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若是這王栓子不挑明瞭還好,他將這層可能的窗戶紙一捅開,別說中國富商士紳這一欄的人了,就連還算是鎮定的外國人那一邊都忍不住的騷動了起來。
被關押在一處的外國人,大半的不會中國本地的語言。
但是總有因爲工作或是長期生活在這裡的緣故而學習了漢語文化的人。
他們聽懂了王栓子言語中所表達出來的含義,然後他們就驚了。
“哦,親愛的王?請你發揚一下慈悲友愛的精神,將我們解救於水火之中吧!”
“我是大英帝國希德勒爵士,是英國女王親自頒發認證的爵位。”
“我是一位高尚的貴族,若是你願意救我的話,我一定會讓我們的政府對你的英勇而予以嘉獎的!”
其亂哄哄之程度比中國這一波的有所過而無不及了。
只可惜這些平日裡見到了王栓子這樣的低等公民的人的時候基本上都是用眼梢瞄人的洋人,在這個時候,說話卻不怎麼管用了。
因爲在王栓子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糾結外加掙扎的表情。
“不可能,這座監獄的後方倒是有一處特別隱蔽的小房子。”
“我只要將人暫時的安置在那裡,到時候無論是土匪還是官兵衝進這所房間的時候,都不會第一時間就直面炮火。”
“既不會被誤傷也不會被抱犢崮的那羣悍匪給當成肉盾。”
“除非是這些匪類抱着同歸於盡的心裡,一把火將這裡燒個精光,否則只要能等到兩撥人決出勝負的時候,那裡邊的人再出來,就可以保證百分之百的安全的。”
“不是我不幫助大家逃走,那是因爲那個房間實在是太小了啊。”
“咱們這些人加起來得有四五十個人了,半個連隊的編制,你們讓我怎麼塞啊。”
“所以……”
王栓子的言盡之意大家都明白了。
此時此刻他們瞧着身邊的這三位‘幸運兒’的眼神都不對了。
就在這三位驚的還以爲自己要被生吞活剝了的時候,王栓子卻是甩了一下手中的鑰匙,用最快的速度將這座牢房的大門鑰匙給找了出來。
爲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傷亡,他還特別好心的對裡邊的人進行了一些勸解。
“外面打的正是焦灼的時候,田督軍的軍隊大概再過半個時辰,也就是你們洋人習慣的一個鐘的時間,差不多就能將正門攻克了。”
“到了那個時候,你們就是最危險的時候了。”
“畢竟流寇被擊潰了之後,還是要利用地形的優勢,進行一些頑強的反擊的。”
“在反擊過程之中他們若是發現了躲藏的並不怎麼完美的你們,請原諒他們的粗魯吧,畢竟這個寨子當中的好人着實不多啊。”
“不過我相信,只要我打開大門,大家最起碼有了選擇的權利不是?”
“總比只有一條選擇,被關在監獄當中被動的等待解救要好的多吧!”
“所以大家,咱們雖然只是剛剛認識,但是相逢即是有緣,祝願大家足夠幸運,在此次動盪之中能夠平安的活下來吧。”
“所以,我剛纔叫到名字的三位先生,趕緊跟我離開!”
說完,王栓子就卡啦啦將監獄的大門外加保險用的掛鎖都給打了開來。
他拉開門之後,就將大門給讓了開來,可左等右等也不見得人質們蜂擁逃跑的景象。
這是怎麼了?有機會逃跑怎麼還不跑了呢?
既然你們不走,我就去給洋人那間監獄開開門唄。
大家可能都是文明人,不像是土匪一樣火急火燎的吧?
可待疑惑的王栓子一轉身的時候,卻看見那些他曾經仰望着都不見得能夠得着碰的上的大人物們,竟然以一種懇切且略帶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其中一位身材發福的鄉紳還滿懷着希望的與他說到:“小王兄弟啊,你剛纔說是初老爺派過來的線人?”
“那你那你肯定對這個寨子比我們熟啊!”
“你既然能爲那三位先生找到一處安全的地方,那肯定就能找到第二處相對安全的地方不是?”
“我們也不是爲難兄弟啊,我們只是希望哈,兄弟若是將初老闆特意囑咐過的那三個兄弟給安置好了之後,能不能也幫我們幾個安排一下。”
“畢竟,畢竟我曾經也與初老闆有過合作的啊。”
“我是哈德門捲菸廠的廠長,當初捲菸上市的時候,我也跟初先生在慶功宴會上見過面的啊。”
瞧瞧,瞧瞧什麼叫做機靈,這就叫做商人式的狡猾。
大概是這位胖兄弟打開了一扇攀交情的大門,王栓子這一轉身,就徹底的被人圍在了中間。
可是這位心中有成算的人卻是搖搖頭,特別老實的對大家說到:“找地方倒是可以的。”
“但是你們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啊。”
“我一次帶個四五個的離開,等到人衝上來了,這屋裡肯定還剩下不少人呢。”
“到時候誰先走,誰後走的,你們自己能商量嗎?”
“我知道救人是一件好事兒。”
“可是我是有主家的人啊,我不能到了最後因爲救了一部分人反倒是招了另外一部分人的恨啊。”
“那到時候被我拖累的初家老爺可咋辦。他只是好心的想要幫助他的朋友一把,到了最後反倒是尋了一堆心生怨恨的仇家了。”
說完王栓子就用上了一個小人物的固執,在奮力的反駁了幾個人的絕對不會怨恨他的觀點之後,就好像是被這羣人給纏的實在是沒辦法了的開口說了另外一個主意。
“其實我還知道一條相對安全一些的通道,那個地方絕對能將大家都安置進去。”
“只是那個地方的環境……有些惡劣……”
“我怕會對諸位先生的心理產生一些不好的影響……”
更何況這裡邊還有女性,王栓子的話說的有些猶豫,但是對於這些只想着保住自己小命的人來說,卻是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們一個個的激動不已,拽着王栓子的衣角問到:“在哪裡?你可莫要小瞧我們這些人。”
“風浪裡闖過的,與人鬥智鬥勇的,不在少數。”
“等閒差勁的環境能跟寶貴的生命相比嗎?”
“你放心,我們雖然平日裡過的日子還挺不錯的,但是這年頭有誰沒吃過苦呢?”
“王兄弟,你只管帶路,我們絕無二話!”
行吧,這可是你們強烈要求的啊。
王栓子將嘴抿成了一字,之後就朝着衆人一招手,轉身出了牢房,先頭帶路了。
你猜這壞慫找的是什麼安全的地方?
就是那孫美瑤逃生所用的隧道。
王栓子在從這條隧道之中回返的時候早已經偵察過了。
跟着大當家的一起逃竄的兄弟們,因爲那場亂戰早已經十不存一了。
剩下的人皆是膽小怕死之輩。
由着他臨走的那一番話,怕是這會早已經順着通道逃到後山了。
至於隧道之中半死不活的人?
等到他在前方開路時,就一槍一個,給對方一個痛快吧。
而這一次,再次進入崖壁之間的王栓子算是興了一個腦子,他再也不用大當家的一直稱讚的直線照射距離只有那一束的手電筒了。
他在路過議事廳的時候,順手就將廳外大門處插着的桐油火把給拽了下來。
用洋火引燃了,讓身後狼狽跟來,滿面疑惑的肉票們在隧道口處先等等,自己就擎着火把小心謹慎的趟了進去。
他一邊趟還一邊大聲的在其中吆喝着:“我是王老五,我剛跑出去瞧了一眼,兄弟們快頂不住了。”
“隧道里還有活着的兄弟嗎?你們趕緊逃啊!”
“我這裡最多能給你們爭取半刻種的時間!”
這麼一吼,讓那些垂死掙扎的人,最起碼不會將他當成敵人給來上一梭子不是?
你別說,王栓子這麼一邊走一邊吆喝着,還真就被他發現了一兩個迴應的。
只是這充斥了血腥味的隧道里邊,他離開時還塞得滿滿當當的人竟是走了一個大半,從深處內裡給予他迴應的,也都是痛苦的呻吟求救。
看來,能走的人早已經惶惶離開。
而走不得的人卻是帶着莫大的怨恨被丟棄在了原處了。
“救,救命!”
“五哥……五哥救命。”
傳來的呼救聲若有似無,光是聽這個音兒怕是傷的不輕。
王栓子提起手中的火把,朝着遠方的所在照去,瞧見匍匐在地上的一位背後中了一槍的一名男子,正在奮力的掙扎着擡頭,朝着他的方向伸出了一雙求救的雙手。
“原來是大強子啊……你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了?”
王栓子臉色沒有什麼表情,口中的語氣卻好像是分外的擔心一樣。
他將腰側的手槍摸了出來,悄無聲息的走到這個叫做大強子的人的身邊,瞧着他周圍空蕩蕩的,沒有武器也沒有行李,再望向另外一處有些許活動的所在距離這裡足有三四米的距離之後,拎着槍的王栓子毫不猶豫的就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槍響在這條走廊裡迴盪的久遠。
應着這聲槍響,那個原本以爲自己得到了救贖的大強子卻是瞪着不甘的眼睛,他剛擡起來的頭顱又重重的砸回到了地面之上。
“別怪我,我也要活的。”
“爲了我的小命,就請你去死上一死吧。”
說完這話,王栓子就好像是堅定了自己的內心一樣,他甚至都不再多說廢話,十分乾脆的一步步的朝着前方蹚去。
‘砰!’
‘砰!’
在解決了一名還有氣息卻是昏迷不醒的悍匪,一名腳步受傷企圖垂死掙扎的土匪了之後,王栓子確認這條走道之中再無第二人了,他這才吹了吹槍口冒出來的白煙,腳下飛快的又返回到了入口的所在。
在他馬上就要接近這道口的時候,還看到了幾個膽大的人竟然探頭探腦的往這黑漆漆的通路內瞧了過來。
待到王栓子擎着火把過來的時候,他們還略顯擔憂的詢問到:“這位王兄弟,我們聽到這裡邊有槍響呢!”
而王栓子卻像是沒事兒人一般的說到:“嗯,解決了幾個餘孽。”
“你們不知道吧?這是抱犢崮曾經的大當家的備用的逃跑用的路線。”
“就在我去解救你們前的一刻鐘裡,這位孫美瑤大當家的正率領親信從這條路上逃跑呢。”
“不過不用擔心,我在一刻鐘後之所以能返回來救你們,那是因爲他們這羣悍匪的頭目已經被我給解決掉了。”
“至於這裡邊發生了什麼,等一會大家進去落腳躲藏一下的時候就知道了。”
說完,王栓子也不廢話,轉身對着這羣人揮了一下:“大家不是要找一處安全的地方躲避一下嗎?”
“且不怕這裡邊的烏漆墨黑?”
“那就跟我來吧,我唯一能夠保證的就是這裡邊是絕對安全的。”
話說到這裡,王栓子已經往前走了兩三米了。
在路過一具橫着擋在路上的屍體的時候,還特別好心的將人給踢到了崖壁的一邊兒,好方便這些老少爺們們一會過來。
因着這些話,外面的人就有躊躇起來的。
倒是那位看着弱弱的書生鄧廣銘卻是一馬當先,拎着長袍就進了這山崖之間。
他瞧見地上厚重的粘腳的血跡只是驚呼了一聲,臉色發白,手腳打顫,卻愣是一句音兒都不曾露出,反倒是強忍着恐懼之心,邁過一具具的屍體,隨着王栓子走到了這段路中最爲寬敞的位置。
說是寬敞也只不過能給他們一個依靠着牆壁將腿伸直了的可以坐的位置罷了。
但是待到王栓子將手中的火把交到了當先的鄧廣銘的手中之時,這位才子的心莫名的就踏實了起來。
“你且在這裡等着,我回返看人都進來了沒有。”
“再在通道口處給你們望風。”
“確保兩邊人分出勝負之後,咱們能第一時間知曉。”
說完這番話,王栓子也不管那些膽子比針鼻兒大不了多少的鄉紳老爺與洋人使節什麼的因爲這內裡的屍橫遍野而吱哇亂叫了。
他原返回到通道外面,就趴在議事廳的後院之中靜靜的等待着局勢的變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