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離開之後,看似風平浪靜的濟城,就開始迎來它暴風驟雨前最後的寧靜。
由北方政府發出的一封電令送抵到了田督軍的手中。
從今日起,田督軍將被調離山東地界,前往北平擔任軍部的副部長,兼任天津守備以及駐外駐防軍隊的統帥。
其統領的兵力與在山東的相差無幾,從明面上看還是高升一步的徵兆。
但是隻有軍內的人知曉這有多麼的坑人,畢竟現任的天津駐軍最高長官可沒有因此調離,在未來將會由他們兩個人協同帶領。
至於後續接任山東督軍的人選,在電報當中也明白的予以指出。
是張大帥的義子,曾經的馬伕,張宗昌。
聽到這人回來接任山東的軍務,田中玉當即心中一緊,此人就如同憑空出現一般,不過兩年的工夫,名聲就響徹了整個奉系。
他在第二次直奉大戰的時候立下了赫赫戰功,據說手底下還有一波裝備精良作戰勇敢的白俄騎兵幫其衝鋒掠陣,好不得威風。
可是從北邊傳過來的消息,可不是由這位接任新一任的山東的督軍的啊。
依照田督軍對於張大帥的瞭解,那位不可能將一個不安分或者說已經開始逐漸的失去了掌控的人送到山東督軍的位置上啊。
難道說這是真愛,還是說這張宗昌其實並不是張大帥的義子,而是親生的?
想到這裡的田督軍搖搖頭,那怎麼可能,若真是這樣荒唐的理由的話,不說旁人,但是少帥那裡就不能讓張宗昌活着見到第二天的太陽的。
所以,這裡邊肯定是出了什麼外人都不知道的事兒。
而這個事兒對於山東以及張大帥來說,是好是壞還真是不好說了。
要說這事不關己的人也只是在外圍推測罷了。
但是對於真正瞭解內情的人來說,就不太美妙了。
要說這張昌宗自打被張大帥的剿匪軍隊給收編了回來了之後,陰差陽錯的就救了張大帥手下的悍將的性命。
由着他收編了那些白俄人的功勞,直接就給他了一個營部的編制,給他發到了吉城那個地界,將那周邊的一半的鎮子給當成了他駐紮的轄區。
本想着就在眼皮子底下放着,有什麼動作都是妥妥的。
誰成想這張宗昌成了一區的土皇帝了之後,就嚐到了手中有權的甜頭。
他覺得自己翻身做主的日子就要到了。
以前那些屈辱的四處逃竄的日子可不能讓它再回來了。
那麼怎麼能讓自己現在的好日子過的保險點呢?
那就是手中必須要有能讓人忌憚的實力啊。
因着自己收編了那些鬍子以及白俄的千人的團隊,他才能被張大帥給看在眼裡的。
所以若想要讓所有人都動不了他的話,就必須要有足夠的兵力,大到連張大帥都無法左右他的生死的才行。
於是,這位自認爲什麼是正確的就會努力的去做什麼的張昌宗,自打來到了吉城這個地界了之後,他不跟旁的駐守將軍一樣,跟當地政府打好關係啊,跟當地的富商談談心啊,取得當地人民的支持啊,從而讓張大帥看到自己的能力啊……這些他都沒去做。
那麼張昌宗到了吉林他去做了什麼了呢?
招兵買馬。
當地人見到他一個外來的,還不是東北本地人,聽說還是鬍子出身,又是給人牽馬,又是給人當凳子踩的,最後仗着救命之恩才混出了名堂的混混,還不知道這富貴能享多久呢,跟着這樣的人混是沒有前途的,所以張宗昌在當地的徵兵過程就從來都沒有順利過。
這當地的兵員供應不上了怎麼辦?
這還不好說啊,那就收編自己原本待着的那旮沓的土匪唄。
不過不能在初家林場那邊徘徊,因爲那羣原本在初家林場上工的工人竟然在張大帥擊退了他們那個土匪窩了之後,就再一次的恢復了生產,以及與內陸初家人的聯繫。
也不知道那個難纏的初老爺到底是怎麼運作的。
他們初家林場裡邊原本的保安隊的人員,現如今悄無聲息的竟然都變成了一股十分彪悍的護衛武裝。
若不是張宗昌往大北頭的邊界處與白俄的貴族談判,讓他加入到自己的部隊之中,當拿錢辦事兒的僱傭軍的時候特意去偷瞧了一眼的話,否則任是他自己都沒想到,那個將他們白俄大匪堵在林場外面的保安隊長搖身一變,已經成爲了當地唯一的一直新軍武裝了。
這初家老爺在弄啥嘞?
反正不管怎麼樣,都不是他這個只知道打仗不知道動腦的人粗人能想的明白的。
反正距離初家的林場遠一些吧,當初自己不還想要報復回來嗎?
結果怎麼着?自己就算是成爲了張大帥的手下的,一打聽起初開鵬這個人,得到的可全都是對他的美譽。
惹不起,我躲得起不行嗎?
人只有站在了一定的高度之後,才明白你想要對付的人是一個怎樣的龐然大物。
不是說初家有多能耐的軍事實力,但是他就是佇立在那裡,當你想要對其動手的時候,你周圍的人可能瞬間就會變成你的敵人,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來上一刀,在你戰場殺敵的時候背後踹上一腳,甚至有可能你出去吃個飯,回家買個米,當中都摻和進去了劇毒的毒藥。
這就是想要動初開鵬的代價,這也是現在的張宗昌放棄了復仇的最根本的原因。
不過,對於初家老爺的強大張宗昌並沒有從心底裡服氣。
張宗昌覺得,自己現在動不得初家老爺的原因就只有一點,那就是兵不夠多。
只要自己招攬更多的士兵,是不是就有跟這個政府乃至世界叫板的權利了?
這個不知道何爲敬畏的混子就打算試試了。
要說他真還是吃流氓這一口飯的,哪怕他坑了一個白俄的貴族,將他手底下的兵全部都歸爲己用了,他跟邊境上的那些鬍子以及俄國人的交涉也沒有遇到任何的障礙。
那些只看利益不看前途的混人們,見到張宗昌拿出來的白花花的大洋了之後,那是立馬拉出隊伍,整裝完畢,跟着張宗昌就回了吉城。
就這樣,在我拿錢你參軍的攻略之下,張宗昌在很短的時間裡就聚集起了一個整編師的人馬。
上萬的軍隊還帶着千餘人的白俄騎兵隊伍,端的是好不威風。
可是這吉城周邊他所管轄的轄區並不大,這麼多人的餉銀以及槍支又從哪裡來呢?
要知道就張宗昌那個厚臉皮,已經跟張大帥要了不止一次糧餉了,據負責張大帥糧草後勤的副官統計,光張宗昌一名將領從張大帥這裡扣出來的銀錢,就要抵得上其他兩處與張宗昌同等職位的將軍跟大帥領走的糧餉的總和了。
要不是張大帥是真的疼他,就這種要法,怕是要惹起東北軍的衆怒的。
這副官本就是與初開鵬很是有些交情的張本德,原本還想要找人直接弄死張宗昌的後勤副官。
也多虧他當初拜託的那個剿匪團的團長劉建鵬不是一個多嘴多舌的人。
待到這張宗昌被收編了之後,這劉建鵬與其走的很近,但是張宗昌那邊卻沒表現出任何與他之間的異樣,在試探了兩回了之後,得了老劉的準信了之後,這張本德也就真的放鬆了下來,只把張宗昌與初開鵬之間的官司給記在了自己的心裡。
在這位拿錢辦事兒的副官的心裡,張宗昌就是他任務失敗的標誌。
他老張只要是拿了對方的錢,就一定會把事兒給辦的妥當的。
雖說後來初開鵬爲了這事兒還特意給自己來了一封信,告知自己千萬不要記在心上,反倒是讓他自己小心一些吧。
但是他自己心中卻是給張宗昌悄蔫蔫的記了一筆,總覺得,不整上一回,自己就過不去這個坎兒了。
於是,這張宗昌一旦做了什麼出格的事兒,一定是張本德第一個知道的。
他在張宗昌身邊安插的眼線,那叫一個多啊,多到都超過了張大帥以及各路軍閥安插的眼線的總和了。
而他可以說是親眼目睹了張宗昌崛起全過程的那個男人。
就在此過程之中,被他發現了一個張宗昌在失去了張大帥的支持之後,如何能養得起這麼多軍隊的秘密。
這孫子!他他媽的在自己的轄區內種植牙片!
我艹他姥姥的!
這事兒絕對不能忍啊。
別看着張本德這個人是個巨愛錢的人,看似爲了錢就沒了原則。
但是有一樣東西他卻是絕對不會沾,也不會讓身邊的人沾染的。
那就是土方。
這種從前朝起就是西洋人拿過來霍霍中國人的玩意兒,讓多少人家家破人亡的毒物,外國人現如今都不敢明目張膽的往中國帶了,你一箇中國人,怎麼反倒是主動的種起了這玩意了呢?
張本德出離的憤怒了,並就着這事兒直接給告到了張大帥那裡。
聽了張副官的話,就算是張大帥再怎麼器重那個身上一股子匪味兒的男人,也不能讓他繼續在吉城那個地方胡作非爲下去了。
在張大帥的心中想着最多把張宗昌的地盤跟人裁撤一部分,他沒有那麼多人要養着,不就用不到那麼多的錢了嗎,這不用多少錢了可不就不種植鴉片了嗎?
皆大歡喜,多好。
可是張大帥這個提議一經在軍事會議上提出,這事就引起奉軍各部不滿,要求張作霖遣散這支隊伍。
張大帥一瞧這衆怒難犯了啊,要不咱們先緩緩,你的軍隊我先幫你看着,你先給我來瀋陽吧,來瀋陽給我當副官。
一下子,張宗昌前面所做的事兒就全廢了。
到了這個時候,一般人怕是就再也起不來了吧?
偏張宗昌是什麼人啊?人家就是個賴子啊。
等到了張大帥的身邊了,就利用自己離得近的優勢,那是把生活助理,伺候人的下人的活他都給幹了。
說真的,若是張大帥現在癱瘓在牀,張宗昌給把屎把尿都是做得的。
那殷勤細心能幹的勁兒啊,讓張大帥覺得這小子可貼心了。
再加上張大帥原本是什麼出身?
地地道道的東北鬍子啊,這同類身上的氣息都是相容的,一個歡喜,還真就把張宗昌給收做了義子了。
這一通操作讓張本德看得是目瞪口呆。
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打蛇不死的擔憂在他的心中瀰漫,但是現在的張本德卻是半點都不敢動作,唯恐被張宗昌知曉在背後放冷箭使陰招的主謀就是他本人了。
這個人不得不防,張本德在與初開鵬數次的通信之中都提到了張宗昌的近況。
而隨着張宗昌在義子之中的地位越拉越高,山東的局勢卻是越來越緊張的時候,他就從自己的義父的口中得知了一個利好的消息。
現在有兩個選擇擺在了他的眼前,張大帥在膠着期的戰場上需要一個新生的力量去處理兩方面的事宜。
張宗昌可以選擇其一,作爲他今後的勢力所在。
一,是帶領他當初的部隊,直接加入到直奉戰場之上,讓他替段祺瑞牽頭的新政府軍抵抗住直系軍隊北上的步伐,並守護住上海這一重要的地盤。
二,是等待時機,去山東擔任督軍,想辦法將山東督軍田中玉撤出後的地盤以及軍隊,掌控在奉系張大帥的手下。
這兩個選項讓張宗昌選,他當然會選第一個啊。
哪怕山東本就是他的老家,他還有希望來個衣錦還鄉這樣的戲碼呢,張宗昌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回去當那個勞什子的督軍的。
誰都知道,山東的鄉黨兵最難收拾了,他一個沒兵沒權的張副官,就這麼空這手過去的話,怕是第二天大明湖上就要飄着他的浮屍了。
所以張宗昌毫不猶疑的選擇了第一條路,他將剛纔被張大帥拿走了不過半年的萬人軍隊又接了回來,帶着人浩浩蕩蕩的乘船從錦州出發直奔滬上一線戰場而去。
要說這張宗昌絕對是一個走了大運的人,當他帶領隊伍衝殺到陣前的時候,猝不及防的直系部隊就被張昌宗手下的僱傭軍隊給衝了一個猝不及防,不過兩個短暫的交鋒,對方就被張宗昌逼出了上海周邊幾個城鎮,讓張宗昌就勢就將軍隊駐紮到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