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珍疏是周正在官場上爲數不多的朋友之一,他這麼憂心忡忡而來,周正沉思着。
好一陣子,周正拿起茶杯,給田珍疏倒了杯茶,道:“我是聽到一些風聲,明年,可能要發生一些大事。”
田珍疏知道周正向來嘴嚴,謹慎,聽他這麼說,銅鈴大眼頓時睜大了幾分。
大事,多大的事算大事?
他看着周正,知道也問不出更多,越發心頭沉重,站起來道:“我先回去了,想想對策。”
周正嗯了一聲,起來送他。
周正剛回來,就被周老爹叫進了書房。
周方也在,兩人顯然已經討論了一會兒。
等周正坐下,周方接着話頭,道:“爹,你打算趁此機會,重整鹽政以及漕運等事?”
周正有些詫異的看了眼周老爹,心裡頓明,原來周老爹不單純是爲了幫他,還有爲朝政的考慮。
周正沒有接話,仔細的思索。
鹽政自嘉靖起就一變再變,到了現在,基本上就是形同虛設,從鹽場到最終的銷售,都已經不在朝廷手裡,稅收也流失了九成九,這裡面涉及的太多,想要改革,難如登天!
皇帝多變,朝局混沌,勢力交錯,人言可畏……
這是一個不可完成的任務!
周正看着周老爹,神情有些肅然。
周清荔沒有看到周正的神色,穿着厚棉衣,抱着茶杯,道:“我大明這十多年的混亂,歸根結底是國庫空虛,若是能將鹽稅重新收回來,那國庫必然十分充盈,很多事情可以從容去做……”
周方聽着道:“我也是這麼看的,不過元輔,諸位閣老幾乎都是出自江南,與商人關係錯綜複雜,怕是很難。”
周清荔神色沉凝,抱着茶杯,沒有接話。
他知道黃立極,李國普相繼進宮的事,連最高層都袒護鹽商,他一個人能做成什麼?
周正默然,周老爹說朝廷缺錢是沒錯,但問題的癥結不是朝廷缺錢,朝廷缺錢是吏治敗壞引起的後果之一。
如果吏治不清,再多的錢也填不滿這個坑,反而會促進吏治的敗壞,直接的導致大明更快速的亡國。
吏治,能解決嗎?
到了這個時候,除非推倒重來,大明沒有中興的希望。
周正看了眼周老爹,暗自搖頭。
周老爹心裡應該也是清楚的,只是避諱這個問題。
“爹,要謹慎。”周正輕聲說道。
周老爹想要整頓鹽政等事,必然會得罪無數人,而朱由檢不是一個有長遠目光的皇帝,他的善變,可能會給周老爹帶來殺身之禍!
周清荔擡頭看了周正一眼,道:“嗯。”
周方看着他倆,總覺得他們似乎更加默契,不由得不滿道:“爹,你與徵雲在打什麼啞謎?”
周清荔喝了口茶,道:“你們大理寺卿就要換人了,你謹慎一點。”
周方哦了一聲,神情越發的不高興。
但這些很快就過去了,隨着年關將近,很多事情都暫時的消停下來。
比如,‘魏忠賢一案’,‘崔呈秀一案’都因爲沒有定性,暫時被壓住了,那些大人們也暫時鬆口氣。
天啓七年很快就結束了,改元的鐘聲如期敲響。
崇禎元年,到了。
崇禎元年有很多好消息,比如,建虜試探性攻打大小淩河,被祖大壽強勢阻擋了回去。
四川的土司之亂,被秦良玉一擊大敗,收復了二十多縣城。
陝西的民亂被招討使馬世龍關在陝西境內,掃滅主力,沒能進入山西,遏制了燎原之勢。
朝廷也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畢自嚴復起,任戶部左侍郎,這位,就是周清荔曾經的後臺之一,是一個極力避於黨爭的實幹型官員。
畢自嚴只是一個縮影,崇禎在內閣,六部,軍政兩界,甚至是地方都在有條不紊的佈局,靜等着某個時刻。
崇禎元年,元月十五,上元節。
周家也迎來了好消息,周家四口人,都聚集在周方的房間裡。
周丁氏臉色微紅,有些羞澀的雙手捂着小腹。
周方則激動的語塞,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周清荔黝黑的臉上都是笑容,郎笑道:“好!我們周家總算有後了,我這就去翻族譜,取名字!”
周丁氏抿着嘴,道:“爹,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周清荔一揮手,道:“我取二十個,到時候好好選。”
說完,周清荔還轉頭看向周正,道:“你這個做二叔的,有沒有什麼表示?”
周正一怔,這就要有表示了?
看着周方夫婦的表情,周正咳嗽一聲,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什麼好主意,只好道:“男孩的話,我給我大侄子找個大儒拜師,是真正的大儒。女孩的話,那就是咱們周家的小公主。”
私底下的話,周清荔也沒計較,道:“湊活吧。”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腳步有些快,像似趕回去取名了。
周正一時間也想不到說什麼,與周方夫婦道:“大哥大嫂,你們等着,我去找人給我大侄子打一個金鎖,保他長命百歲。”
周方現在高興的是語無倫次,道:“去吧去吧,我陪你大嫂說說話。”
周正心裡十分高興,跟着周老爹出了周方的房間。
“來,快坐,讓我聽聽我兒子。”周方扶着周丁氏就要坐下。
周丁氏輕輕拍了他一下,道:“別鬧了,快去做你的事情吧。”
周方哪裡聽她的,直接按她坐下,臉就要貼她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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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方夫妻倆的閨房話周正是不知道,心情愉悅的出了府,前往週記,九江閣。
大明最熱鬧的不是過年,而是上元節,也就是元宵節,他要安撫一下員工,拜訪一些人。
上元節的第三天,畢自嚴被請到了周府,周清荔親自招待,兩人是相談甚歡。
周正與周方禮數的露面,又退了出來。
周方與周正並肩出府,周方低聲道:“我聽說,朝廷裡不少大人都準備辭官了,這位畢侍郎很快就會成爲畢尚書了。”
周正輕輕點頭,崇禎越來越強勢,閹黨步步後退,就快了。
“爹最近怎麼樣?”周正忽然問道。魏忠賢,崔呈秀的案子都沒有定性,一旦崇禎決定定爲‘逆案’,那周老爹必然會成爲清算閹黨的一員。
這個位置很重要,卻也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