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出宮,直奔刑部。他沒有帶禁軍,而是讓李化貞帶了東廠的番子,一路護衛他直奔刑部。
朱慈烺突然出宮,自然驚動了太多人。
昨天那麼大的事情,皇帝今天親自出宮,多少人震驚,一雙雙眼睛,全都盯着朱慈烺的一行。
第一個知道的,就在宮內的,內閣首輔周延儒了。
範文景急匆匆的來到他班房,道:“元輔,皇上出宮了,我還沒來得及見李公公。皇上不允許任何人靠近,走的十分的快。”
周延儒雖然意外,卻沒有多少震驚之色,思索一陣,道:“皇上應該也是察覺到了一些,想要親眼去看看了。”
經過這麼長時間,幾乎所有人都察覺到這場‘金鑾殿行刺’不尋常,起疑是必然的。
範文景心裡擔憂,道:“元輔,徵西伯那邊,會不會……”
他沒有說完,意思十分明白,周正那邊會不會弄虛作假,會不會有紕漏被皇帝發現?周正搞了這麼大一個事情,擺明是爲了奪權,這個時候要是被皇帝戳穿了,周正會怎麼反應?
周延儒擰緊眉頭,神情肅重。
現在整個京城都在周正的控制下,周正想要做什麼,誰都阻攔不住,何況還有這麼好的藉口!
周延儒目光閃爍再閃爍,忽然起身,道:“去刑部。”
範文景一怔,道:“大人,這個時候去?皇上可沒有召見。”
周延儒顧不得那麼多了,道:“跟我來,到時候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要阻止皇上或者周徵雲。”
君權與相權一直是一種相互依存,相互制約的關係,這種關係隨着發展受到不斷的挑戰,從朱元璋廢除丞相,再到萬曆年間內閣發展成熟,是相當的反覆。
周徵雲明擺着想要做張居正,如果小皇帝不容,眼下沒有能力反抗卻又不懂隱忍的撕破臉,周正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周延儒不敢想,他必須要阻止這種可能!
範文景連忙跟着,卻也沒有任何人或者兵力可調。
就兩人,一前一後快步的出宮,追着朱慈烺向刑部奔去。
宮裡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周正的眼睛,從各處都有情報彙集到周府。
周正其實也沒睡多久,被外面吵鬧聲弄醒,洗了把臉,就看到張賀儀站在臺階下,擡着手,肅色道:“大人,皇上去刑部了,突然去的。”
‘突然’二字,已經點明瞭這件事。
周正甩了甩頭,讓大腦清醒一點,道:“四川那邊怎麼樣了?”
張賀儀一怔,怎麼到了四川了?
不過他還是道:“昨天夜裡來的公文,說是遇到些麻煩,秦良玉與曹變蛟等合兵也沒有取得多大進展,被貴川交界的土司拖住了。”
周正看着西北方向,頓了頓,道:“李邦華已經帶左良玉,劉良佐出京了,命他們趕赴四川,穩住四川。”
四川在陝西背後,同時對貴州,湖廣有着巨大壓力,官軍在這裡站住腳,那麼匪亂就會被遏制住。
張賀儀應着,又擡頭看着周正,道:“那,陛下去刑部的事……”
周正一擺手,道:“當做不知道。”
張賀儀有些不解,上前一步,低聲道:“大人,這件事,皇上已經是起疑了,刑部若是露出破綻,咱們還得想辦法補。”
周正動了動痠痛的肩膀,望着湛藍的天色,悠然的道:“第一,不要小看李恆秉。第二,就算有破綻,會有人給我們補。第三,就算補不好,又能怎麼樣?”
張賀儀陡然間醒悟,陪着笑道:“大人說的是,是學生想的多了。關於兵改,兵部已經商量妥當,今日就會上書內閣。”
周正放下手臂,道:“你去見一下李日宣,讓他上書,說一下該如何處置這些藩王以及日後是什麼方案。”
李日宣,吏部尚書。
張賀儀思索着,道:“大人,他能聽我們的嗎?”
周正笑着道:“會聽的。告訴他,我要所有藩王交回封地,回京,住在十王府,一個王府一年一萬兩銀子,其他的婚喪嫁娶之類,自行處置。”
張賀儀一驚,道:“大人,要一下子完成嗎?”
這些藩王哪一個沒有幾萬頃的良田,怎麼捨得放手?還要遷回京城,被圈禁在十王府,一年一萬兩,婚喪嫁娶自行處置,這簡直是要逼死他們啊!
別說藩王了,朝廷都不會答應,皇帝更不會答應!
張賀儀等人知道要對宗室出手,卻沒想到是這麼狠,這麼快!
周正呼吸着清晨的空氣,道:“我們的事情太多,沒空跟他們慢慢耗。”
張賀儀想着現在的情勢,繼而點頭道:“是。學生明白了,這就去吏部。”
周正嗯了一聲,轉身向屋裡喊道:“給恪兒弄點吃的,我待會兒帶他出去玩。”
上官清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反正沒應聲。
張賀儀急忙走了。
朱慈烺這會兒已經帶着人,來到了刑部。
刑部是三司所在,都察院,大理寺的官員哪敢不出面,慌慌張張的來見駕。
寇槐壹,馬士英擡手行禮。
朱慈烺根本無視他們,直接道:“魯王在哪裡,朕要見他。”
陳肇中道:“陛下,請隨微臣來。”
陳肇中在前面引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李恆秉。
李恆秉面無表情,跟在朱慈烺身後不遠處。
朱慈烺繃着小臉,腳步奇快,徑直奔向魯王等人的牢房。
李忠有些不安,卻不敢多說,陪着朱慈烺向裡面走。
朱慈烺一進來,牢房先是靜了一下,而後就是哭天喊地的喊冤聲,不知道多少雙手伸出牢房,想要抓住朱慈烺。
朱慈烺嚇了一大跳,連忙繃住,硬着頭皮向裡面走。
獄卒攔着棍子,挨個敲,呵斥這些囚犯。
但哭喊聲沒有降低多少,反而更加的大。
陳肇中領着朱慈烺,來到裡面,一個乾淨的牢房。
牢房裡,魯王,代王,襄王三人已經站在牢門前,身後是一桌菜,酒香四溢。
“罪臣參見陛下。”三人看到朱慈烺過來,老淚縱橫,顫巍巍的下跪。
經過一晚上,他們也想明白了,沒有活路,只求能活家裡幾個子嗣。
朱慈烺看着他們房間裡的酒菜,再看他們一身乾淨囚服,白白胖胖,絲毫沒有受刑的跡象,從李忠手裡搶過供狀,壓着怒氣道:“這些供狀可是真的?”
魯王擡起頭,看了眼,道:“罪臣只畫押過一份供狀,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