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兩軍在湘東醴陵、攸縣方向也展開了戰事。安徽援湘司令李傳業率安武軍十營於十月底抵長沙,傅良佐令其由醴陵進攻攸縣,得手後“由攸縣進攻衡州之背”,策應賀家山正面戰場。
李傳業以幫統高世續率兵五營自醴陵出發,幫統馬聯甲率兵三營由朱營出發,對攸縣分進合擊。
攸縣位於湖南東南部,羅霄山脈中段武功山西端。東鄰江西萍鄉、蓮花,西連淥口、衡東;南達茶陵、安仁,北接醴陵。交通便利,素有“衡之徑庭、潭之門戶”之稱。
十一月七日,高世續所部首先進抵距攸縣二十公里之新市。這時,廣東護國軍第一軍副司令邱渭南部已進駐攸縣,在攸縣至新市地域內布兵設防,嚴陣以待。
八日拂曉,雙方在新市西側山地展開激戰。戰至十日,邱部因兵少不支,遂放棄新市、攸縣,退守耒陽。
安武軍於十日上午佔領攸縣。
在南北兩軍在湘南鏖戰之際,陸榮廷於十一月十日在梧州召開有桂軍、駐粵滇軍、海軍和軍政.府代表參加的軍事會議。
鑑於北軍源源入湘,湘南戰事吃緊,決定由李烈鈞率領駐粵滇軍、海軍和陳炯明之粵軍,聯合進攻閩浙,以分散北軍兵力,減輕湘南護法軍的壓力。
但梧州會議剛結束,忽然傳來攻湘北軍第八師師長王汝賢和第二十師師長範國璋宣佈停戰議和的消息。
原來,王汝賢、範國璋都是接近直系的將領,對段祺瑞的武力政策持有異議,對傅良佐督湘也深表不滿。在“兵疲力頸、損兵折將“的情況下,不願意再替段、傅賣命,於十一月十四日發出通電,主張南北軍立即停戰議和。
電雲:“天禍中國,同室操戈,政.府利用軍人,各執己見,互走極端,不惜以百萬生靈,爲孤注一擲,挑南北之惡感,競權利之私圖,藉口爲民,何有於民?侈言爲國,適以誤國。果系愛國有心,爲民造福,則犧牲個人主張,俯順輿論,尚不背共和本旨。汝賢等一介軍人,鮮識政治,天良尚在,煮豆同心。
“自零陵發生事變,力主和平解決,爲息事寧人計,此次湖南自主,以護法爲名,否認內閣,但現內閣雖非依法成立,實爲事實上臨時不得已之辦法,即有不合,亦未始無磋商之餘地。在西南舉事諸公,既稱愛國,何忍甘爲戎首,塗炭生靈?自應雙方停戰。懇請大總統下令,徵求南北各省意見,持平協議,組織立法機關,議決根本大法,以垂永久而免紛爭,是所至盼!特此電聞。”
通電發出後,王、範二部自行停戰,並從衡山撤退。
北京的段祺瑞,本在等待湖南方面有更多的捷報和更好的消息,怎知一個月過去了,卻什麼消息也沒有。就在前線戰況沉寂的時候,忽然晴天霹靂,傳來北軍王汝賢、範國璋的聯名通電,主張停戰撤兵,
王汝賢、範國璋突然主和,使湖南戰局發生了逆轉。傅良佐因對王、範的主和行動“既非空言所能挽回,又無實力以資鎮壓”,見南軍各路人馬長驅直入,於十四日夜與代理省長周肇祥乘軍艦匆匆逃離長沙。
段祺瑞對王汝賢、範國璋擅自停戰求和大爲惱怒,但爲了不使湖南輕易落入護法軍之手,只能對王汝賢、範國璋採取籠絡之策。
他一面將傅良佐、周肇祥免職查辦,一面委任王汝賢以總司令代行督軍職務,“所有長沙地方治安,均由王汝賢督同範國璋完全負責”。
這一任命正合王、範心意。他們宣佈停戰,本意就想逼走傅良佐,取代督軍和省長之位。
王汝賢和範國璋一面在湘潭、株洲一帶集結兵力,一面向南軍提出按現有界線先行停戰,聲言一切問題留待和平解決。
湘粵桂聯軍識破王、範的緩兵之計,繼續向湘潭、株洲進攻。此時,北軍鬥志已喪,望風披靡,紛紛北逃。
當王汝賢的兵車駛過一鐵路橋時,“正值徒步潰兵擁塞橋上,王爲逃命竟下令火車直衝過去,當即軋死軋傷官兵七、八百人,血流數日,慘不忍睹。此舉惹得天怨人怒,立遭一片怒罵和詛咒之聲。
十一月十七日,聯軍攻克湘潭、株洲。這時,從湘鄉敗退的商震混成旅,不知湘譚已被護法軍攻佔,全旅蜂擁入城,遭到護法軍伏擊。商旅幾乎全軍覆沒,僅二百餘人逃往長沙。
二十日,趙恆惕、程潛、劉建藩等部進佔長沙。王汝賢、範國璋率殘部逃往嶽陽。
王汝賢、範國璋的停戰通電,是直系對皖系的致命打擊。因爲這兩師都和直系淵源較深。
第八師是段祺瑞討逆時的主力。這一師助段削平張勳復辟之亂後,段排斥異己,將師長李長泰解職,把還是旅長的王汝賢升任師長。段以爲王一定會感恩圖報,怎知這王汝賢根本不領這個情。他應該是認爲,輪流做莊也該輪到他了。
馮國璋是反對對南方用兵的,這時候的他巴不得看段祺瑞的笑話。
王汝賢、範國璋停戰通電到京後,馮國璋像接到喜報一樣,連聲說:“快快送院,快快送院。”
這期間,責任內閣整天掛在他的嘴上。
別人問他:“湖南問題鬧大了怎麼辦?”
他答:“我有什麼辦法?有責任內閣。”
又有人問:“王、範擅自通電停戰,此風殊不可長,總統以爲如何?”
他也是一句話:“問責任內閣。”
這些話傳到段祺瑞耳中,段氣呼呼地說:“問我,我只有一個辦法,辭職!”
原來在湖南的北兵是雜湊成軍,指揮既不統一,兵士厭戰情緒很高。
如山西混成旅旅長商震所部,開拔時所奉的命令是到湖北增防。怎知到湖北又開嶽州,到了嶽州又開長沙。士兵早就對此厭煩到極點,湘軍一進攻,他們便一鬨而散。
而安武軍本身就有新舊之分,新安武軍是張勳潰敗後投降倪嗣沖的,其內部矛盾多多。更重要的是北兵在湘軍紀不好,湘人早已恨入骨髓,到處受排斥,到處遭算計。
固此,這場湖南戰爭開始後,根本沒有經過激烈戰鬥,北軍就一敗塗地了。
北洋派中直、皖因主和、主戰而爭執不休,南邊同樣分歧嚴重。護法軍政.府在是堅決主戰的,主張北伐,而桂系不予合作。
桂繫有桂系的打算,他們視兩廣爲其勢力範圍,只希望讓湖南作爲北洋派和桂系中間的緩衝地區。
陸榮廷其實是主和的,希望北方的直系能牽制皖系,使段祺瑞在湖南用兵的計劃破產。
此間,馮國璋曾派密使到南寧見陸榮廷,陸對馮的密使表示,他對於國會問題並無成見。不過必須是一個國會,不能北邊一個,南邊又一個。至於湖南問題則應該恢復原狀,劃湖南爲南北軍事緩衝地區,允許湖南自治,大家保證互不侵犯。
馮雖然同意陸的主張,可是段用兵馮無法阻止,因此馮和陸雖然聲氣相通,可是卻不能阻止段的軍事行動。
段祺瑞不肯罷兵,擬公開興兵討伐桂系,並提出罷免兩廣巡閱使陸榮廷、廣東督軍陳炳焜和廣西督軍譚浩明的動議。
這時他剛辦好兩批日本借款,有了錢膽子更壯,因此便有恃無恐地決定徵湘、平粵、伐桂、討滇,四大任務同時並舉。
擬派盧永祥爲湘粵方面總司令,以駐防山東的第五師長張樹元繼任淞滬護軍使。抽調倪嗣沖的安武軍二十營,及張敬堯部第七師開到湖南。
另方面唆使瓊州的龍濟光反攻廣東,收買潮汕鎮守使莫乘宇、惠州督辦張六驥作內應。並令福建督軍李厚基派兵經海道在廣東沿海登陸。
調奉軍、陝軍入川協助吳光新、劉存厚攻擊滇軍。
湖南之戰是南北戰爭,也是北洋內部的馮國璋的直系和段祺瑞皖系之間的內鬥。
十月二十日兩廣護法軍總司令譚浩明援湘時,直系的長江三督江蘇督軍李純、湖北督軍王佔元、江西督軍陳光遠聯名提出解決南北問題的四項意見:
(一)停止湖南戰爭。
(二)撤回傅良佐。
(三)改組內閣。
(四)整頓倪嗣沖部。
這是直系正面向皖系開炮的行動,也是和南方桂系相呼應。
因爲這四項主張中,第一、第二兩項是反對段的武力統一政策。第三項主張是重申李純以前的要求,要清除段內閣中的親日派,也就是譴責段從日本方面取得軍費和軍火支援。直系這些主張,和桂系如出一轍。
直系更看重的,是要把江蘇北部徐州、海州一帶的張勳舊部,從倪嗣沖手中奪過來,以削弱皖系主戰分子的力量。
直系既然和桂系相呼應,皖系便去拉攏了奉系。
“新奉天王”張作霖於十月二十日發電,敦促北京政.府立即討伐兩廣。
由於長江三督的強烈反對,段祺瑞感到事態趨於嚴重,不得不把皖系大將盧永祥留在上海,以應付長江的意外事變,並且把進攻西南的計劃展延。
在皖系中一部分急進派醞釀再來一次政變,以對付馮國璋。
從十月下旬到十一月上旬,北京謠言四起,傳說北京軍人要發動政變軟禁總統,馮國璋每日陷入擔驚受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