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日本的時候,已經是深冬了,到處都是皚皚的白雪,相對於中國的城市來說,這裡的街道看起來更加的冷清,現在正是日本所謂的聖戰時期,很多年輕人都參戰了,曾經熱鬧的小酒館,如今也客少人稀。
這個只有中國東北三之分一大的小島國,竟然侵吞了大半個中國的土地,秋茵難以想象,那時的國人病到了何種程度?
秋茵憑藉熟練的日語和曾經對日本國的瞭解,讓他們深信不疑她是個從中國來回的日本女人,直接下榻日本一家小旅館裡,通過各方面的瞭解,秋茵知道日本軍方一些太太經常活動的地方,在東京的一傢俱樂部裡,雖說是俱樂部,不如說是日本歌姬出沒的地方,一些太太很喜歡唱歌,舞蹈,可能是因爲男人不在家,打發無聊日子的一種方式。
到了日本的第三天,秋茵去了這傢俱樂部,並和一個日本闊太太打得火熱,別看這些日本女人每天中規中矩的,但家裡沒有了男人,她也缺少了一份精神的寄託,通過聊天,秋茵發現她們也討厭戰爭,希望每天和家人在一起,過得和平,但男人們就是喜歡打仗。
“會不會有一些從中國抓來的官員,高官,或關在日本,或在日本某地生活。”
秋茵欺騙那位太太,說表哥娶了一位中國的妻子,因爲戰亂,表嫂的舅舅是一個高官,他失蹤了,有人說被抓來了日本,若是真的,會關在哪裡?
“那你可要問石田夫人,她的丈夫在關東軍,聽說剛在中國打了勝仗,在那裡和其他太太們慶祝呢,也許她能知道。”
關東軍的家屬,自然知道一些內幕,秋茵將希望寄託在了這位石田夫人的身上,想和她們達成一團並不容易,秋茵必須投其所好,那位日本太太告訴她,石田夫人喜歡中國的京戲。
秋茵並不善於唱戲,那是青歌兒和姐姐冬青的長處,相比他們,她似乎更善於拿槍,舞文弄墨什麼的,可這次卻要輪到她試試了,古逸風曾經說過,夏二小姐也有一副好嗓子,他很愛聽,這會兒要派上用場了,不曉得他是不是哄秋茵開心的。
秋茵讓這位太太介紹她和石田夫人認識,理由就是,她會唱中國的京戲。
“一個會唱京戲的日本女人?”
石田夫人果然很感興趣,讓秋茵唱一段給她聽聽,她說除了到中國能聽到地道的京戲,在日本還真有點難,可現在中日在打仗,她的丈夫不讓她經常去中國了。
秋茵想着娘和夏冬青經常在家裡唱的段子,就比試了起來,說實話,她確實有這方面的天分,記憶力和模仿能力很強,唱得有模有樣,竟然不遜色姐姐夏冬青京戲姿態,以前倒是沒有發現自己還有這個本事。
精心地唱了一段,惹來了石田夫人的熱烈掌聲。
“你叫什麼名字?”石田夫人問。
“佳代,青木佳代……”秋茵撒謊了說了青木友子和佐藤佳代的名字,索性去中國的日本女人不少,他的丈夫也不會確定到底有沒有這個女人。
整個一下午,石田夫人都和秋茵在一起,吃飯,唱歌,說笑,從旁敲側擊中,秋茵瞭解到,這個女人確實知道很多關於日本關東軍的事情,但關於東北軍古司令消息,秋茵沒有急於詢問,怕在這個敏感的時期,引起石田夫人的懷疑。
就這樣,第一天秋茵和她只聊了中國的京戲。
第二天秋茵教她唱了幾段,和她越發的熟絡起來,石田夫人覺得自己遇到了知己,變得無掛不談了,甚至關於其他夫人的小秘密,也時不時地提及。
到了第三天,秋茵覺得時機成熟了,開始和她提及關東軍的事情,還說到了青木友子,說自己和她的關係比較好,也算遠方的親戚了。
“青木友子,我認識啊,她還和我丈夫一起抓了個什麼東北軍的司令……”石田夫人說了這句話,秋茵的心猛然一震,差點追問了下去,但想想,還是微微一笑。
“什麼司令?還不是都殺了嗎?聽說死了不少人,哪裡還有什麼活着的司令?”秋茵故作不信的樣子。
石田夫人有些急了,她丈夫就在關東軍,說的事情還能有假?
“我丈夫大君說這個司令不能殺的,很重要的一個人物,但留在東北,想救他的人實在太多,上次聽說押到了東京,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日本女人,聽說那女人喜歡那個司令……。”
石田夫人說完,偷笑了一下,小聲地對秋茵說,那個司令長得很帥。
秋茵這會兒心裡七上八下的了,不是五太太嗎?怎麼會又多了一個什麼日本女人?
“一個被抓的司令,來日本還不是關押着。”秋茵淡然地說。
“那倒不是,我聽說,沒什麼人把守着,八成那個中國司令也想和這女人在日本廝守了,你想想啊,在中國說他死了,還落得英雄的美名,在日本又可以榮華富貴的,有什麼不好的。”
石田夫人越說,秋茵的心越壓抑,古逸風是那樣的人嗎?如果他還是夏二小姐心目中那個血氣方剛的古二少爺,他就絕對不會假死來日本享享樂,可石田夫人說的又不像假的。
“不曉得這位司令和日本女人住在哪裡?剛好我有個親戚的丈夫在東北軍就職,東北一戰,這人就失蹤了,我想問問他是不是知道。”
秋茵終於問及了古逸風的處所,謊稱在中國不會說漢語,也打聽不到,這回國了,心裡惦記着,就問問有沒有可能打聽到。
石田夫人聽見秋茵這麼說,忙將她拉到了一邊,小聲地說。
“你沒事別打聽這個。”
秋茵見她這樣,曉得日本人對古逸風沒那麼鬆懈,雖然人在日本了,還緊張着,於是她說了自己的苦衷,這人憑空的沒了,是生,是死,總要有信兒,不然家裡的人都擔心着,女人還在等着呢,孩子也還小,生活都沒個指望了。
石田夫人倒是挺善心的,說讓秋茵等等,她明兒給她拿到手續來,去看看,許那些人能讓她去見見這個中國司令。
“他在東京的大田區,說起來,沒那麼自由,明天我給你那個手續來,你去就是了,興許能讓你見一面。”
石田夫人的話,讓秋茵終於放心了,她又陪着她坐了一會兒,然後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心裡想着要見到古逸風了,竟然有些緊張了,他們夫妻有很長時間沒見了,不曉得這段時間,夏二小姐沒有好好保養是不是有些蒼老了。
洗了個澡,秋茵站在鏡子前,一遍遍地看着自己,怎麼看都覺得臉色很差,許是來時被海風吹的,有些發暗了。
她用手指彈着皮膚,可彈着彈着,動作就慢了下來,她想到了石田夫人提及的那個陪着古逸風的女人,不管她是誰?古逸風是不是已經接受了她,也許他不是爲了愛,不是爲了貪,而是寂寞和喪志,讓他不得不放棄了曾經的追求,也可能在絕境之中,又出現了一個讓他心動的女子……
想到這些可能,她滿心不安,似乎並不是她不相信古逸風,而是對自己的魅力失去了信心,一個生了三個孩子的女人,還真的那麼迷人嗎?愛情真的會永恆嗎?
這一夜,秋茵輾轉難眠,眼睛一直瞪着窗外,想着明天,想着要見的人,她竟然有些膽怯了。
第二天,石田夫人果然給了秋茵一封信,說這是她寫的,不過上面有她丈夫的印跡。
“我幫你介紹,去那裡做幫傭,你和那司令打聽清楚了,就可以離開,畢竟那活兒可不是你這樣的女人能做的。”
石田夫人看着秋茵的雙手和皮膚,曉得不是一個生活條件差的。
“謝謝石田夫人。”
秋茵真的很感激她,她能這麼信任她,她卻利用了她,心裡有些慚愧,可不是夏二小姐的略根性,她不得不如此。
告別了石田夫人,秋茵去了巖手縣的平泉町,按照石田夫人的說明,她找到了那間紅蓋白牆的房子,讓秋茵感到意外的是,看守的人並不多,圍牆外的大門邊,只有兩個日本兵在閒聊着,看他們表情就知道,他們每天該有多清閒。
既然沒有重兵把守,古逸風爲什麼還會留在這裡,以他的身手想從這個院牆裡翻越出來,並不困難,到底是什麼,讓他安心地留在了這裡。
秋茵穿着日本女人的和服,拿着石田夫人的信,笑呵呵地走了過去,介紹說是石田夫人讓她來的,只想在這裡找份安生的工作,洗衣服,打掃都可以。
一個日本兵接過了信,看了一眼。
“缺個洗衣服的,留個手續,搜搜身就進去吧。”
既是石田夫人介紹的,他們也不敢將秋茵怎樣,象徵性地摸了摸衣服,見沒什麼特別的東西,交代了一個便裝的日本男人,也就讓她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