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戰派這時既要討伐南方,又要對付北方的主和派直系。
民國七年一月八日,以曹錕爲首的督軍團又在天津開會,有人建議懲戒李純和陳光遠,未獲一致意見。
馮國璋耽心主戰派走極端,局面無法控制,便秘密關照李純:“各方集兵於寧,希補救遠嫌。”
李純纔有辭職電發出。
這一期間,北洋派的佔領區內,陸續也有響應護法的舉動發生。
民國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浙軍旅長葉煥章、寧臺鎮守使顧乃斌在寧波宣佈自主,推蔣尊簋爲自主軍總司令。
十二月一日湖北第一師師長石星川在荊州宣佈自主,十六日湖北第九師師長黎天才在襄陽宣佈自主。
民國七年一月四日,河南民軍首領王天縱在汝州宣佈自主。
這些活動雖然很快被打壓下去,但對所在地的督軍統治形成了很大的威脅,並且有滾雪球效應。
荊、襄兩地的自主軍推黎天才爲湖北靖國軍總司令,石星川爲湖北靖國軍第一軍軍長。
荊、襄自主,使王佔元的處境更爲困難。他是南北調停人之一,不願與西南爲敵。現在他的轄境內,出現了與西南採取一致行動的自主軍,不能視若不見。
他心平氣和地勸告這些人取消自主,並且保證不向他們發動軍事進攻。
自主軍除了反對北京政.府外,對王佔元也並未惡言相向。
黎天才(1865—1927),雲南丘北人,字輔臣,彝族,出生於雲南文山州丘北縣八道哨彝族鄉黎家莊村。
一八八一年投清軍衡字營當列兵。
一八八三年法軍入侵越南和中國西南邊境,他隨軍參加抗法戰爭,以作戰勇敢而出名。這次戰役後,因他作戰勇敢,除受嘉獎外;雲桂總督岑琉英親自給他“嘉喜一等奮勇”,破格越級提拔爲軍官,“奏准以千總補用”。
中法戰爭結束後,他帶兵駐守滇緬邊界,功績顯著,升任都司銜藍翎守備。
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在浙江一帶,爲浙江巡撫劉樹棠及省防統領李慶堂所器重,委爲兩浙新中軍左營管帶,鎮守三門灣,剿辦寧波、溫州、台州一帶“海匪”。
辛亥革命爆發,黎天才駐守上海吳淞,革命黨人爭取他起義反清,他積極響應。與其他起義軍和上海民衆一起光復上海及附近地區,任滬軍都督府吳淞軍政分府水陸軍統領。
隨後,他與各地起義軍統領到鎮江商討會攻南京,組成攻寧總司令部。十一月十四日他率滬淞軍從上海奔赴南京,迅速攻佔南京外圍烏龍、莫府兩山,爲攻取南京創造了有利條件。
南京攻克後,他被推舉爲江南第一鎮統制,留守湖北,任江南留鄂第一師師長,授陸軍中將、二等文虎章、二等嘉禾章。
一九一五被任命爲襄鄖鎮守使、陸軍第十一師師長。次年改任陸軍第九師師長兼襄(陽)、鄖(西)鎮守使。
這是一位從農民到將軍的愛國將領。
王佔元雖然不對自主軍進攻,但是湖北西部還有另一支屬於皖系的軍隊,那就是由四川敗退到宜昌的吳光新軍。
吳光新在四川打了敗仗,很想收復荊、襄,立功贖罪。他的力量雖不強大,可是荊、襄兩地自主軍在地形上互相隔離,並且各自爲政,互不配合,便於敵方各個擊破。
王佔元自己不願進攻自主軍,也不願假手別人,尤其是吳光新。他深知,倘若吳光新剿平了自主軍,對他是有更大的威脅。
只是他不能公開反對吳光新對自主軍的進兵,處境也更爲尷尬。
河南汝州的自主更增加了問題的複雜。河南督軍趙倜雖名列主戰派,可是他不是北洋派的正統。汝州在河南西南部,與湖北西北部襄樊毗連,如果兩個地區的自主軍合流,對趙倜也是一種威脅。
荊、襄自主也使桂系很傷腦筋,尤其是援湘的聯帥譚浩明。因爲湘西的民軍紛紛要求開往鄂西,和自主軍聯成一片,譚浩明沒有理由予以拒絕。
可是湘西民軍開往鄂西,便是對王佔元的一種敵對行動,王佔元是北洋派中的主和派,因此他又不能不竭力加以阻止。
他於是致電北京政.府說:“如果北軍攻荊、襄,則南軍也會進攻嶽州。”
這時,北軍第三師已經開到廣水,準備進攻湖南。
由於北方主戰派和主和派正展開了激烈的鬥爭,曹錕也有所顧慮,想把軍隊在湖北停留觀望一下,再作行止。
直、皖兩系是爲了湖南戰爭問題而公開分裂的,湖南局勢如何呢?
自北軍退出長沙後,湘軍第一師師長趙恆惕便進入長沙。他抵長沙後,就接到湘軍總司令程潛的電報,令他掃徑以待聯帥。這所謂的聯帥,便是湘粵桂聯軍總司令譚浩明。
接着程潛抵達了長沙,於民國六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接任湖南省長。
可是譚浩明也有電報叫他:“勿得擅有建立,致涉紛歧。”
十二月八日,程潛自行解除湖南省長兼職。
十二月十二日譚浩明到長沙,十八日宣佈“暫以湘粵桂聯軍總司令名義兼領湖南軍民兩政事宜。”
譚延闓在傅良佐入湘時被迫下臺,下臺前他就作了準備,等桂軍援湘,騙逐北軍出境,他就可以復職。
原來桂系一直是支持譚延闓的,趙恆惕是湘軍將領中擁譚的,而當時的省議會也以擁譚議員居多。
趙恆惕先到長沙原想支持省議會電請譚復職,或是再選舉譚爲督軍。
程潛來電制止,以及程後來抵達長沙不做督軍而做省長,就是因爲要留待“聯帥”譚浩明入省後決定。
不料譚浩明入長沙後,竟毫不客氣地“兼領湖南軍民兩政”。
這表示桂系想把湖南併入他們勢力範圍內。當時的情勢,湘軍內部不和睦,湘、桂軍之間也不和睦。
桂軍爲了保全兩廣的門戶而援湘,打起仗來,湘軍在前,桂軍在後。佔領長沙後,湘軍主張乘勢奪回嶽州,桂系則主張以佔領長沙爲止境。
當時嶽州城防司令是王佔元所屬的第二師師長王金鏡。
桂系認爲進攻嶽州就會破壞直、桂兩系的同盟關係,可能引起北方直、皖兩系由分而合。不進攻嶽州卻可利用直系牽制皖系,由此達成與北方的和平相處。
湘軍則認爲不奪回嶽州,就守不住長沙,桂軍不肯支持湘軍奪回嶽州,顯見桂系的援湘不是爲湘人打算。
桂系的“聯帥”譚浩明不僅不聽湘軍意見,且與駐守嶽州的北軍王金鏡簽定了各守原防的互不侵犯協定。
湖南人民紛紛要求驅逐北軍全部退出湖南,湘軍也一再請纓,要北攻嶽州,讓譚浩明很爲難。便電請直系四督轉達北京政.府,撤退嶽州的北軍。
其實直系四督早已破裂,直隸督軍曹錕已是徵南軍統帥,桂系不是不知道,這樣做法只是爲了敷衍湘軍。
以上這些,都是督軍團在天津舉行會議以前的事。
這時馮國璋還想促成南北和議,責成李純直接與陸榮廷接洽。
主張湖南先行停戰,南軍不進攻嶽州,北軍也不反攻長沙。暫以七旬老人劉人熙爲湖南督軍,一切問題留待和平會議解決。
馮暗示這是他能力所及的最大限度,否則他就無法阻止皖系的進兵。
桂系催促馮國璋下停戰令以期實現和平。馮則遲遲未予答覆。
十一月二十六日,陸榮廷首先下了停戰令,接着又致電直系四督謂:“已飭前方停戰,請極峰(指馮)速下停戰令。”
馮的停戰令本來早已擬就,忽然接到督軍團在天津開會的消息。隨後曹錕等十人聯名電馮,要求對西南下討伐令。這樣一來,停戰令自然無法下達,
十二月初,馮下了一道命令,既不是停戰令,也不是討伐令,是再任命譚延闓爲湖南省長兼署督軍。
主戰派對馮的命令置之不理,仍然積極安排軍事行動。馮告訴段芝貴,要求大家靜候中央決策,採取一致行動。
可是主戰派卻說:只有下討伐令才能取得一致行動,如果不下討伐令,我們也要進兵。
民國六年十二月十五日馮國璋邀請段祺瑞和王士珍到總統府舉行會議,希望大家能取得一致意見,避免北洋派分裂。
段祺瑞表示除了下討伐令而外,別無他法。
王士珍則兩面敷衍,不發表實質意見。馮本想在會議中聯合王士珍說服段祺瑞,沒想到王士珍如此滑頭,結果反被段的氣勢壓制。
十二月十六日,在段和主戰派壓力下,馮國璋發表電令。派曹錕、張懷芝爲第一、第二兩路總司令。這個人事命令,不以命令發表,而以電令發表,馮有特殊用意。在他看來,總統命令不能出爾反爾,而電令則是隨時可以變的。他掩耳盜鈴地認爲,這樣就即可以敷衍主戰派,也能對南方有個交待。
不下討伐令而派出兩路討南的司令,實是自欺欺人。