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說客張文
于謙說道:“而今卻有一個難題。”
張文心領神會,說道:“大人請講,如果用得着我張某人,張某百死不辭。”
于謙淡淡的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無他,于謙就是想起西寧李家舉家上京。從此就是西寧李家就是北京人士,至於當地的田產自然不會動。甚至還保證對會寧伯加以照顧,等等。
于謙之所以讓張文做這個說客。
一來於謙不想將事情鬧大,西寧李氏遷居北京之後,雖然還掛着土司的名頭,但是隻有放一個管傢什麼的,在這裡處置,話語權自然是大大降低了。
李家既然識相,于謙也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而且通過中間人暗示,尚有討價還價的籌碼。但是如果於謙直接開口,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至於打草驚蛇。
就高看李家了。、
李家估計能有一兩千家丁,再加上控制的西寧衛士卒,能拉起幾千人馬。決計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于謙帶了五千士卒來做什麼?而且西寧衛其他各家會怎麼做?別的不說,祁家可是巴不得李家與朝廷衝突的。
其次,于謙看中了張文與李家之間的關係。
什麼?你說張文與李家沒有關係?
那就扯淡了。西寧纔多少人口,即便是西寧在冊人口加上各土司的人口,頂多十幾萬,即便是明後期,地方士人說起也不過說西寧三十萬人?
區區十幾萬人,張文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豈能不與李家打交道。
而且於謙也知道,李家的權威要比祁家強多了,如果張文與李家關係非常不好,張文也未必會被李文介紹給於謙。
他們的關係或許不是十分親密,但是作爲中間人,還是可以的。
張文雖然不知道這後面有多大的內情,但是聽於謙一說,就知道李家損失大了,且不說田產上的損失,單單說李家從西寧遷走,他們留下來的影響力,也會很快消散一空。
這樣一來李家最少失去了對西寧衛的控制,只能靠自己的家丁了。甚至說主人常年不在,一些家僕如何能管理好領地。
時間長了,恐怕下面的人也起了別的心思。李家在京師能夠得着嗎?
內裡外裡的損失不可道計。
只是張文偷眼看了一眼于謙,卻見於謙笑容不變,但是他卻心中一突,暗暗祈禱這一件大事能夠平安度過吧。
張文說道:“在下這就去。”
張文匆匆離開指揮使衙門,也不敢回家,知道這一件事情,自然要萬分保密,甚至他感覺身後就有人跟蹤自己。
他決定這一件事情不完結,他就不回家了。
張文見到了李文,將這事情前因後果給李文一說,李文頓時大怒,說道:“無恥匹夫,我李家一讓再讓,他以爲我家是軟柿子嗎?”
李文見朝廷對茶馬之事動了真格了,再加上北京會寧伯在京軍之中,也要邊緣化的趨勢,畢竟李英雖然不算是靖難勳貴,但是與靖難勳貴聯繫密切。
所以李詠雖然沒有被排擠,但也沒有什麼大好機會。當然了這也與李詠也沒有什麼突出的實力有關係。
這種情況下,李文判斷出來,不能與朝廷硬抗,忍痛斷了每年四五萬兩銀子的進項,將這一件事情,全部賣給了于謙。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卻不想于謙恩將仇報。
一時間李文又急又氣,怒火中燒,但是片刻之後,又頹廢的坐了下來。
無他,他已經發現於謙是做了完全的準備,根本不怕李文造反,更不要說大明新敗瓦刺,餘威震懾天下,李文不覺得他能抗衡朝廷大兵,甚至連城外的五千京營都打不過。
除非他願意逃到西番,或者青藏去?
但是怎麼可能?
李家在大明也算是頂層幾百個家庭之一,榮華富貴享有不盡。但是西番,青藏都是一些什麼地方?根本就是荒蕪蠻荒之地。
即便在哪裡稱王稱霸,又能有什麼好處?
而且即便他想反,家中很多人也不會答應的。
無他,看看就知道了,大多數造反都是底層百姓活不下去了,真正出身富貴的哪裡那麼容易造反?
特別是這種完全看不見前途的造反。
誰去做?
即便是李文也不願意。
于謙的手段是讓李家難以接受,但是總體上李家不過是失去了西寧。有會寧伯這個爵位在,誰也不敢小窺了李家。
但是在西寧當老大,怎麼都比去京城給人當孫子強多了。
甚至李家在西寧的存在,也是給會寧伯一些支持的,別的不說,一旦西番有事,朝廷自然會想到會寧伯一脈。
而今這些好處都不會有。
至於財貨上的損失,李文根本沒有多想。
畢竟李家幾十年積累,可真是鐘鳴鼎食之家,家底厚實的很,這種地方上的土皇帝,甚至比北京城一些國公還有錢。
如石亨這些新晉勳貴,家底都還薄得很,如何能與西寧李家這樣的百年世家相比?
所以在李文眼中錢從來不是問題。
“李兄。”張文見李文心思平定下來,說道:“我觀於大人,也是一信人,他既然提了這個條件,就一定會做到,而且李兄如何不滿意,還是可以談的。”
“只是有些念頭萬萬不能有的。”
李文苦笑道:“我知道。只是如此大事容我三思。”
張文說道:“好,我就在你家住下了,你想好之後。再來找我。”
李文讓人送他下去安置,一個人緊皺眉頭思索,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心中暗道:“家中能與我商議的也只有她了。”
李文立即來到後院之中,求見。不一會兒就有兩個老婆子說道:“二爺請進。”
李文進去,卻見一個白髮老嫗坐在正位之上,他立即行禮說道:“孫兒見過祖母。”
這個人就是李南哥的續絃。而今已經九十多歲了,如果在尋常百姓家根本供應不起,但是李家畢竟不是尋常人家。
而且老夫人一輩子見識過太多大風大浪了。即便是會寧伯李英被彈劾下獄的時候,也是老夫人穩住大局,才讓李英安全從詔獄之中出來。
而今老夫人早就不管事了。但是如此大事李文也不稟報老夫人。
老夫人也知道這一件,這個孫兒是他養大的,早晚問安自然是有的,但是平日事務太忙,也就少來後院。
今日更聽說三邊總督來了。想來更忙纔是,所以這個時候他來了,定然是有事情。
老夫人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李文欲言又止。看了看身邊的侍女僕役,老夫人會意,一擺手,這些人都下去了。
李文這才上前,悄聲將於謙的要求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老夫人聽了,眼睛微微一沉,沉吟了片刻,說道:“你之前做的好。”
李文說道:“祖母的意思是?”
老夫人說道:“我家在西寧富貴已極,但是終究不能抗拒朝廷大勢,所以你壯士斷腕,將茶馬生意交出去,這一步走的好。”
李文苦笑說道:“卻沒有想到于謙貪得無厭。而今該怎麼辦,孫兒已經不知道了。”
老夫人說道:“于謙此人的名聲,我也聽說過,從來不是橫徵暴斂之輩,所以,于謙之所以對我家,不是窺視我家財富,而是我家擋了他的道。”
“而於謙代表着皇帝,擋了他的道,就是擋了皇帝的道,當今陛下可不是一個善茬啊。”
就如同土木堡傳出陰謀論,貓兒莊之戰也傳出了很多陰謀論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