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孔府案
在曲阜外面一處凌亂的坡地。
徐有貞到了之後,一聲令下,將這裡給扒開了。
十幾具女子的屍體給扒了出來。
有些已經腐爛的不成樣子了,但是有幾具還保持人體的摸樣,看上去死亡纔沒有幾天。
每一個女子死的樣子都是全身赤裸,用草蓆包裹着。
慘不忍睹。
徐有貞看着孔弘緒。卻見孔弘緒哪裡承受過這個味道,早就在一邊吐得稀里嘩啦。
徐有貞說道:“衍聖公,而今你有什麼話說?”
有些事情都是公開的秘密,根本不用細細的勘察,無非是敢不敢揭發而已。
徐有貞此刻也怒氣勃發,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是他查出的事實。這位孔弘緒,這位衍聖公,一點孔夫子的仁恕之道都沒有學到。
反而荒淫無道。
如果單單是荒淫無道也就罷了。
反正以孔府的家業,天下之間能勝過他們的也沒有幾家,就是幾個國公之中,資格最老的魏國公一家,也就是中山王之後,也未必能與孔家相比。
不是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位少年衍聖公根本不滿足於常規的手段,這才弄出這樣的場面,第一個被他弄死的侍女,是什麼時候,已經不可考了。
但是孔弘緒已經很多次完這樣的事情了,埋在這裡的女子都是孔弘緒所爲。
孔弘緒此刻心中生出一絲懼意,但也說道:“區區幾個僕役而已,又當得了什麼事情。”
徐有貞說道:“好。好,好。來人,帶衍聖公去休息。”
隨即徐有貞正式接管曲阜一切權利,並將孔家上上下下都控制在手,還沒有怎麼做,就翻出了不少案子。
比如孔家爲了搶佔別人土地弄出人命的案子,比如用私刑催租,致死之事,更是家常便飯,一抓一大把。
孔門內部也不是太乾淨的。
爲什麼?
是因爲孔家這一個大家族傳承方式與民間一般的家族傳承方式不同。
民間大家族傳承方式,自然是諸子析產。
而孔家的家族傳承卻有一點皇家,因爲孔家大部分財產都與衍聖公這個爵位直接掛鉤的,衍聖公這個爵位是不可分割的。
只有嫡長子繼承孔府的所有,而其他兒子都只能成爲旁支,與嫡長子一比,有天壤之別。地位落差不可以道計。
如此一來,關於爵位爭奪上的事情,必然激烈無比。
只是都關在深宅大院之內,外人都不知道而已。
而今徐有貞打開之後,才發現孔家內部爵位爭奪已經慘烈之極了。孔弘緒的父親三十一死亡,他的死亡恐怕不是自然死亡。
不過,徐有貞還是爲尊者諱,沒有將孔門裡面的齷齪事抖了出來,只是密奏皇帝,其他能說出來的才明發上奏。
即便如此,消息傳到北京城之中,北京城上上下下一時間失聲。
他們之所以失聲,一來是因爲他們也萬萬沒有想到,孔子之後,居然做出如此事情,駭人聽聞之極。
二來也是震動於朱祁鎮動作。
徐有貞是什麼樣的人,誰不知道。
徐有貞敢向孔家下手,自然有皇帝的支持。皇帝這種果決的態度,背後隱藏着什麼,容不得他們不深思。
很快,讓他們更加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皇帝乾綱獨斷,下旨衍聖公奪爵下有斯論罪,令孔府南宗繼承衍聖公之位。令有司尋孔子南宗家主來京師。
這更是軒然大波。
天理報之中,吳與弼受到了不知道多少人來催款。
天理報總體上,一直是在賠錢的,不管是天理報,還是其他報紙。但是總體上來,天理報是京師所有報紙之外,經營最好的報紙。
但是即便如此,天理報也是不能自給自足的。
此刻朱祁鎮果決態度,一下子嚇住了很多人。
他們可沒有一個當聖人的老祖宗。一旦皇帝有意興大獄,他們有一個是一個都跑不了。
之前他們也沒有想到局面會演化成這個地步。
這些商人被人打秋風,已經是很習慣的事情了。只是而今吳與弼有將生死置於度外之心。但是這背後的商人,都是拖家帶口的,如何肯與朝廷硬抗。
君子可欺之以方,吳與弼就是這樣的人。
吳與弼這樣的人,被債主催到門前了,即便當初借錢的時候,這些人都說是捐贈,但是吳與弼也說不出來一個不還。
“好了。”吳與弼說道:“你們去告訴你們的主家,欠你們的錢,一文都少不了。不放需要時間,如果信得過我吳某人,十日之後,一文不少都交還給你們。”
這些人立即說道:“我等自然是信的過吳先生的。”
這才一鬨而散。
吳與弼跌坐好久,出來多天理報之中一些人說道:“整理一下,能賣的賣了吧,剩下的我先找人墊上,等回家之後,將書院的田地給賣了,來填這個窟窿。”
此言一出,天理報社之中,一片哭聲。
無他,這些人大部分是吳與弼的學生,小部分是京城之中仰慕吳與弼的讀書人。
對於吳與弼的學生來說,書院是他們的家,書院的學田數量雖然不多,但是都是他們親自躬耕的土地,甚至吳與弼也下過地。
這些土地是書院的根基,將這些地給賣了,書院的經費就沒有着落了。
吳與弼說道:“哭什麼哭,這些不管是身外之物而已。就這樣定了。”
於是天理報社停刊的消息頓時傳了出來,似乎其餘報紙都受到了影響,有些報紙也是如吳與弼一般,資金出了問題。有些是擔心政治壓力,不敢刊登了。
京城之中,百花齊放的報刊,似乎受到了寒風一吹,所有花朵都凍僵了。除卻明報之外,似乎沒有報紙正常發行了。
而這個情況,很快反應到了朱祁鎮這邊。
朱祁鎮每天早上下朝之後,首先要看的是情報簡報,乃是錦衣衛與東廠聯合編的,而後就是京城十幾份報紙。都會瀏覽一下。
而今的報紙,並不大。一份不過一兩頁而已,哪怕是十幾份,朱祁鎮瀏覽一下,也不需要什麼時間。
而今,朱祁鎮這一天一看,發現只有空蕩蕩一分明報,至於天理報,乃至於其他報紙,都沒有了。
立即問懷恩道:“出了什麼事情?”
懷恩將情況一五一十說了。
朱祁鎮沉吟一會兒,說道:“今天推掉所有一切,我出宮一趟。不用準備儀仗。”
懷恩說道:“陛下,這不好吧。”
朱祁鎮輕輕瞄了懷恩一眼。懷恩立即低頭說道:“是。”
他終於發現一件事情,士大夫集團是比較強大,但是他們在面對一個政治強人的時候,先天膝蓋軟。
無他,這是儒家先天缺陷,儒家從來是因人成事的。
先天擁護政治權威,是儒家深入骨髓的根基。
所以在朱祁鎮真正決定拿起屠刀的時候,或許有一些大儒有以身殉道的想法,但是真正願意這樣做的人,在所有反對浪潮之中,佔據多少?
朱祁鎮不用去統計,就知道這是一個非常少的數字。
不過,這一下子將剛剛有了起色的北京報業也打了下去,卻不是朱祁鎮所想要的。畢竟朱祁鎮對報紙是寄予很大的希望的。
這是朱祁鎮瞭解下情的一個窗口,明報是官辦的,有些事情決計不會說的。而且報紙出現也將輿論,學術討論,出現了新的模式。
這都是利好。
朱祁鎮決計不容忍報紙這個行業給倒下來,所以他準備與吳與弼談上一談。也向天下展示一下他廣闊的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