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無法遮擋黎明的陽光,它透過窗子的縫隙照『射』進來,在地面灑下了一粒粒光點,秋茵走過去,深吸一口氣,一把拉開了窗簾,任由陽光鋪天蓋地涌進房間,天亮了,她要自由了。
“帶走我,帶着我,逸風。”秋茵輕聲地念着,眼裡已經含了淚花兒,他一定要做到,不要讓秋茵再留在這裡。
史密斯不適應地擋住了自己的眼睛,他一夜未睡,一雙眼睛好像死魚一樣地乾癟着。
“秋茵,天亮了。”
“是的,天亮了,我們該出去了。”
秋茵離開了窗口,拉一下大褂的衣襟,將腳伸進了鞋子,可很快的,她將鞋子踢到了一邊,這也是袁家的,她不會穿着它走出去,她要赤着腳迎着初升的太陽,抱着古逸風的畫,讓生活重新開始。
史密斯站了起來,緊張地拉住了秋茵。
“別出去,不行的,你會死的。”
“你若相信我,就跟我走。”秋茵回頭看着他,帶着信心十足的笑容,若夏二小姐今天不能走出去,寧可死在這裡,她怎麼能忍受兒子叫袁德凱爸爸,更不願古逸風的兒子認賊作父,她可以保護他,卻不允許他走錯一步。
史密斯在秋茵堅定的目光下,放開了手,他別無選擇,夏二小姐是他的保護神,他不跟着她走,也沒有活路,他拎起了行李,下定了決心。
“我跟你走!”
秋茵點了點頭,推開了房門,赤着腳一步步地向樓下走去,史密斯跟在後面,他幾次都想走在前面,替秋茵擋住可能的危險,秋茵都推開了他,她告訴他,夏二小姐不會害怕的,自由的陽光應該由她第一個擁抱。
秋茵走出了袁公館正廳的門,院子裡,袁家的士兵還在那裡,一排排,一隊隊,端着槍,袁德旺拎着匣子槍,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
“嫂,嫂子,你,你,你,你,別,別,別走。”
他費勁地結巴着,秋茵忍着耐心,聽清了他的話,聽完了,她厭惡地看着這個笨蛋,真希望以後的日子裡,再也看不到他,聽不見他這讓人窒息的聲音。
“我,我哥,真,真的喜,喜歡你。”他在試圖改變什麼。
秋茵不想和他廢話,繼續向外走着,袁德旺急了,衝了過來,攔住了秋茵,說他大哥就喜歡一個女人,夏二小姐若是走了,他哥會傷心的。
“告訴你哥,就算下輩子,我也不會跟着他,讓他死了那條心,如果他是男人,真有本事,就做點像男人的事兒來,別對『婦』孺下手。”
秋茵說得很解恨,袁德旺張合着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時大門開了,一輛汽車開了進來,袁德凱從車上跳了下來,他的眼睛紅腫着,臉上還有明顯的巴掌痕跡,不知是誰扇了他的耳光,讓袁大少爺吃了這麼大的虧,好像還不止打了一下,臉頰都是血印子。
他下了車,直徑走到了秋茵的身邊,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他看着秋茵的衣服,秋茵的腳,還有秋茵懷中的畫,似乎什麼都明白了,這裡沒有一點能讓夏二小姐留戀的東西,她什麼都不願帶走,只求能夠離開。
“別走,秋茵,秋茵,我求你!”
秋茵以爲自己看錯了,袁德凱竟然在哭,鼻涕都流了出來,手在顫抖着,好像誰奪走了他的一切一樣。
秋茵對此無動於衷,眼睛越過了他,看向了門外,她驚喜地看到了許晉庭,他就等在那裡,古逸風真的做到了。
別說幾滴眼淚,就算袁德凱流血,也留不住秋茵了,她的心已經飛了出去,秋茵興奮地一把推開了袁德凱,擡腳就向外走,古逸風叫人來接她了,她要回家了。
“秋茵!”
袁德凱突然“噗通”一聲跪在了秋茵的腳下,抱住了她的腿,手指『摸』着秋茵赤/『裸』着的腳,啜泣着。
“秋茵,別走,別走!”他在嘶吼着。
雖然他的愛是自私的,但他也付出了真心,只可惜他不該愛上夏二小姐,無論他做什麼,秋茵都不能接受他,此時此刻,秋茵只想見到一個人,就是古逸風,他的身上有一種誘『惑』力,征服了夏二小姐的心,讓秋茵只能迎着他走,沒辦法回頭。
“袁德凱,放手吧。”
秋茵用力地抽出了腿,從他的身邊走了出去,袁德凱頹然地跪在那裡,手支撐着地面,似乎輕輕一推,就能倒下。
史密斯小心地繞過了袁德凱,跟上了秋茵,生怕走慢了,被袁德凱發瘋斃了
門外,許晉庭已經拉開了車門,恭敬站在車邊,牛鼻子汽車已經清洗過了,又黑又閃。
秋茵看着熟悉的座位,眼淚撲落撲落地掉了下來,捂住嘴巴哽咽了,他真的說話算話,他做到了。
“夫人,請上車,司令在等您。”許晉庭等着秋茵上車。
秋茵點了點頭,上了車,史密斯隨後要上車的時候,許晉庭冷冷地攔住了他,說這車是來接東北軍司令夫人的,他不能乘坐。
“帶上他,他救了我的命。”秋茵向許晉庭解釋着。
聽說這位洋大夫救了秋茵的命,許晉庭立刻站直了身體,衝史密斯敬了個禮,說他救了夫人的命,就是東北軍的恩人,他代表東北軍感謝這位大夫,並請他上車。
史密斯望着夏秋茵,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有面子,他高興地上了車,嘰裡呱啦地說了一大堆洋文,說他太高興了,他要去東北軍當大夫,他說的醫術是一流的,想不到大鬍子還挺自傲的,不過在東北軍有個更加傲慢的大夫,就是古逸風,古逸風說過,除了他之外,鳳城的大夫都是庸醫。
坐在牛鼻子汽車裡,秋茵沒有辦法鎮定了下來,古逸風呢?孩子呢?爲什麼她沒看到他們?等待,也許他還需要時間。
牛鼻子汽車發動了,向北開去,秋茵不斷地問許晉庭他們司令在哪裡,許晉庭說司令有點事兒,很快回來了,讓秋茵耐心一點,也許此時司令已經處理完了,正在三元里等着夫人呢。
“我等。”
又是等待,秋茵的腸子都要扭在一起了,心似乎隨時都能墜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