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來遼東確實不算秘密,到建虜反應這麼快,還是出乎周正的意料。
寧完我是衝着他來的?目的是什麼?
周正心裡思索着,將信遞給身旁的盧象升。
盧象升看過,沉吟不語,遞給盧象觀,曹變蛟等人。
盧象觀看完,立即道:“定國公,怕是有詐,我們還是回錦州吧。”
要是建虜突然出兵圍了這裡,大明這邊還不知道會如何震動!
曹變蛟,劉六轍,周德慳都看向周正,建虜與大明是死敵,一切都要防範於未然。
盧象升回頭看了眼,道:“建虜想要全軍趕來,我們早就回到錦州了,現在只是寧完我,不用那麼緊張。”
周正也是笑了聲,看着北方道:“嗯,那就等等吧,如果建虜大軍出動,我們會第一時間得到信,看着路程,寧完我起碼要一個時辰以上才能趕到,走,咱們吃火鍋,下棋去。”
衆人見周正也這麼說,心裡放下大半,跟着轉身回城。
在偏殿中,周正與周德慳下着棋,其他人在圍觀,隨意的交談着各種事情。
周德慳繼承了他爹的不少‘愚鈍’,下棋一道比周正還不堪,也只有面對這個大侄子周正才能下指導棋。
周德慳心思全都不在棋盤上,幾乎是隨意的下着,不時擡頭看向周正。
“二叔,這賊酋派人來,會來幹什麼?”
“估計是來求和的,我朝封鎖了邊境,他們一粒米得不到,全靠自身是活不下去的。”
“那他們以前是怎麼活的?”
“劫掠,也學着我朝改革,那黃臺吉是極其聰明,有大智慧的人。如果前幾次他破關真的從我朝劫掠大量的牲畜,百姓,或許現在已經能自力更生了。”
“哦,那,打嗎?”
“你贏了我再說。”
周德慳盯着棋盤,撓了撓頭,有些求助的看向場外。
盧象升好似沒有看到周德慳的目光,與周正道:“大人,多半還是爲了互市,建虜到了這種境地,或許真的會破罐子破摔,與我大明撕破臉。”
建虜要是真的靠自己活不下去,那不顧一切與大明開戰,一來轉移注意力,緩解壓力;二來企圖劫掠緩解自身困境,也不是那麼難以想象的。
周正拿起身邊的茶杯,道:“先瞧瞧吧。六轍,你讓孟賀州給我好好查查建虜的實際情況,不要盯着上層,我要看看他們的生活狀態。”
孟賀州上次被周正發配來遼東,實際上是悄悄到了瀋陽。
劉六轍應着,而後道:“我讓他將情況彙總一下,通通傳回來。”
周正落着子,道:“估計已經在路上了。”
劉六轍哦了一聲,轉身出去。
周正看了眼曹變蛟,道:“寧完我一路難行,你親自帶人去接一下。”
曹變蛟沒有多想,擡手就道:“是。”
盧象升看他離去,道:“爲了防止建虜異動,我通知黃龍那邊做些動作。”
周正與周德慳下棋,道:“嗯,小一點,有點意思就行。還有,東江鎮給我約束一下。我又收到朝鮮國王的告狀性,說是有人劫掠了朝鮮王的一個妃子。”
這個盧象升倒是不知道,想了想,道:“朝鮮裡也分兩派,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找藉口。”
當初建虜攻破朝鮮,朝鮮投降派凸起,隨後情勢易轉,明朝重回東江鎮並且屢敗建虜,朝鮮的主戰派又起,兩派爭鬥不休,也蔓延出了內部。
周正捏着棋子,想了想,道:“你準備一萬,不,兩萬人,以保護朝鮮的名義,給我駐紮到平壤。必要的時候,策劃一場清君側,我不需要不聽話的朝鮮。”
盧象升看了眼周正,道:“好,明年我來辦。”
周正嗯了一聲,目光盯着棋盤。
周德慳不擅長這個,好幾次要扔了,卻沒敢,硬着頭皮下着。
“二叔,我能留在遼東嗎?”周德慳突然間擡頭問道。
周正一怔,道:“你要留在遼東?大哥大嫂不會同意的。”
周德慳神色一板,哼了聲,道:“我十五歲了,我能自己決定。”
周正看着小傢伙還很稚嫩的臉色,手裡捏着棋子,看着周德慳,慢慢說的道:“你要真想好了,行伍這條路與仕途完全不同。你知道我與你父親的身份,有我們在,你將來必然是一路坦途,少有挫折。雖然在軍中我也能照拂你,可軍中也是危險,更看能力,尤其是前途受限,你看看我大明領兵之人,哪一個不是文官,純粹的武將,一輩子被欺壓,走不了多高……”
周正除了政務上,極少與其他人長篇大論,這也就是他的親侄子。
周德慳出身在周家,朝堂什麼樣的大人物沒見過,跟着周正,周方兩兄弟也經歷了不少事情,雖然比其他同齡人成熟一些,到底還是年幼,聽着就眉頭皺起,神色掙扎。
武將與文官的路歷來涇渭分明,文官自然前途無量,武將則能一眼看到頭。
其他人也看着周德慳,沒有出言。
周家而今是大明第一顯貴,兄弟倆都位居高位,周德慳是周家的長子,他要是從政,必然是周家二代核心位置,那樣的前途,多少人羨慕不來!
周德慳猶豫了好一陣子,擡頭看向周正,求救道:“二叔,你說我該怎麼辦?”
周正笑着道:“不管是行伍還是仕途,都要好好讀書,瞎子不能給人指路,更何況還要帶一羣人打架。你繼續好好讀書,等你十八歲的時候,你能想清楚了再決定也不遲。”
算算還有三年的時間,周德慳心裡一鬆,道:“嗯,我聽二叔的。”
周正微笑,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估計有得等了,建鬥,來,我們做個沙盤推演。”
建鬥,是盧象升的字。
盧象升正在想盡辦法打消周正明年北伐的意圖,當下就應着,讓人準備沙盤。
一羣人自然跟着,站在兩旁,看着兩人又盯着沙盤。
沙盤兩端,周正與盧象升如同下象棋一樣,兩軍對壘,你來我往。
周正的戰術一如既往,大開大合,就是硬碰硬,消耗‘建虜’的有生力量。
盧象升站在北方,操控的是‘建虜’,他對於周正的強攻,主力避開,兩邊採取騷擾戰術,不斷反擊,吃掉周正的‘卒’,堅決不換棋。
周正一路橫衝直撞,逼近‘將’,要進行合圍。
盧象升不慌不忙,用了一個黑棋換走了周正三枚龍旗,瞬間將局勢扳回。
盧象觀,周德慳等人也看出來了,這兩人就是推演北伐,不敢出聲。
周正與盧象升的推演不斷進行,而盧象升的‘將’突然轉移,離開了老窩,周正趕過去的大軍撲了空,變成了無目的的孤軍。
盧象升繼續採取外圍戰術,絕不硬戰,小口慢嚥的吃着周正的龍旗。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兩人都進行不下去了。
盧象升損失不少,但‘將’還在,只是丟了老窩。周正大軍壓境,面臨着後援不足,孤軍奮戰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