-徑之中,從廣昌,也就是後世的淶源向東,就進入蒲陰-徑之中。
所謂太行八徑,顧名思義,就是能穿過太行山的幾條道路,這幾條道路都是能通行大軍的。
是上游河道對太行山不知道多少年間的衝擊,硬生生從太行山之中削切出一道河谷地帶。
這樣的道路即便能夠通過大軍,其中也有種種不便,別的不說,一旦明軍奪了廣昌,將瓦刺騎兵堵在狹長的穀道之中,其後果也是可以想象的。
這樣的地帶,也是不適合騎兵,沒有騎兵迴旋的空間。
在進入蒲陰-徑之前,阿刺知院自然要做好些準備了。
而且阿刺知院也知道自己的使命,攻紫荊關固然是真的,但是震懾京師,讓北京召孟瑛南下也是真的。
故而,他也不求什麼突然性,反而在攻破廣昌之後,將消息散佈開來。這種有意的散佈之下,情報就好像是飛一般的到了北京城之中。
一時間京師震動。
這種震動,要比貓兒莊之敗的震動還要大。
因爲很多百姓,他們不知道貓兒莊在什麼地方,也不清楚貓兒莊之敗對大明的意義如何?他們心中固然覺得朝廷吃了一次敗仗而已。
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問題是,紫荊關很多百姓都知道在什麼地方?
瓦刺打到了紫荊關,要威脅京師,這是大明開國以來,重來沒有過的事情,一時間整個京師之中人心惶惶。
很多言官都紛紛上奏,要求陛下召回大軍,以京師爲重,甚至有人彈劾孟瑛縱敵玩寇。
即便在早朝之上,向來只有朱祁鎮打破規則,卻不想這些言官,根本不顧朝堂紀律,紛紛當庭請奏。
朱祁鎮只能強行下朝,將這一件事情給暫時按下去了。
但是北京只有數萬老弱病殘的消息,自然也傳了出去,更是讓朱祁鎮被動之極,甚至連孫太后都來見朱祁鎮說這一件事情了。
朱祁鎮也是一一安撫。
好生焦頭爛額。
他才休息一會兒,內閣那邊又聯袂求見了。
朱祁鎮自然是不會不見的。
周忱也有一些頂不住下面的壓力,一來就說道:“瓦刺兵臨紫荊關,而紫荊關只有三萬福建兵,而福建兵素不堪戰,臣以爲陛下當早做打算。”
朱祁鎮說道:“想要召回保定侯,就不要說了,朕決計不會同意的。”
瓦刺兵臨紫荊關,朱祁鎮心中未必沒有忐忑,但是他最後還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首先,這樣的情況孟瑛走的時候,其實也有預料了。有過安排,方瑾所部,就是安排過去的。
其次,朱祁鎮在貓兒莊之敗後,他也是反應過自己的。
在貓兒莊之戰有什麼錯誤?
他承認最大的錯誤,表面上最大錯誤,是信錯了人,一將無能累死三軍,細細想來,卻是大明軍隊到了而今的地步,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從皇帝到勳貴,乃是文官。
皇帝不將衛所士卒當回事情,隨意差遣,修建各種工程,延邊堡壘,北京城,大運河,等等,不知道多少軍戶的血淚。勳貴將底層士卒當做奴隸,農奴,佃戶,也不是一日兩日,一天兩天了。
而文官與勳貴之間的鬥爭,兵部對五軍都督府的權力的侵奪,真的是一心一意爲大明好,在對大明軍隊戰鬥力上,沒有起到過什麼反作用嗎?
沒有整頓好兵制之前,擅自言戰,只以爲錢糧足夠,就能打勝仗了。
但是有一點,他依舊堅持,那就是專將權,也就是對前線大將的信任,不能因爲成國公一人之無能,就讓朱祁鎮覺得自己直接指揮戰事,就有莫大的好處。
所以,在保定侯並沒有證明自己失敗之前,他不會改變保定侯的任何決策。
當然了,他這樣做的也有一點底氣,就是自始至終,英國公張輔就此事,並沒有發表任何言論,一心練兵。
外面多少人多嘴多舌,在朱祁鎮看來都是外行人的話,即便加在一起,在這一件事情上,也比不過英國公張輔對朱祁鎮的影響力。
周忱也不知道是真不這樣想,還是假不這樣想,他立即說道:“陛下,臣並非此意,只是北京守軍不足,臣有兩個建議。”
“其一,從山東調回班軍,這一件事情,臣已經行文問過於大人了,於大人已經答應了,只請陛下下旨了。”
“第二,就是通州大營,訓練也有一段時間了,是否可以先調入京師,再繼續訓練不遲。”
朱祁鎮聽了,第一個念頭就是將於謙調入京師。
一旦瓦刺真的突破了紫荊關的話,朱祁鎮還是放心讓于謙來擔任這個北京保衛戰的總指揮。
當然了,朱祁鎮並不希望這一幕出現。
只是現在他也調不動于謙了。
一來進入夏季,本來改道的黃河在新修的河道之中,也不是太安靜的。二來就是每年如約而來的天災,也沒有放過正統十四年。
而今于謙雖然名義上是河道總督,但是面對河南,山東,淮北的一些情況,于謙實際上,已經是山東,河南,鳳陽,淮安總督了。
這些地方災情都由於謙一手負責。
原因也很簡單,朝廷沒錢。面對戰事,周忱已經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用。只能將賑災的事情推給地方。
但是地方就有錢了嗎?
之前是有的。
但是在周忱挖肉補瘡的財政政策之下,地方府庫已經空空如也了,每一個府縣都沒有超過千兩白銀的結餘,超過千兩,直接被戶部調走了。
地方沒有錢,中央也沒有錢,但是災情還是要賑濟的?
那該怎麼辦?
只能給權力了。別人朱祁鎮不放心,就給於謙便宜行事之權,也就是隻要將當地災情給鎮壓下去,于謙做什麼事情,朱祁鎮都事後認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